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能联系到他,他却找不到对方。
对方就像是藏在暗中的老鼠,任凭他用粘鼠板、用捕鼠器,放了多少饵料,可就是不上钩。看着他像个傻子一样在这里白折腾,然后捂着嘴疯狂大笑。
可盯着这封邮件有一会儿后,应禾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了。
他想明白了。
不就是见个面么?虽然说他不去,对方也能找不到他头上?可他偏偏要去,他倒要看看,这位神出鬼没的跟个耗子一样的主到底什么模样。
然后应禾便来玉楼春,见到了这位“耗子”大爷。
如今,对方说很久没出来玩了,应禾在心内开始琢磨起事情。
部门内人人上下班打卡,人身至少是自由的。就连堂口内的打手,也起码有一日是在休息。
如果他这个很久没出来玩,是指工作忙碌的程度……
应禾可不觉得这位爷不是“长生”的人,消息都发到他工作邮箱了怎么可能不是?
“长生”集团哪个部门会加班到很久没出来玩?
应该……似乎……好像……
还未细思答案,那人又道:“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应禾看了眼茶几上的啤酒,道:“就这个吧。”
说着,他将茶几上的啤酒拿了一罐。对方似乎有些惊讶:“你不是开车来的吗?”
“我有司机。”应禾淡淡道:“能不能换个地说话,这里太暗了。”
“好。”那人答应的倒是极其干脆。
随后他便起了身,朝着KTV外面走去。
应禾跟上,视野一瞬自暗转变到亮堂堂,眼睛还有点受不了。应禾闭了闭眼,听着那人对外头的女侍应生说:“你先出去吧,有需要我再喊你进来。”
睁开眼时,恰好看到女侍应生退出房内。
偌大一个客厅内,只剩下彼此两人。
此刻应禾转目看去,看清对方面容时,忽而一怔。
先前在KTV内应禾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再加之对方脑后系着一个马尾,他第一反应对方难不成是个女的?
只是那声嘶力竭的歌声,昭示着这位爷从头到尾都是个真汉子。
这位真汉子,却长得出人意料地……漂亮。
没错,是漂亮。
如果说应禾是桀骜中带着一丝潇洒、陈音是内敛低调的温润如玉,那这人,却是只能用一个“美”字来形容。
只见他眉目似远山如黛,瞳似秋水。肌肤光润白皙,甚少有瑕疵,唇红如嫣,再加上这系着的小马尾……这要出去难免不被人当成个姑娘啊。
那人此时回过头,微微一笑,唇红齿白:“好了,我们先去坐下吧。”
真真正正的糙爷们声音。
不知怎地,应禾竟有些惋惜。
不过他还是记得正事,便跟着对方走到沙发边坐下。
“噗嗤”一声,手中的罐装啤酒打开,应禾仰头喝了一口,只觉唇齿间都充盈着麦子的香气。他放下罐子,转头看向坐在身侧的美人,美人侧脸如画,应当好好欣赏,他却没这个心思。
应禾道:“你也是集团的人吧?哪个部门的。”
对方转过头,笑道:“我是哪个部门的先不说,但你肯定知道我是谁。”
应禾一怔,他道:“你是谁?”
美人继续笑道:“我姓符,叫符瑛。”
说完这话,他认认真真地看着应禾,似乎准备等着他“恍然大悟”。
事实上,应禾也的确呆了一会儿,然后端着酒罐沉思起来。
看着他酒罐沾唇却又离的模样,符瑛还以为他想起来自己谁了。只可惜……
应禾老实巴交地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真没想起来。”
符瑛一呆,最终只能叹口气。
“你不记得符姓不要紧,总不会忘了朱哥吧?”
朱哥?我还小龙女……等等?
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应禾猛地转过头,惊讶地看着符瑛。
“你是朱哥的谁?”
见他想起来了,符瑛歪了歪头,脑后扎着的马尾轻轻一晃,模样竟有些俏皮。
他笑道:“我妈是朱哥哥的妹妹,我是他外甥,我叫符瑛,我有个弟弟叫符诗。”
如果说其他人,应禾可能还想不起来。可这位“朱哥哥”……
这位朱哥,姓朱名文,别号朱二。
他也不是什么人,只是应禾刚被罗曼安排进“长生”集团当打手时,这位朱老二,正好是那位负责管理应禾及其他打手的堂口堂主。
第50章
说起朱文这个人,应禾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了。
他原本是欲借着朱文的身份,好让自己离“长生”集团更近一点,所以他才选择替朱文挨一刀子。哪里想得到朱文的配合程度配合到令他吃惊。不仅将他送进医院里,还亲自来探望,更将他自堂口一个小打手推到众人的面前。
朱文就好比三国时期的诸葛亮,只要是人才他都会推送到主君的面前。
应禾觉得自己也算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既然被推送进集团内部,他这两年逢年过节也会准备些礼物送到朱文那儿。就是……
他没亲自去过。
应禾是个身份复杂的人,他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因为一点私情而导致身份暴露害了其他人。再者,他实在不确定朱文的一举一动,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太低调了,根据应禾观察,他至少也在“长生”干了十多年了,可他的身份至今还是一个小堂口的堂主,如果不说这个年份,还以为朱文是没本事才赖在堂主这个位置上始终不离开呢。
应禾很想挠挠头,但他还是忍住了。
突然提起朱文,总不会是因为他没亲自见过朱文所以他外甥来代替他见面了吧?这怎么可能!
想了想,应禾还是试探道:“朱二哥最近怎么样?”
符瑛似乎对应禾想起朱文十分开心,又是露齿一笑,八颗白牙白灿灿的。
“他还好,身体也健康。毕竟负责的堂口也不大,就是手底下毛孩子太多了,有时候让他有点伤神。”
曾经的“毛孩子”应禾闻言轻笑一声:“年轻人都是容易热血上了头,要是冲动起来,让他们每人去跑二十圈,保管安分下来。”
符瑛眼睛一亮:“这倒是好法子,我过会儿就告诉舅舅去。”
应禾才不管他到底告诉谁,就算告诉他老子和亲娘他也懒得管。应禾端起酒罐,又喝了一口,这才道:“中午那封邀请函是你发的吧?”
符瑛点点头,道:“简单了点,不过能将事情说明白就行。”
“我记得部门发部门都是用工作邮箱,怎么我看你的邮箱却是星号?”
此言本是探寻符瑛之身份,却不曾想符瑛一愣,他歪了歪头,啊了一会儿后,才呆呆地说:“是这样吗?那可能是……部门里的人忘了把隐藏取消了?”
应禾沉默地看着他,也不知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符瑛又摇了摇头,马尾辫随着摇头动作摇晃,他道:“不说了不说了,我请你来,是有正经事。”
“什么正经事?不能在公司说吗?”
“目前来说,是不能的。”符瑛认真地说:“因为我不好出来。”
“你不好出来?”应禾愣了下,他下意识道:“你莫不是隐居在深山老林的隐士,十天半个月都不能下山?”
“那倒不至于,不过我所在的部门里的确让人很少出面。”符瑛好像听不出他在吐槽,认认真真地回答他的问题。
应禾低下头,灯光照在他的身上,他恰好可以从这个角度内看到自己的影子。
沉默了一会儿后,他端起啤酒,正欲灌一口时,突然一顿。
只因脑子里宛如电光火石一瞬闪过,他抬起头,看着符瑛那张美人脸,道:“你是实验室的人?”
应禾也只是随口一说,哪里想得到符瑛立刻就笑起来,宛如桃花开放,春风拂面。
“我还没说呢,你怎么就猜着了。”
听到这话,应禾嘴角一抽。
他又不傻,这么多条件放在面前,至少能推测出一两个结果吧?
与陈音不同,应禾是当上运输部的经理后,才真正接触到“长生”集团的内务。
“长生”集团分为四个堂口,四个堂口有在明处的,也有在暗处的。例如罗祖祭所管辖的“春”字堂口,便是属于明处。其他蛰伏在花城中大大小小的堂口,却是属于暗处。
四个堂口虽是分工明确,却有一个部门,是四个堂口需要同时出面,才能进行管理的。
那就是实验室。
实验室,顾名思义,以做实验为主。做的实验却不是什么利国利民的科学研究,实验室内,研发的是最新型的毒品。还有各种试图能够超越“天荒”、在国际上站立住脚跟的东西。
可以说,实验室掌握着“长生”一部分经济命脉。这也就导致了实验室内的人,成了“长生”集团的一块宝。
既然是宝贝,“长生”自然舍不得他们经常抛头露面。所以在什么年终酒会上,在什么评优评选上,反正什么活动上都见不到实验室的人。
他们是属于“长生”集团最神秘的一面,低调、深沉、内敛。
应禾没接触过实验室的人,却也对这神神秘秘的部门带着好奇心。他知道,如果要摧毁“长生”,另外一个法子便是想方设法进入实验室内,将实验室直接摧毁。
只是……这个法子太像白日梦了,他也只是想想,没做成。
如今,一个实验室内出来的人在他面前,应禾突然有个想法:如果……我现在把他抓住……送到花城的公安局去……
拿着酒罐的五指无意识地收拢,铝罐发出的轻微声响让应禾自又一场白日梦中清醒过来。
不行。
不过一言,自己怎么就确定对方是实验室的人?假如他是骗自己的呢?
就算他是,贸贸然抓了他,也不一定能从他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更有可能暴露身份,甚至惊动“长生”上层。
不行,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不划算的。
心思一沉,应禾只得低下眉,又喝了口啤酒。
麦子的香气在口中迸发开,他听见符瑛道:“说正事说正事,对了,你要不要看看我的工牌?”
应禾斜着眼看过去,发现符瑛手中拿着一块和“长生”集团其他员工的工牌差不多大小的牌子,只是那牌子却不是蓝色,而是黑色。
他索性伸出手拿过符瑛手里的工牌,翻转看了看。
上面做了个凸起,写着“符瑛”两个字,姓名下面,是一行字母与数字:C1-12。
“C1-12?这什么意思?”应禾看了符瑛一眼。
“C1级别第十二号啦。”符瑛拿过自己的工牌,放在他手旁的……灰色公文包?
这又是从哪来的?
看着这灰公文包的,他才反应过来刚进来时只是扫了一眼这四周,压根没留意到沙发上还有个和沙发布融为一体的包。
应禾道:“我没带工牌,你不怕我是个假的?”
“不会啊,我专门向人事部调过你的资料。虽然只是一部分,但那上面有你的头像。”符瑛认真地说。
“你调了我的资料?”
一听这话,应禾心下一惊,要知道身为部门经理的他,资料在人事部也算是保密阶级了。常人想调出他的资料至少也要请出上层才行,如今一个实验室的研究员居然能调出他的资料?!那他今后行事不更加麻烦了?
思如此,应禾的面上也应时出现一丝不悦。来这里时,他一直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懒散模样,此刻神情一变,眉目冷厉,竟有种杀气腾腾的感觉。
符瑛明显只是个埋头搞研究的,对人情世故甚是迷糊,也没想到随口一说竟让应禾冷颜相对,那眼神,似乎恨不得将他就地裁决。
符瑛连忙道:“我是得了上层允许才调你资料的,不是随随便便就调出来的!”
应禾冷冷地看着他,道:“哪个上层?”
“就是,就是……‘春祭’大人。”符瑛结结巴巴解释道。
春祭?罗祖祭?
怎么是他?
一提到罗祖祭三个字,应禾闭了闭眼,冷冰冰的神情稍微松了些,杀气褪去,人总不是板着一张脸,让俏脸煞白的符瑛也压下了哆嗦的冲动。
对应禾来说,自从迟云苒的事情发生后,他便一直注意着罗祖祭的动向,可这只老狐狸,又恢复成神出鬼没的性子。可以说他虽然不在集团内,可集团内处处有他的传说。让人放心也不是,不放心也不是。
他在集团内等了整整一个月,也没见到罗祖祭再次出面。事情仿佛就这么了结了,应禾觉得自己本该放下心,可他总是无法真正地放下心。
于是,他一直都是高度警戒状态。
今个儿,却像是上天赐予的机会,有人带来了罗祖祭的消息。
应禾本还觉得奇怪,罗祖祭有动向,他为什么不知道。后来一想,人家好歹也是“春祭”,调动人员哪里需要他知道。
应禾看了一会儿符瑛,突然道:“‘春祭’大人有事情吩咐?”
符瑛点点头,便见他从身侧的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然后放在茶几上。
应禾看了看文件夹,又看了看符瑛。
符瑛拿起文件夹,神情一变,变得极其严肃起来:“应总。”
这是他来这里后第一次叫应禾应总。
应禾看着符瑛,等着他的下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