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那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祁青暮的脸靠在他的怀里,明明从被控制开始就拼命挣扎,可是顾屿的手臂却如同炙热的烙铁,严严实实地融进肌肤中,根本挣脱不开。
“顾屿!”祁青暮失态地吼出他的名字。
顾屿恍若未闻,一手稳稳地把扣祁青暮的两只手腕,按在他的后腰上。另外一只空下来的手贴着背脊上移,最终划过透着丝丝热意的脸颊,捏上祁青暮的下巴。
微微用力,迫使他抬起头,对上那双红彤彤、满含怒火的眼睛,顾屿恶劣地勾起唇角。
“这就生气了。”他轻浮地凑近祁青暮,呼出温热的吐息,“那一会儿,你不得拆我的骨扒我的皮?”
祁青暮起初并不理解他这番话的含义。
可是下一秒,嘴唇突然覆上一层裹挟着寒意的柔软,让他彻底僵立在原地。
整个世界仿佛在黑暗中旋转着坠入深渊,巍峨壮丽的棱角被尖锐崖壁锉断,碎屑在降落时裹上一层寒冰,徒增阴冷感。唇上柔软的触感不能带给祁青暮丝毫好感,只有无尽的冰寒顺着血液,蔓延至全身上下。
顾屿放开他时,祁青暮还沉浸在震惊的漩涡中,难以回神。
与此同时,顾屿也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你怎么了?”他微微蹙眉,目光落在祁青暮那俊秀的脸蛋上,肌肤苍白毫无血色,唯有刚刚被他贴合过的莹润软唇泛着红。
祁青暮猛地看向他,眼眸深处是他看不懂的愤怒与恐惧。
“你的行为很幼稚。”一直温文尔雅、忍气吞声的祁青暮像是变了一个人,浑身长满尖锐的、能刺出血的尖刺,“或许我应该理解,毕竟跟许晋刑相比,你就是一个没长大的毛头小子。出口挑衅是你唯一的武器,自认为在口水战上占据了上风就天下无敌,其实许晋刑根本不会看你一眼。”
他的每一句话都正中顾屿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地方,即使他的语气平淡,好像每日与友人正常寒暄一般。
顾屿的脸色沉下来,似会滴出水。他眯起眼,瞳孔中映出祁青暮的脸,以及那无比冷漠的神情。
有意思。
一个吻就能把一只毫无攻击的小兔子逼成这副模样。
他笑了起来,眼底却是一片冷意。
“你知道我不好惹。”
他舌头抵了抵上牙膛,嘴角的弧度更显狠意。一边说话,一边向前迈步。
每逼近一步,祁青暮便后退一步。被迫后退着,祁青暮心里发慌,可是理智犹在,咬牙坚持着不让自己露出丝毫异样。
他当然不好惹。
许晋刑那样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面对这个所谓的继子,都未必能占据上风。
也许应该说,正是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顾屿仗着年纪小,为所欲为地发泄自己,才导致许晋刑拿他没辙……
脑子里很乱,一直引以为傲的理智也在这个时候起不到什么作用。
祁青暮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闪烁着浅色的微光,好像夕阳余晖下,泛着金色光泽的水波。
“我要回去了。”
顾屿轻笑一声,“惹了事就想走?”
祁青暮面不改色,“惹了事的人应该不是我。”
顾屿笑得恶劣,语调懒散却待发着一股狠劲儿,“你的那番话,我一个字都不爱听。不过嘴巴倒是又软又甜,可惜了。”
“是吗?”祁青暮抬眼,如羽毛般轻飘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是吗?
毫无起伏的声音不是疑问,而是敷衍。
顾屿突然觉得有趣极了。
可是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感也油然而生。
眼前一晃,被他在心里定义为兔子的男生一声招呼也不打,直接越过他走了。
顾屿没追,站了会儿,低笑一声,仰起头,紧跟一声长叹。
他拿出手机,调出相册界面,点开最新一张照片。
照片里,两个男生似乎在激丨情拥吻,两片唇紧贴在一起,压成了一条线。一个男生的眼挑衅似的望着镜头,歪头的角度将另外一个男生的眉眼遮住,看不大清样貌。
“有点小失败。”
他喃喃自语,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划,半晌,耸耸肩。
“没关系,许晋刑能看出来的。”
他继父那样一个护犊子的人,一定能一眼就看出……
他的继子,亲吻的是他想要包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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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步走到包间外的那条走廊上,确定后面没有人追上来,祁青暮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气。
他习惯把工作和生活分开,跟舍友们出来吃饭,祁青暮从未想过会在这里遇见跟工作有关的人。
——特别是这种脾气不太好、嚣张狂妄的客人。
许晋刑一直‘照顾’他的工作,祁青暮无比感激。就像现在,明明知道招惹来顾屿的源头就是许晋刑,祁青暮也没有骨气彻底驱逐这位客人。因为他现在缺的只有钱,等将来毕业有了稳定工作,收入也会跟着稳定下来。到那时,他就没有迫切攒钱的必要了。
难就难在当下。
寂静的走廊似乎无限延长,这片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直挺挺地站在一处,孤立无援。
不知站了多久,他动了动脚步,向旁边挪了一步,侧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细嗅空气中残留着的鲜香的食物味道,祁青暮忽然觉得很累。
孟洋洲从包间里出来,就看到这样一幕。他的舍友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神色颓然地靠在那里,随时随地都会晕厥过去似的。
眉头紧皱,孟洋洲大步跨过来,一把拉住祁青暮那纤瘦的手臂。
“你怎么了?”
祁青暮被扯得一愣,茫然抬起头,目光呆滞地望着孟洋洲半晌,放空的大脑渐渐恢复往日紧绷的状态。
他扭了扭手臂,却没挣开,只得低垂着眼眸,语气平静地回答说:“没什么。”
“祁青暮,我早就说过了,你不会撒谎,什么事都瞒不住。”孟洋洲似是嘲讽一般笑了一声,深邃的眼眸中迸射出精锐的光,“听听你的语气,看看你的脸,好像在说……”
他缓缓凑进一步,低下头,靠近祁青暮的耳边,低沉沙哑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道出六个字。
“你需要被宠爱。”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一章!香不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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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章 这里没人坐吧
暖色灯光烘托略显暧昧的氛围。男生的脸色白的近乎透明,清秀立体的五官在灯光的照射下投出片片阴影,将一切情绪掩埋于灰暗之中。
孟洋洲眯起眼,把他的反应收入眼底。
“刚才发生了什么?”
祁青暮眸光闪动,惊讶于孟洋洲的敏锐,更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感到后怕。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泛滥,冲破早已腐朽残破的门,奔涌着窜进脑海。顷刻间,祁青暮身子一抖,仿佛重新回到了那个黑暗逼仄的阁楼里。耳边是木床吱呀作响的噪音,男人的痴笑,女孩压抑痛苦的低吟,还有那令人恶心作呕的躯体行为展现在眼前……
“呕——”
毫无预兆的,祁青暮干呕起来。
孟洋洲瞬间愣住了,他向前一步,试图轻拍祁青暮的背部,可是手抬起来,却僵在半空中,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最初那咄咄逼人的姿态竟是转变得有些憨蠢。
孟大少从来没干过安慰人的事儿。
好在祁青暮只是呕了一两下,声音都不大,也没那么痛苦。缓过来后,他背靠着墙,似乎发现了自己此时此刻的处境,苦笑一声,动了动嘴唇。
“对不起。我失态了。”
沙哑的嗓音溢出嘴唇,那双往日蕴含着浅淡柔光的眼里满满的都是苦涩。
他似乎想要哭了,但是仔细看去,那只是走廊上的暖光在眼角作祟。
孟洋洲的喉咙间似乎哽着一口气,他紧紧地盯着祁青暮,确定他不会再表现出不适后,上前一步,拉住他瘦弱的手腕。
“去医院。”孟洋洲的话不容反驳,“我带你去。”
“不,我……”
“你都这样了还想忍着?”
孟洋洲加大的音量了,目光也不再充满包容。
“祁青暮,你真的觉得钱很重要吗?即使累垮了自己的身体,任由病痛折磨着你?说实话,我从来没见过你去医院,就连前年发烧到三十九度神志不清的时候,你的嘴里还是喃喃着不去医院。”
他的声音招来了包房内的陆读和程几何,他们听见这些话,一个上来拉开孟洋洲,一个轻声安慰着祁青暮,反复询问他哪里不舒服。
但实际上,祁青暮没有生病。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
继续逗留在长廊里,必然会影响到其他客人。祁青暮主动放低了姿态,声音软哑地说道:“我们先回房间里去,好吗?”
好吗?
请求一样的询问,没有人会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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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青暮没有钱去医院,这是事实。
他没有生病,也是事实。
作呕只是心理作用,就像记忆带着他的灵魂回到了那个破旧黑暗的阁楼里,重新经历了一遍让他忍不住呕出来的事情一样。
“真的没有生病。”在包房里解释的时候,祁青暮就已经回到了最初的状态,“只是胃里有点不舒服,我觉得是因为第一次吃刺身,有点不适应。”
对上众人狐疑的眼神,祁青暮笑得从容,“是真的。”
陆读抿着唇,纠结地说:“虽然确实有吃生的食物就会感到不舒服的情况,但是你吃的时候还没有问题啊。”
“不想放弃吧,毕竟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吃到的唯一一次日料了。”
“……倒也不必说的那么惨啦。”程几何心疼地靠过来,“让孟洋洲再请几次不就好了,是吧,孟giegie~。”
孟洋洲冷眼扫过来,“滚。”
他还是不放心祁青暮,至少那双如狼般锐利的视线一直落在祁青暮周围。
这顿饭竟是有点不欢而散。
当然,这种‘不欢’不是因为争吵,而是大家对祁青暮的担心已经超出了聚餐所带来的欢快,以至于离开的时候,大家脸上都没有什么笑容。
祁青暮有些自责,但是归根究底,他无法辩解什么,甚至不能做出合理的解释。
回到寝室后,他没有像计划中的那样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
一通没有预兆的电话打来,单独设置的铃声宛如催命符一般,令他心跳加速。
在舍友们的关注下,他躲进了阳台里,关上门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接通了电话。
“您好。”
“对,是我。”
“到了缴费的日子吗?抱歉,我最近有些忙,忘记了这回事。”
“我会尽快补上的,谢谢您这么久以来的照顾。”
挂断电话后,祁青暮仰着头,眺望远方灰蓝色的天际。
今日没有阳光,灰蒙蒙的,就好像温暖的光线永远也照不进他的人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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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祁青暮起了个大早。
陆读和孟洋洲还没有醒,程几何这周回了家,昨天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就买票回家了。
轻手轻脚地将自己收拾妥当,祁青暮套上薄外套。夏日的清晨仍有一丝凉意,更何况今天的天气好像不太好,天气预报说有阵雨。
他带上伞,正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时,床帘被拉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寝室里骤然响起,格外突兀。
祁青暮抬起头,便对上孟洋洲那双仍然蒙着一层睡意的眼。
“你去哪?”他仿佛条件反射似的,看见祁青暮,下意识地追问对方的去向。
祁青暮收敛了目光,语气轻缓地回答道:“吃个早餐,然后去商场买些东西。”
他故作无意避开的视线被孟洋洲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心思敏锐的人从来不会在这种反应上出现错觉。
只见孟洋洲大大咧咧地下了床,敞开的睡衣露出他里面傲人的上半身。
“我跟你去。”他一边往浴室的方向走去,一边低声威胁,“敢不等我,你就死定了。”
祁青暮轻蹙眉心,在他路过自己的时候伸手拦下他,“你不是凌晨才回来吗?今天周六,多睡一会儿吧。”
孟洋洲挑眉,“关心我?”
“当然。”祁青暮不否认地说:“正常人都应该担心,你还没有睡够四个小时。”
如果只是前半句话,孟洋洲这一天的心情都会大好。然而加上后面的话,撇清关系的意味十足,又显得他们之间好像只是普通舍友的关系。
孟洋洲冷着脸,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半晌,轻叱一声,“想把我留在寝室里,没门。”
“我说真的。”祁青暮面目严肃,“你不能再熬夜了。”
孟洋洲经常大半夜才回寝。有的时候上完课,一晚上都看不见他的人影。安陌失眠时很不安稳,常常被一点小声吵醒,所以有时候孟洋洲临近十二点左右回来,虽然刻意放轻了声音,但还是祁青暮的意识还是被吵醒一瞬。
孟洋洲自己根本不在意是否晚睡、睡眠是否充足,他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以至于睡了不到四个小时,还能坚强的爬起来耍威风。
祁青暮难得摆出坚持的态度,孟洋洲沉默一瞬,向后靠了靠,挡住出门的路。
他慵懒地双手抱臂,饶有兴致地看着祁青暮。
“所以你到底要去哪?告诉我,我就让你走。”
“吃早饭,买东西。”祁青暮有些无奈地说:“我必须在十点之前赶回来的,今天要洗衣服,收拾卫生。吃过午饭后还要去打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