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闻羽,林九昕知道他。
高二的新起之秀,挑大梁扛把子的不二人选,跟吴一明有过几次明枪暗箭的摩擦,吴一明也是懒了,毕竟高三的人了,南晓再怎么说也是老牌的市重点高中,就再吊儿郎当不学好,高三的压力也不是其他年级可以比拟的,更何况他不学难道哥们兄弟几个也不学?总不能还像以前那样拉帮结派地混日子吧。
同样的,林九昕怕的就是谢霖惹事,这么一喊他开始挣扎。
那边简闻羽说话了,问他谁啊。
“你用不着知道我谁,”谢霖忙着对付林九昕,没那么多时间闲扯:“滚,听见了么?”
“……是谢,谢霖。”
简闻羽身高体阔,鹰隼一样凌厉的目光在听到那个细细小小的声音后移向身后。
声如其人,躲在他后面的男孩纤瘦柔弱,器械室光线不足,却也能看出男孩长得很秀气,不知是吓得还是天生肤色浅,一张脸惨白如纸。
谢霖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发现男孩哆哆嗦嗦地,一直在抖。
简闻羽用怪异的眼神看男孩。
“就,就那些女生不天天说嘛,你……没注意……”越说声音越细弱蚊蝇,都要一头扎进前面人的后脊了。
别看谢霖来南晓多不过三周,那些高三的老爷爷老奶奶们已经被升学的担子压弯了脊梁,可高一高二的,甚至更低年级的弟弟妹妹们可没那么死气沉沉,一个个眼睛雪亮,校园中哪个花哪个草谁最招眼谁最耐看心里明镜似的,甚至还有人公然在校网的神兽自留地做不限学龄不限年级的颜值大比拼……
谁也没料到,无声无息间,南晓校草头牌,简称头草的那个位置居然被新来的一个高三转校生冲击过好几回了。
不过就在校园走了走,那高挑健硕的身姿,纯天然韩范似的五官长相,总是插着耳机谁人不理的高冷作态虏获了很多人的惊鸿一瞥,还有人偷怕他的生图上传到论坛嘚瑟。
也许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高三谢霖是寂寂无名的,但在其他年级,大名如雷贯耳。
简闻羽就是不关心也不会没听过,他转回头调笑似的:“呦呵,本尊啊,长得也就那样嘛,脸好不好都是虚的,脑袋可别当了摆设,今天这事当没……”
“能不能滚?”谢霖快弄不住林九昕了,直接一把抓了他的手,是整张手掌包裹过去的那种,用力气和温度让对方明白他的坚持,抗拒的力一下子消失,像被抽了魂,软绵绵的。
见简闻羽面色阴翳,眼底暗沉,谢霖一嗓子吼道:“滚啊!!”
那个娘娘的小男生受不住了,带上哭腔拉扯着简闻羽,简闻羽手指点了点谢霖,转身跟男孩走了。
人刚看不见,门还没关上,林九昕就把谢霖猛地一把推向垫子跺,力气太大,他跟着也踉跄,还没站稳,声音就爆出来:
“还他妈知道来南晓干什么的吗你??啊?!知道他他妈谁啊就往外跳!……能不能,能不能别这样了!凭什么你就得站我前面,你前世是欠我多少债啊?这辈子赶着投胎大老远从乐州屁崩着来找我还?!还……操!!”
意识到自己气到没心智了,林九昕忙过去关门。
谢霖却没什么情绪上的起伏,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关了回来,淡淡陈述一个事实:“是你招我我才拉你进来的。”
即便是个巧合,也是他林九昕先起的头。
“……你的意思是,”林九昕怔了半天,回过神:“无论错在谁,何种情况,不分时间不看地点不管场合,只要你认为对我不利,你就……”林九昕说不下去,他想的词他羞于启齿,他觉得太扯了。
“护着你。”
谢霖替他说。
就是这个意思,也没什么能比从谢霖嘴中说出来更震撼了,一直震到他心底最软的那块地方。
很静,半分钟林九昕一个字没说,就是粗喘着气,跟谢霖对视着。
“这样啊,那你还真对了,”怪异地抽了一下嘴角,林九昕走向门口,拉动铁门:“你是不该理我,就当我没找过你,咱俩就这么着吧,挺好的……”
啪,谢霖一只手按住门。
“哪儿好?好什么了?”
他问着,声音沉而冷。
林九昕没吭声。
“不是我就不明白了,”谢霖指着林九昕胯.下:“你是浪得没边了?是吗?”
咬着嘴,林九昕攥紧了拳头。
“要不是,你把话给我说明白了,这么拧巴这么较劲到底是为什么?”谢霖跨上前,两手撑在林九昕脸旁,抵在门上:“你敢说……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林九昕狠眨了几下眼睫,然后扬起脸,冲谢霖笑得既招恨又招欠:“有什么为什么啊?感他妈什么觉?你一高三党,还从外地过来高考的,满脑子就他妈搞不搞对象这些个逼玩意??”
满眼惊愕,带着不可置信,谢霖看着林九昕,无论眼中都有过些什么最后全部归于平静。
他笑了声,一脚重重踹向拉门,那么沉的铁门被他一蹬到底,发出冲击耳膜的一声巨响。
“滚吧。”谢霖说。
没有丝毫表情,看也不看他,说完,闭上嘴。
林九昕也不知是怎么了,他的手不停地抖,攥紧了也抖,更抖了。
脚使不上力,一步挪不动,门再次响起来,这次是关上,门里的林九昕抬脸问谢霖:“霖哥,你想过如果林邵楠还是你爸爸会是怎样一种人生?你会过什么样的生活吗?”
“林九昕,”谢霖阴着脸说:“我现在心情特别不好,我劝你闭嘴。”
“你一月份生日吧?”林九昕不管他,自顾自说着。
谢霖看他。
“我三月,比你小两个多月,”林九昕继续:“也就是说,你妈怀你离婚时我妈也怀我了。”
眼睛一点点变大,谢霖直勾勾地盯着林九昕。
“我妈吴倩,”林九昕口气平和到不带一丝情绪:“用别人的种把你的家毁了,她不但骗了林邵楠,也骗走了你的爸爸,其实……”音调一转,带出点笑音:“这他妈跟我有个几把毛的关系,又不是我把你们家怎么了,可操蛋的是这逼事它没完没了啊,”他指着自己的右耳:“侮辱我妈那王八蛋来找我了……”
谢霖看着林九昕眼眶变红,变湿润,直视着他:“霖哥,我这一裤裆子屎事,真不能心里再揣个你。”
作者有话说:
触及到九九的事了,文文更了好多了,但却还是冷冷的,多留些评论和海星给我打打气吧,爱你们!
第73章 少他妈碰他,听到么
想过吗?
有个爹是个什么样的。
在一口一个白雾哈气的严冬,骑在爸爸脖子上吃着又酸又甜的糖葫芦,妈妈旁边唠唠叨叨地护着怕摔,一家三口地上的影子踩在脚下的时候;
毒日头底下,骑车来接放学的爸爸见儿子就递冰棍,妈妈一下子夺到手,让给儿子喝口水再吃凉的,爸爸嘻嘻笑笑打哈哈,三个人推车从身旁经过的时候;
深夜静籁的街上,不放心的爸爸妈妈在外边等儿子,见着就冲上去一顿猛捶,看着被妈妈揪着耳朵,被爸爸一路抽回家,三人扭做一团从眼前消失的时候……
想过的吧。
谢霖努力眨了眨眼,从房顶壁纸上那个小洞洞挪开目光,他都要把这个不和谐的小东西盯出重影了。
也许某个时刻,某个场景,某种情绪左右下有过那么一丢丢的……想法,但大部分他还是认为自己比大多数人过得舒坦,没爹的日子很美。
爱是单份,管束也是单份,多棒。
有病。
谢霖甩了甩头,翻过身,当看到空荡荡的床杆护栏时,像有什么勾着他,他支起身向下看。
月光那么地吝啬,浅浅淡淡地只照出下铺一团鼓鼓的影子。
器械室话没说完,被一阵拍门叫喊的声音打断了,听得出来,有萧婉婉的,也有吴一明的。
开门前,林九昕使劲搓了搓脸,清了清嗓子。
萧婉婉最终也没坐视不理,回操场就跟老师说了,新总大惊失色,碰巧吴一明就在跟前,听得他直咂嘴,暗骂自己就是操心的命,跟着人一起去了南门。
新总经验颇丰,见两人没外伤,又进器械室溜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违禁物品,这才把他俩好一顿臭骂,给放了。
躺回来,谢霖双手举高,手指对手指,贴贴碰碰地玩,当无意间又弄出个桃心时他有点愣,啪嗒一下,手掉了下来。
**
又是一节大体育,替班的姚姨充分发挥母性本能,半节课都在放羊,小羊羔们你一帮我一伙地各自扎堆,干什么的都有。
“哎霖哥,帮我看道题呗?”公子叼着笔,哗啦啦翻着卷子,给的烟都没空抽,一直夹耳朵上,半掉不掉的样子。
谢霖双手揣兜,把所有重量都给了南门,后背靠着正吞云吐雾,闭眼说:“怎么不问你学神?”说着腿肚子贴了贴蹲他旁边的林九昕:“他不好好听课了么?”
“操,还他妈不如睡觉画画呢。”公子嘴一撇。
眼睛扒拉开一条缝,看他。
“他讲的跟天书没两样,还跟我说这是最好理解最容易的解题思路了,掰开揉碎塞嗓子眼都不用嚼,然后就问我你哪儿没听懂,我跟你说霖哥,真的,我就觉得我他妈跟个毛里求斯大傻猴似的……”
谢霖笑了下,勾了勾手指,让拿过来看看。
带着卷子上体育课的公子颇多有种‘我去你妈的拼了’的高三精神,他指了指题,又把一张能搞出密集恐惧症的草稿纸递到谢霖眼前,说这是学神给讲的。
夹着烟,谢霖眯缝着眼看了会儿,抬头问:“不是这你哪儿不懂啊?”
“我靠!!”
公子一声咆哮。
“得,”大白挤兑一句:“大傻猴坐实了,还毛里求斯的。”
吴一明旁边乐抽了。
“哎我说,那位毛里求斯大傻猴您烟还抽吗?”小伍把咬了一半的烧饼塞回怀里去,伸手去捏公子的烟:“要不抽给我……”
“滚蛋!!”一脚飞起,差点踹出回旋踢的效果,公子气哼哼地把烟往嘴一叼,咯吱咯吱地咬,一副‘嚼了也不给你’的架势。
他们几个挤在南门靠马路这一带,好像最近南晓有意封闭南门,这门很久没开了。
不同于其他校门款式,南门铁栏镂空,上方自带尖锥,竟然还刻意缠上一圈圈旋转的刺网,搞得跟军事重地,监狱看守所似的……谁愿意来这鬼地方找刺激,故而愈发荒得没样了。
人多,带下来的烟很快没了,打发取烟的陈希从远处跑回来,他腰间系着运动服,扭腰甩胯,裙摆飘逸,一抹婀娜的倩影。
吴一明看得蛋碎一地,接过来烟,嘴欠地哼起小调:“我浪哩个浪啊,浪哩个浪,浪他妈哩个浪啊浪浪浪,”在陈希面前摇头晃脑,两手比枪地对着他:“你浪不浪你浪不浪,就说你浪,不, 浪……”
“有病?”陈希一抹额头的汗,甩他一脸。
吴一明鬼鬼祟祟地上前搂过陈希,冲他挤眼:“跟哥说说排第几了?就那个‘南晓骚浪头牌’……”
一听这个,哥几个都来劲了。
据说,这是论坛自有私密版块以来胆儿最肥的一次,传闻有人在私自评比南晓历年的‘骚浪贱’。
说它历年就是比‘头草’范围还广阔,在校和毕业走的都算上,陈希以俏丽的脸蛋,传统伪娘范的身姿体态顺利跻身前十,向上仰望,全是各花入各眼的绝色。
“现在谁排头?”
公子小伍异口同声,眼睛都瞪圆了。
私密版块向来是禁地,一般搞不来邀请码。
“白晓。”
俩人:???
“就特别瘦,还很矮,”陈希比划了个高度:“皮肤比九九还白,嫩得跟个小闺女似的……”
“头发齐耳,眼睛很大,睫毛特长,快把眼糊上了,”谢霖把烟扔脚下,踩了踩:“是他吧?”
一时间,除了林九昕角度不对,所有人齐刷刷地转头看谢霖。
“是不是?”又问了一遍。
“啊,啊。”陈希收敛目光,咬了咬嘴。
仰头看了会儿谢霖,林九昕垂下脑袋,烟头在自己脚边扭来扭去。
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对那种长相偏母,散发小GAY气质的人最近他都会多留意些,包括陈希,谢霖觉得自己好像没以前那么抵触了,有时候还挺愿意多看两眼……目光跟陈希的稍一碰触,对方吓得闪到一旁。
谢霖自嘲地笑笑。
“那谁,就那个叫简闻羽的,”林九昕站起来,跟吴一明拿烟问:“跟我说说,他什么人?”
“他?”吴一明也咬上一根,凑向林九昕为他搓出的火:“二逼嘛,又二又傻逼。”
“操,傻他妈大发了!”大白鄙夷地冷笑,低头玩着手机说:“就上次大瑞瑞找我,说这傻逼欺负一个高一的小嫩瓜,堵墙角下狠手,打得眼角缝了好几针,就为多少……二百??马勒戈壁的,这也就没碰上我,操……哎??你不不管么?”大白从手机撩起一眼看吴一明。
“谁说管了?”吴一明斥道:“玩你的手机吧,耳朵都没在搭什么茬。”
林九昕说:“帮我看点儿他。”
“少来,把事说全了,一点不能删,说全了我帮你,”吴一明都懒得看他叔,低头弹烟灰:“别想白使唤你大侄儿,这会儿就不是几把缩没了的八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