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收敛了笑意,微微低垂着头沉思起来,看得祁青暮真的以为他有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结果下一秒,他转过头,在祁青暮没有防备的时候凑过来,在耳边低声轻语。
“一日三餐加上早晚安吻。”
祁青暮:“……”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侧白嫩的细肉上,激出淡淡的粉色。
祁青暮向后躲了一下,却因为被握着手的缘故,躲闪的动作在顾屿看来就像被猫捉住的小老鼠一样,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好玩极了。
“别闹。”祁青暮稍一正神,不跟他开玩笑,“不说租金,我是不会住的。”
“你以为一日三餐很好忙活吗?”
顾屿说着,正巧电梯打开,他拉着祁青暮大步流星地走进去,手上相握的力道加重了些,生怕祁青暮甩手逃走似的,等按下了22层,电梯上升,他才稍稍卸了些力气,却仍是不松开。
“你不给我做,我叫外卖,一天至少要花出去一百多。你来负责的话,这一百多算是日租金,虽然是有点少,但是我们俩之间这关系,给你个最低价一起合租,不算什么过分的决定吧?”
说的有理有据,祁青暮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什么。
电梯在中间的时候停了一下,打开门,一个牵着狗的年轻女孩走进来,看见电梯里有人,还特意解释一下:“我就是上楼的,带狗下来找朋友玩呢。”然后按了一下24层的按键。
祁青暮全程无言,因为没有话反驳顾屿,也因为有外人在,不太好谈这些私事。
等到了二十二层,顾屿拉着祁青暮出去。一瞬间,祁青暮似乎看见了年轻女孩看戏的眼神,那双圆溜溜的杏眼里慢慢的都是八卦之色。
这才想起来,从始至终,两个人牵着的手就没松开过。
有些尴尬地扭了扭手腕,惹来顾屿回头注视。
“被看见了。”祁青暮说。
“被谁?”
“那个女孩子。”
“以后都是一栋楼的邻居了,她知道也无所谓。”
“可……”
“哦,对了,她的狗也知道了。”顾屿旁若无人地接下祁青暮的话,最后破罐子破摔似的敲定道:“那完了,可能明天全小区的狗都知道我俩的关系了。”
祁青暮:“……”
你多少有点油麦在身上。
顾屿好像确定了祁青暮一定会住在这里一样,但此时此刻,祁青暮却觉得心中想法更偏向拒绝。
顾屿的好意他心知肚明,也正是因为感受得到,才不能这样明目张胆的麻烦他。
——顾屿在南大那边有公寓,根本不需要折腾到这边来。
如果只是为了他,那祁青暮大概率会拒绝。
公寓面积比祁青暮想象中的小一点,才七十多平,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厨房是开放式的,跟客厅连在一起;两间卧室都不算大,全部是一体式的家居设计,也是为了让屋子里看起来宽敞一点,使了些设计小心机在里面;卫生间相对来说还算正常,没有因为房屋整体面积不大就设计的小家子气,不止有独立的卫浴,而且还干湿分离。
有两个赠送的阳台,都是卧室里的小阳台,客厅是大落地窗,朝南,采光非常好,正是夕阳西下之时,暖橙色的光芒洒进来,将客厅蒙上一层温暖的光泽。
祁青暮确实有点喜欢这样的公寓,充满烟火气息的小家的感觉。
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广阔的景色,二十多层的高度眺望远方令人感到身心舒畅,如果这个时候有一杯咖啡,再配上一本书,让他坐在这里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书,那种岁月静好与世隔绝的感觉,简直想都不敢想。
一时间,他有些看的入了迷,连身边停立一个人都未曾察觉。
“景色很不错吧。”顾屿的声音低低的,仿佛紧贴着耳边响起似的,循循善诱,“这里没人住过,跟许晋刑、白家都没有关系。客厅还可以再安排一些你喜欢的家具。下面是商场,吃喝玩乐随时都可以。独立的住户门区,与商场不连接,治安很好,保安亭二十四小时值班,绝对保障安全。”
祁青暮晃神间,高大的男生向后侧方迈开一步,盯着落地窗中映出的影子,缓缓伸出手,揽住他的腰肢,从后面将祁青暮抱进怀里。
肩膀落下一点重量,玻璃反射出来画面让人面红耳赤,男生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他而后的肌肤,说话间,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耳廓,激起丝丝酥麻的感觉。
“跟我一起住在这里,嗯?”
祁青暮忽然没有了拒绝的骨气。
他好想住在这里,只限于这一刻内心萌生的冲动。这种冲动与金钱无关,就算现在要他支付高昂的租金,他也会想办法凑齐……
因为这里带给他家的感觉……
亦或者是因为身后拥着他的顾屿,令他感受到了快乐。
祁青暮抬起手,轻轻抚上顾屿的侧脸。
微凉的手指触到那隐隐透着热意的脸颊,他侧了侧头,在顾屿暧丨昧地注视下,抿唇吻了吻侧脸。
转过头时,看见玻璃影子中他愣神的样子,祁青暮轻笑一声。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他缓缓说道:“所以,好好跟我谈一下租金的问题吧,好吗?”
绝对不可能不付钱就住在这里,就当做是祁青暮不愿放下自身仅有的、没什么用处的尊严吧。
.
最终租房计划还是敲定下来了。
每月两千块钱的租金,暂时租到开学。这两千块钱还是顾屿拼命压下来的价格,又用面积小这个有理由,又是说合租不需要那么多钱,但实际上这栋公寓合租的话,租金也达到了五千多。
而且顾屿还坚持地表示一日三餐需要祁青暮负责,也是用这个理由打消了祁青暮想要支付三千块钱租金的心思。
定好之后,顾屿就开始催着祁青暮收拾行李。
在他眼里,租金不重要,人先住进来才最重要!
但距离放假还有大约两周的时间,祁青暮倒是没想着这么早住进来。
“你不是也要上课吗?”祁青暮哄着他道:“至少要等放假了再来住吧。”
一提到学业,顾屿果然不再坚持立刻‘同居’。
回学校的路上,解决了一件大事的祁青暮身心舒畅,有兴致欣赏路边景色的同时,他还想到了几个重要的问题。
“你是从哪里知道我要租房子的?”
他要租房子这件事,除了工作室的同事和舍友,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了。问出这个问题,祁青暮的脑海里也浮现出几个名字,但是想了想,这几个人好像都跟顾屿没什么联系。
能言会道从来不吃亏的顾屿难得在祁青暮精准的质问下缄默起来,目不斜视地开着车,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样。
祁青暮眯了眯眼,掩下一闪而过的精光,说道:“我的舍友,除了孟洋洲,你见过其他两个人吗?”
顾屿不说话。
祁青暮:“我的同事呢?除了苔姐,你是不是也没见过其他人?”
顾屿仍旧闭口不言。
祁青暮思量半晌,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诞生。
“跟你透露这件事的人,不会是孟洋洲吧?”
顾屿沉默着,可是突然攥紧了方向盘的手却暴露了他。
骨节发白,虽然只是一瞬,但明显祁青暮提起来的时候,他用劲握了一下方向盘。
真的是孟洋洲?
祁青暮愣住,半晌才笑道:“你们俩什么时候联系的?”
这两个人私下关系会这么好?祁青暮不信。
顾屿还真是嘴硬,不管祁青暮怎么问他都不回答,最终无奈用合租的事情威胁他,表示如果不说,自己就不租了,他才烦躁地啧了一声。
“我特别不喜欢从你嘴里听见他的名字。”顿了顿,顾屿又补充一句,“还有许晋刑。”
祁青暮:“不要在这种时候吃没有意义的醋。”
“……行,我承认了,是他。”顾屿说道:“上次你被白杰带走那件事,就是他告诉我的。”
那个时候?!
祁青暮真的惊到了,毕竟他一直以为是白杰主动告诉了顾屿,却没想到是孟洋洲。
可是孟洋洲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过这件事啊,那晚他回去,不论是陆读还是程几何都纷纷表达了关心,只有孟洋洲,亦如平时那般,对他爱答不理。
“孟洋洲有点手段,通过调查这次跟我同期科考的前辈联系上的我。”
当时顾屿确实沉浸在发现新世界的快乐中,没有理会外界发生的一切,不过其他人可不是这样的,有的人定期就要联系家人来诉说一下思乡之苦,所以那通电话兜兜转转传递到南极的时候,顾屿也没想到找他的人竟然一直都不对付的孟洋洲。
“孟洋洲说你被白家人带走了,在电话里威胁我,说我要是保护不好你,他就……”顾屿轻轻捶了一下方向盘,咬牙切齿地说:“引诱你出轨!”
祁青暮:“……”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还真情实感地生气了,你们俩着实幼稚至极。
“当时我没办法回来,也联系不到这边。”说着,顾屿轻哼了一声,不屑地讽刺道:“孟洋洲以为他离你近所以就能为所欲为,简直可笑。”
祁青暮顺了顺时间,道:“所以你回来之后找过白家了,对吗?”
“对,不是找白家,是找罪魁祸首,白杰。”
“……你知道是他?”
“除了他还能有谁那么闲。”顾屿骂起人来也不客气。
趁着红灯,顾屿转头看了看祁青暮的反应,见他满脸无辜之色,眼底还泛着茫然的光,长呼出一口气,做出解释。
“我和白杰关系很简单,利益关系。不用扯堂兄弟,也不用在意什么亲情,他想要继承白家,我却是老太太钦定的继承人。我不想要,他想要,索性就施舍给他,但是在那之前,我得从他这捞点本该属于我的好处。”
祁青暮:“怪不得,他当着我的面就敢用那种语气说你。”
“他怎么说的我?”
“大概就是很不屑吧,跟你说过的那些白家人是一样的态度。”
闻言,顾屿嗤笑一声,“那帮傻子。”
许是在心情大好的时候提起了白家的事,让顾屿有种不吐不快的冲动,接下来两人的话题一直围绕在白家人身上,竟也没多少不满。
“白杰的父母都是聪明人,但因为是旁支没有继承白家的资格,除非我死了、我亲舅舅一家也死了,只剩下我那个没结婚的、现在是白家掌权人的大姨,等她死了或者自愿让位,才能轮得到白杰他们家。”
白家家业的继承法有点奇怪,祁青暮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捋顺顾屿所说的这个关系。
简而言之就是顾屿的姥姥是第一个出生的孩子,身为长女,从出生开始就注定白家由她继承。她选择让出白家家主的位置后,按照白家的继承法,这个位置轮不到她的妹妹坐,而是由她的大女儿——也就是白真蓉继承。由此可以推断,白真蓉没有子嗣,也没有结婚,所以她退下来之后,继承白家的人以女性优先,那就是她的三妹——顾屿的母亲继承。
顾屿母亲早亡,在没有老太太遗嘱指定他成为白家新的继承人的情况下,白家的重任应该会落到顾屿的亲舅舅白徐泽头上。
所以老太太的遗嘱简直可以说是矛盾的根源,不仅把家主之位交给一个男性晚辈,还直接越过了白徐泽。
归根究底,长女的子女都是首位继承人,只有长女的血脉断掉了,亦如顾屿所说的那般,他们这群人全死了或者自愿放弃,才轮得到次女的子女继承白家。
而白杰的父母是次女那支家族里的血脉,在白真蓉和白徐泽仍然对白家掌控欲极强的情况下,根本没有机会摸到家主的位置。
“白杰野心很大。”说到最后,顾屿语气淡淡地总结,“但他得不到白家。”
祁青暮好奇:“为什么?”
“白真蓉怎么可能纵容他在眼皮子底下班门弄斧。”嘲讽地笑了一声,顾屿又道:“白徐泽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盯得最紧的就是白杰一家。”
白徐泽便是那天在聚会里看到的明显沉不住气的那位中年男人,说话夹枪带棒,冷嘲热讽……
不过也是,他理应有底气,因为只要顾屿不继承白家,那么白家以后的家主很有可能是他。
更重要的是,如果祁青暮没记错的话,好像那天在场的同辈中,只有他的孩子是女儿。
这对于白家这种女性掌权男性入赘的家族来说,简直是最骄傲的资本。
见祁青暮久久不说话,顾屿侧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乱了?”
“没,就是有些事情想不通。”祁青暮说。
“什么事?”
“不重要,至少对于我来说不是很重要。”祁青暮没有问下去,轻轻松松地转移了话题,“吃饭了吗?我们顺路去吃点东西吧?”
忙活了一晚上,天都黑了,两人谁也没吃饭。
顾屿当然不会拒绝从祁青暮这边发出来的约会邀请,于是他导航了一家气氛不错的西餐厅,非要带祁青暮吃一顿烛光晚餐。结果因为没有提前预约,导致在一楼大厅里随便坐了个位置,周围都是其他客人,这烛光晚餐摆上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想起顾屿一脸不爽的样子,祁青暮就忍不住发笑。
晚上八点,两人回到了学校。
顾屿还要回实验室一趟,本来课业已经结束了,但既然已经回到学校这边,他就想去再复印一份资料表,用于明天上课。车子停在学校外面设立的公共停车区域,下车后,两人走了一段路,在两所院区中间的小公园处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