多么愉快,林九昕笑了。
出了厕所,一束大灯蓦地在他眼前乍亮,林九昕用手遮挡,从指缝间隙他看到一辆奔驰GLE,打着强光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在这样一个形如废墟的旧楼区,那种散发出来的满满二逼气质简直令人看一眼都要立时瞎了,估计又是一帮穿得叮当乱响,画着哥特脑残风的大龄中二傻X青年……
一声女孩撕心裂肺般的凄厉惨叫霎时划破夜空,带着回音在这片空旷的废楼区游荡,林九昕愕然地站住脚,猛地回头。
铃铃铃——
林九昕倒抽着气,从梦中惊醒,他先是‘这世界没他的’地懵了一会儿,忽然一个激灵坐起身,抓过手机就看,随后一声“我靠!”响彻满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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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分班考,南晓第一年试运行,得到了绝大多数学生及家长们的积极‘响应’。
考试当天,学生们一个个如丧考妣,忧心忡忡,迈向校门的步子都比平时拖沓几分,家长们则神色凝重,不是肃穆地望向学校,就是三两个聚成一堆,逗留校外不肯走。
越是这样越滋生不必要的紧张和压力,没人觉得能好好喘气。
出此一策,南晓也是被逼上梁山。
近几年,南晓在市重点高中的排名一直原地踏步,甚至去年还出现力不从心只退不进的势头,于是学校领导班子顶不住压力开始变着花样折腾,势必要搞出点水花,哪怕排位上不去,平均分有些动静也是喜人的……
总之,曾经‘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一场以学分竞争机制为基础的残酷角逐就此拉开帷幕。
走在校园,随处可见那些见着书比亲妈还亲的学友们,凡是能坐的地方都被人占满了,除了考座,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
谢霖倚着正对球场的校墙,打了个百无聊赖的哈欠,他真没法跟别人那样考前上满了弦,本来这就不是他风格,更何况还有个‘分班考还他妈能迟到’的室友,简直找不到一点状态。
昨晚回卧室,林九昕就坐在下铺,见他进来立即起身:“还挺快,外边飘雨点了,还想不行一会儿给你送伞去。”
谢霖换睡觉的T恤,搅起周身一阵烟草味:“你哪儿找我?”
林九昕向上指了指,楼顶。
谢霖怪异地看着他。
对方半举起手:“跟我没关系,是我妈捡着你烟头了,她来问我,我爸不抽,我又不在家抽,只能是你。”
“你妈还管这个?”真是不能放松警惕,顶楼属于顶层住户,楼下一般不上来,他太显眼了。
像看出谢霖的顾虑,林九昕把搭他床头的睡裤扔给他:“没事,你抽你的,她不会管你。”
“那管你?”听起来好不离奇,夜不归宿都没见家大人怎么着急,抽根烟还能吊起来抽一顿?
“不是管,她是……敏感,”这个形容词谢霖没懂,不过林九昕很快转移话题:“明天分班考,你今晚不看书?”
“考试前我从来不看,爱什么样什么样,”谢霖踩着下铺的床,手臂一撑就到了上铺:“你呢?看吗?”
能看吗?
谢霖觉得自己好贫。
“看啊。”
轻飘飘两个字让谢霖胳膊一软,差点摔下来,多亏他牛批的运动神经,强行让上半身向前冲,噗地一声,整张脸拍床铺上。
等他狼狈地往起爬,那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林二弟,已经坐到他的书桌前,拧开了专属的那盏台灯。
像白天在学校,书本卷子摊了满桌,只不过这次玩真的,林九昕确确实实趴在桌上写卷子,而且笔转得一点不比自己逊色,六得飞起,在指间像精灵一样翻着花样到处跳跃,带起一道道交叠的笔影……
为了不影响自己睡觉,林九昕还贴心地把大灯关掉,只留下桌前的一寸光亮。
天塌下来都不如这个震撼。
谢霖一眨不眨地盯着林九昕看。
说不清什么时候,桌边的人侧过头,视线对上来:“霖哥,咱还一个班,怎么样?”
愣了下,谢霖问:“继续后门胡作非为?”
林九昕笑:“可不么。”
“行。”谢霖点了点头。
……
答应得过于草率。
听着校园上空盘旋着的,颇有些凄厉的预备铃,看着学友们加快脚步涌向教学楼入口,谢霖就很有种被人涮了的不爽感。
再有不到两分钟,林九昕就要上他的黑名单了。
一代鸽王。
坐在粘有自己学号的课桌前,谢霖盯着离他两排开外,教室第一个窗户旁的那个空座,如是想着。
灭了手机扔进桌斗,他不知道自己偷偷带手机进考场是怎么想的,反正他现在只想考完回家炖上一锅鸽子肉!
铃声顷刻响起——
奇迹之所以称为奇迹,就在于它极低的概率。
几乎一秒不差,林九昕踩点进考场,站定时嘴还动着,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就在老师将目光投向他时,什么东西被他狠狠咽下去。
……怎么没噎死他。
谢霖托着腮,指间的笔转了一圈正好对着匆匆进来的人,他把头低下,勾起的嘴角以及那个浅浅的笑意都尽数埋在手掌中。
老师眼刀横飞,训了林九昕好几句,才让他上位。
放下书包,林九昕特意朝后边的谢霖看了一眼。
收获了谢霖送他的一枚高耸的中指,笑着,他转回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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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题够不上难度,正常水平,寥寥几道拉分题,谢霖很早就做完了,检查一遍,看了眼墙上的钟,还剩二十几分钟。
余光中靠窗那排似有动静,林九昕拎着卷子,第一个交到讲台上。
看着这人离开教室,谢霖翻过卷子从头开始算分,以‘林九昕的大纲’所占卷面比重,这门不会太拉胯,比照上学期期末考的最高分,谢霖认为只要接下来的几门都不太“超纲”的话,这贱货进理一班问题不大。
谢霖也站起来交了卷。
出教室才发现,别说他,林九昕都不是第一个,小鸡仔和大白已经在楼道悄然无声地玩起弱智猜拳游戏,‘剪刀石头布’只张嘴,不出声。
林九昕站在他俩旁边,背靠楼道一侧栏杆,正仰头,吹着嘴里的一个粉色大泡泡。
泡泡还真大,薄薄一层外皮,在落地窗直射进来的阳光下呈现一种透明的粉嫩,似乎本人还嫌不够,越吹越大,气源源不断地输送进泡泡内,几乎遮蔽整张嘴和一整个鼻尖……
擦。
谢霖哼了声,连他妈吃个口香糖也得炫出傲人的技能。
臭屁至此,天理难容。
从裤兜摸出钥匙串,上面有个多功能便携刀,把尖锥抽出来藏在背后,谢霖漫不经心地走向林九昕,到了近旁突然下手,搞起偷袭。
第42章 太过了啊
瞬息之间,林九昕快速反应,一把抓上谢霖手腕,偏过脸护着泡泡:“哎哎哎,这可就不乖了!手怎么这么欠呢!”
“跟你学的。”谢霖坏坏一笑,加大手劲,林九昕有点烦了似的突然拉脸,很不悦地瞪着谢霖。
考试间隙,还没打铃,按纪律要远离考场,他们几个没下去,懒得跑来跑去折腾,全苟在三楼等下一场。
本来该低调的事,却大张旗鼓地公然打闹……就连刚从班露头,贼眉鼠眼地跑过来跟兄弟们玩默片版划拳的某豆浆机也不屑地狠瞪了一眼谢霖。
行吧。
谢霖打算收手。
不过刚有松动,林九昕逮着机会,一把抓上谢霖后颈,往自己脸前的泡泡上撞……
那一瞬间,谢霖看到的是这只贱货淋漓尽致地跟他耍着贱,眉毛眼睛都笑弯了,无一不散发着‘我就是坏种’的讯息。
谢霖冷笑,迅速拉下对方在自己脖颈的手,一个反转,别到林九昕背后,谢霖想都没想地上嘴了。
手被占着只能用嘴,咬破泡泡,糊那招欠的一脸胶。
这是谢霖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逻辑。
所谓神经大条即是这样,谢霖压根没想起来他咬泡泡时跟林九昕会是个什么样的姿势,更想不到这种姿势在陈希眼中会制造出怎样一种冲击……
走出教室的陈希“啊”地一声大叫,随即捂上自己嘴巴。
楼道空旷而安静,这一声着实把哥几个吓了一跳,看见陈希那副样子,全都顺着他目光看过去……
牛逼了。
以吴一明为首,草草草地一连串惊呼,某班监考老师一个跨步到楼道,指着他们就叫:“哪班的?!考完试逗留!都给我报名字,考试作废!”
几个人疯了似的往外冲,到了操场铃也响了,吴一明蹲下呼哧呼哧地喘气,指着林九昕嘴上已然干瘪的泡泡,不甚理解地扭头问谢霖:“吹个泡泡你俩能玩这么嗨?”
“操,”谢霖说:“走火入魔了都。”
林九昕看他一眼,去扔粘哒哒的泡泡糖。
“关键吧,”吴一明疑惑:“那动作怎么还有点骚呢?”
一句话,在场几个都愣了。
“什么?”从那边垃圾箱回来的林九昕上手就往吴一明屁股上摸了两把:“这算骚吗?”
“叔!”小鸡仔惊得一蹦:“我是你亲戚啊卧槽!”
“我还就好这重口了,”不管对方如何大惊失色,林九昕从后边勒住吴一明脖子,在他屁股上狠狠地拧了又拧:“就问你骚不骚?骚不骚?”
“……不不不!正经正经,可太他妈正经了,”吴一明哭唧唧地,领会着叔的意图,跟谢霖改口:“不骚,一点不骚!你别听我的!唉哟操啊……”嗷嗷叫着,他指着还在林九昕手下惨遭蹂躏的屁股:“你看这都不叫骚!你那算个屁,屁都不是……爱玛疼啊!叔,叔你轻点!你弄得人家好痛呢~~”
嗓子故意捏起来,娇滴滴地,吴一明算看出来了,不来点刺激的,他叔不会放过他。
果然,林九昕嫌弃地把他推一边去。
一干场外的吃瓜群众笑得眉飞色舞,虽然林九昕不常开这种带颜色的玩笑,但平时大伙凑一块聊天打屁时也少不了往下三路去,这人虽然不太参与讨论,却也没少拣乐子拾笑料。
也是个坏种来着。
听着校园上空响起的预备铃,几个人开始往回走。
林九昕叫了谢霖,并排走在最前面。
其他人跟在他俩身后。
吴一明被掐得屁股蛋贼疼,揉着揉着就落后了,看着叔那爽过后昂首阔步的背影,特想上去跟他招会儿欠,刚要加快脚步,肩头被个人撞了一下。
一看,陈希。
这人挎上吴一明肩膀,搂过他鬼鬼祟祟地问:“大明,你觉得霖哥直吗?”
吴一明一向反感陈希这样,对于差了大半个头的身高,一瞬间让他有种自己是母零的错觉:“人家钢管真身,忘了你上次犯骚……我他妈抽你啊!”
甩都甩不掉,吴一明急了,猛地一个大力挣扎,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整整衣服刚要走,又被陈希拽了一把。
对方苦着脸,撅起嘴,拉着他衣角不松手。
吴一明瞥了眼前边走远的那几个人,在陈希面前实打实地叹出一口气。
“他直不直你也没戏!我又不瞎,你他妈都要骚到姥姥家了你知道吗?就差对着谢霖哗哗流口水,上去舔人家一口……他就不能出现在你视线范围内,只要一出现,俩眼珠子啪地一下全贴人身上,强力胶都没你结实!”吴一明越说越愤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气恼样:“你就说你是不是还想着这哥哥自己偷摸X过?我现在都觉得谢霖真好脾气,就那样天天被视奸着,没大嘴巴子抽……”
陈希眼眶红得特别快,咬着嘴,狠狠眨着眼,看得出在努力把什么往回憋,却没大用处地还是让睫毛挂满水汽。
在豆浆机中间,除了他叔林九昕,就属陈希跟他最铁,吴一明啧了一嘴,仰天长叹三声,搔了搔后脑勺。
最终,他告诉陈希,他也就只能试着跟谢霖要个微信,至于陈希能不能通过验证,就凭个人本事,看命中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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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八正是不那么安分的年纪,什么都能往下三路和不对路上想,谢霖认为他还是该跟林九昕说清楚。
“刚咬你泡泡……”一说才觉得辣嘴,谢霖略迟疑。
一前一后上楼梯,林九昕回头看他:“什么?”
“骚么?”谢霖揣着裤子口袋,站在楼梯半截的窗边,仰头问三阶之外的那个人。
林九昕一愣,下了阶梯,对着他往窗台一坐,后面那几个一同停下来,林九昕摆了摆手让他们先走,除了陈希频频回头,其他人很快没影了。
等这帮人走后,林九昕一字一句说给谢霖听:“吴一明认为一点都不骚。”
“你他妈.逼的。”谢霖笑骂。
“你再骂一个,”林九昕指着他,一脸骄横:“我可草泥马勒个逼了。”
“滚边去!”明知道字挨字凑上了,谢霖怒斥这贱人。
林九昕笑笑,转身。
“你到底怎么想的?”谢霖在后面问。
步子站定,林九昕回头看了他一会儿,问:“你想听骚还是不骚,给个提示。”
别说林九昕有点懵,他自己都没想到能刨根问底地这么问。
高一时,谢霖有个铁子,一起同过窗,一起干过架,一起睡过觉,就在即将把“桃园三屁股“变成“桃园四屁股”时,铁子跟他表,白,了。
当时谢霖真就懵得找不着北,表白当夜一宿没睡,干瞪眼到天明,特傻逼地自己往牛角尖里钻,怎么也没想明白一个肝胆相照两肋插刀的铁子其实压根想插的就不是肋骨,而是……又或者,不想主动,其实想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