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依照指令,点了点头。
“把事干完了。”
前台PLAY弄得要玩不玩的,撩起火来了,谢霖一边解着腰上的裤绳,一边拉林九昕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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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盛夏来得尤为早。
一到六月,满操场的蝉鸣闹得人脑壳疼。
只要抬头,满眼一桌桌如城墙一样高耸的书籍,耳边除了翻页和写字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这样的日子,哪怕那个天天看得作呕的高考倒计时牌子成了个位数,也没人觉得有快熬到头的感觉。
加上天气又闷又热,每个人都很燥,一张嘴往外喷火的燥。
下课铃就是解脱。
林九昕麻利地收拾书包,多一秒钟他都不想留。
哪怕这是高考前最后一天在学校——南晓提前三天放假。
甄婉柔在一片桌椅乱撞,杂物乱飞中拍了几下手,现场仍旧菜市场一般,她用教鞭狠狠抽打黑板后,教室才终于静下来。
“我知道你们都差不多了,能挺的不能挺的都到极限了,”甄婉柔踩着高跟鞋,漫步在一排排桌椅间:“回去都别看书了,松松神经,但也别松过了,保证睡眠,尽量休息,特别是不要瞎吃东西,别给我去考场跑肚窜稀……最后,祝大家考试顺利。”
底下鸦雀无声。
她笑着说了声:“下课。”
顿时,教室爆出滔天巨响,大型鸟兽散现场。
“走吧,天台坐会儿。”
谢霖拱了拱蹲地上捡笔,露出大腰板的某人。
林九昕“嗯”了一声。
热归热,天空却跟水洗过一样,蓝得你都不舍得移开目光。
下午四点多,阳光微微有些刺眼,他俩坐在南楼天台不知什么时候弄上来的一个木马上,林九昕手搭眉骨,闭上了眼。
准考证出了,他跟他哥分在两个考点,一北一东,距离不近,反正中午想在纹身店吃个饭碰一面是不大可能。
“别跟我说你没事啊,”谢霖晃着腿;“脸太臭了。”
“我眼睛跳,”林九昕有点撒娇又有点气恼地在他哥肩膀上蹭:“还是右眼。”
“财?”谢霖老想不起来哪只眼睛是福眼。
“灾好么。”
跳得都邪乎,越到日子越撒花,从早跳到晚,林九昕有时候会用指腹往下压,但无济于事。
“我给你咬咬?”谢霖转身,尝试地先在林九昕眼睛上吹了口气。
“行吧。”林九昕仰起脸,凑上去。
这一口给他啃的,林九昕当即捂上眼睛,嘶嘶吸气:“我操!你他妈别再给我眼珠子咬掉了!”
耳边是爽朗的笑声,跟着脸颊一热,他被他哥捧起脸:“我看看,真没使劲……”虚虚地睁开眼,全是眼泪:“呵,这好看,大眼睛水灵灵的。”
“滚!”林九昕揉眼:“一口都把我啃哭了。”说着,他蹦下木马,在书包中一通翻找。
不知蹲那儿干什么了,等林九昕转回头,谢霖笑喷了。
一张被撕成四分之一又四分之一的白纸,可能沾了点唾沫,贴眼皮上没掉,林九昕抬高下巴,就和着这张小纸片,蹦回木马上。
“不写点咒文么?”谢霖弹了下白纸,啪地一声:“这有用?”
“别闹,”对方推了他一把:“就得这样才能不跳。”
“你都要成神婆了我的宝。”谢霖不以为然,手臂一抬挎上对象的肩膀。
林九昕不想再费口舌,他不认为他可以很清晰地描述出他的感受,也不觉得他哥会理解他,连他自己都没搞懂为什么就这么地……慌。
对,心神不宁的。
也许是考前综合症,也许还是对吴倩跟失踪人口一样无声无息的焦虑,又或者就是单纯被眼皮没完没了跳得。
操。
林九昕躺到他哥肩膀上,狠狠把眼睛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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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倒计时倒得按小时计算的这一阵子还真是贤者时间,书一眼没看,每天就是吃吃饭,溜达溜达,睡睡觉,就单纯地抱一起睡,什么也没干。
毕竟是人生大事,没有人心大得还能打桩。
林九昕更是没这么慌过。
眼皮子还在蹦迪。
嗡嗡嗡——
下午回来窗帘一拉,俩人就抱一块儿睡了,手机震动时林九昕猛地从垫子上弹起来,谢霖已经用沙哑的嗓音接上电话了。
嗯嗯嗯,知道了,你别管了,说的就这些,但林九昕已经开始心跳过速,那种心脏像被只手狠狠地一攥一捏的感觉让他咬紧嘴唇,凝视着他哥。
“我妈进ICU了,我得回去一趟。”
挂了手机,谢霖面向他。
高考前一天的下午。
作者有话说:
短小了点,所以明天还有。
第104章 男儿有泪不轻弹
伴随重重的心悸是短暂的懵逼,林九昕赶紧从垫子上爬起来:“怎么回事?阿姨怎么会进ICU?”
“鬼知道,”谢霖手脚麻利地收拾东西:“躺家里了,邻居发现给叫的120,没家属签字,也不知道李栋怎么给办进去的,我得回去补签……”
“阿,阿姨……我是说,”慌乱下林九昕开始结巴,他不知该怎么措词:“今晚会醒吗?”
明天高考啊。
“会,”谢霖停下,注视着林九昕的眼睛:“一定。”
林九昕抓过衣服迅速往身上穿:“我跟你回去。”
谢霖没让:“疼疼我行么?非让我哪边都顾着?我心就那么大,只能放一边,你别添乱了。”
“那你总不能让我……”
一只大手将他拉到跟前,几乎鼻尖对鼻尖,他听到他哥说:“咱俩怎么也得保一个,你必须呆这儿好好地给我考试。”
一瞬间,什么把鼻腔冲得发酸,林九昕咬着后槽牙往下压:“那我送你去南站,看你上车。”
“你是真一点不心疼我,”谢霖苦笑:“非得让我从车窗看你一点点远去?”
终于应验,眼皮不跳了,可心脏都要骤停了。
林九昕一把抱上谢霖,谢霖只问他一句:“乖么?”
“乖死。”
亲了下林九昕的脸,谢霖检查书包里的准考证,身份证和一些必备文具,然后把包往后肩一甩,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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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基本都在数着分钟过,买了几点的票,几点能到乐州,去医院还多长时间,什么时候补ICU流程,还要等多久转房……
每一个时间点,林九昕都跟谢霖即时互动,谢霖尽可能地回微信和电话。
谢英的情况不容乐观,医生该吓家属的吓了,该签的知情书也签了,最后只能交给老天爷和那个一分一秒流逝着的该死的,永不回头的时间……
谢霖告诉林九昕,他和她妈一定会逢凶化吉,十一二岁那年,他曾经得到一位高僧的点拨,只要他善念永存,行侠仗义,他的运气就不会太坏,至少他爱的人都不会有血光之灾,性命之忧。
“我功德攒得还行我觉得。”
听到这句颇有些调侃意味的话,林九昕心放下来一半,至少他哥情绪和心态都还算稳定,他赶快说:“我把我的善也给你,也不知道能不能透支,我发誓以后一定扶危济困,仗剑走天涯……妈咪妈咪哄!”手机放桌上,林九昕做了个发大招的手势。
那边接得也很有仪式感,一顿比划。
俩人搞完,各自拿起手机。
“阿姨怎么突然发作,还这么凶险?”
“不清楚,自己一个人关屋里谁知道。”
“阿姨醒了多晚都给我来个电话,听到了吗霖哥?”
“霖哥听到了。”谢霖笑。
挂断前,很大声地亲手机话筒,犹如放屁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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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宿没怎么合眼,终于在凌晨五点四十五分收到谢霖的微信,他妈醒了。
弹簧一样从垫子上蹦起来,林九昕秒速回拨,得知谢霖已经办完当天转普通病房的手续,据说李栋也没怎么睡踏实,一直电话问着,把他哥感激得都想以身相许。
六点半,开往江市的早班车上,谢霖仰靠座位,闭眼睡觉。
考试在上午九时,出租车司机大哥一听是高考的学生,油门一踩到底,直飙考场。
而同一时间,等在四中考点外的还有一个来回走动的身影。
男孩便道坐一会儿,然后爬上单车呆一会儿,单车坐烦了,又回便道上蹲着。
快到八点半的时候,男孩把车推进校门外一个胡同里。
再不折腾了,他就趴在车把上,死死盯着校门口。
手机不断开屏灭屏,看眼时间看眼校门,手指一直在嘴里咬着。
突然,一辆风驰电掣的出租车冲进视线,刹停在校门前,屁股似乎都要翘起来了。
谢霖风风火火地甩门下车,直冲进校门。
胡同中的林九昕喜笑颜开。
他最后扫了眼点亮的手机屏幕,八点半差两分。
脚程足够快运气足够好的话,九点十五分之前还有可能赶到他的考场。
迟到十五分就完犊子了。
灭屏前,林九昕狠狠亲了下被吴倩拍下来,他跟他哥一起骑车的那张壁纸,猛地推车下便道,开启疯狂蹬车模式。
在阳光直射,哪里都是金灿灿的马路上,一个男孩在早高峰的车水马龙中肆意穿梭,所过之处,仿佛卷起了气浪,旁人纷纷闪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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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校门人山人海,全是家长,谢霖挤出包围圈,一路公交回到长街。
刚踏上纹身店的台阶,一声响亮的‘霖哥!’,一个男孩大叫着冲到他背上,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
一时间,满鼻腔萦绕着林九昕身上的味道。
谢霖一把捞过他,揽着他的肩膀开门。
叮铃,十三头也没抬,在前台翻着预约记录册,托着腮说:“光天化日之下别虐狗啊,这可是犯罪。”
真人秀真着真着就藏不住了,即便十三可以用一个垫子俩枕头来催眠自己他俩就是好哥们,也不能在看到枕头底下没开封的小杜和冈本,厕所里的小油油后还继续装瞎,他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他正跟一对情侣分享空间。
妈的,情侣。
十三蹭地一下抬头,企图用恶毒的目光穿透眼前这两人。
“都给我滚二楼去!老子这只万年单身狗绝不能被你们这么往死了虐,回头我自费给你俩装一门!关死你们!”
俩人成心火上浇油,五指相扣,甩着胳膊噔噔噔上楼了。
留下十三怨念的眼神久久不去。
回到楼上,林九昕一个大字型把自己甩到垫子上。
早上一个半小时的车程骑了四十多分钟,突破体能极限的蹬车带来的是全身的报废,酸疼不说,腿都是抖的,能上来全靠他装逼的意志力。
谢霖随手扔了包,躺倒在这人身旁。
“霖哥我给你揉揉腿吧。”
当把头转过来,林九昕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心疼,谢霖看着他,‘嗯’了一声。
刚一动林九昕就后悔了。
那叫一个酸爽啊。
毫不挂夸张地说,他现在骨头缝都在痛,动一动就跟上刑似的,起身,盘坐,伸胳膊,抱男朋友的腿……用咬牙还不能被看出来的平静神态做着一切。
谢霖的腿本来被林九昕十分小心地托着,突然就直挺挺砸下来,正中他最要命的大腿肌肉上,林九昕呜咽一声,趴下来捶垫子。
“你腿怎么了?”谢霖问。
“……痒,”林九昕龇牙笑:“你一碰我就超(cao)痒的。”
“是吗?”
谢霖眯了眯眼,手狠狠往他腿上一抓,林九昕惨叫着骂了一串的草草草草,鼻尖都冒汗了。
盯着这个人看了半晌,谢霖问:“早上几点进的考场?”
“八点五十。”
“重说。”这人口气淡淡的。
“真……”刚吐一个字又一记九阴白骨爪,林九昕即刻求饶:“晚,晚了一点点,九点……我操!”又一下,这次都不离开腿,就抓着捏,林九昕痛叫着说了实话:“十三,九点十三,我一分没少说,真的!”
收了手,谢霖看着林九昕,眼圈渐渐发红。
“躲哪儿了?四中。”
“我没躲,就胡同口,你下了车就着急往里跑没看见……啊!”一声惊叫,他被谢霖整个扑倒在垫子上。
这是有史以来最重的一次拥抱。
林九昕有些气短地重喘着,对方也在喘,胸膛起伏着。
良久,谢霖咬着林九昕的耳垂,用很浓重的鼻音对他说,想草他,特别想。
“真不经草现在,”林九昕一下下抚着他哥的脑袋:“考完随便你玩,走道合不拢腿都没事,你往死了干.我……”
谢霖笑着吸了吸鼻子,把脸上的水汽擦了擦,说好好给他热敷一下,缓解肌肉疲劳。
林九昕点了点头。
腿上敷着热乎乎的暖水袋,他半撑起身,问他哥:“阿姨转完房了?”
“嗯,”谢霖移动了一下水袋:“上午就转完了。”
“多久可以出院?”
“怎么也得住七天,考完我还回去,”谢霖为林九昕慢慢地按摩:“李栋说我妈醒了就找我,让我务必考完回乐州。”
“哦。”
想问要回几天,更想跟着一起去,但林九昕对自己这种粘人又不知轻重的行为不太开得了口。
咬着嘴,他又‘哦’了一遍。
谢霖笑,刮了他鼻子一下:“不会长,就呆一天,我找好打工的地方了,得回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