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顾屿把自己碗里的肉块都夹给他。
“你吃。”祁青暮没有拒绝已经夹过来的,伸手挡住了顾屿仍要夹肉的动作,道:“我吃的不多,现在是陪你吃呢。”
顾屿也不坚持,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等这碗面吃完,桌上剩了不少炸物小菜,顾屿拿起手机蠢蠢欲动,想要扫点餐的码。
祁青暮抬手拦了一下,“你还要点什么?”
“喝点?”顾屿挑眉,故意问道。
祁青暮无奈地笑了一下,“你要带我借酒消愁啊?”
“我是那样的人么。”说着,顾屿扫了码,在小程序上捣鼓了一通。
五分钟后,店家送来一壶果茶、配套的杯子和糖浆,还有烧了满满一壶开水的保温壶。
“……这就是你说的喝点?”
“不然你还真想喝的醉醺醺去打工啊。”顾屿顾及到祁青暮打工时的状态,所以嘴上虽然跑火车,但是行动却非常诚实。
祁青暮不客气,给两人都倒了果茶。
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有很多话他想要倾诉给别人听,而顾屿是最好的听众。
曾经,令人窒息的黑暗将他包裹,独自一人在无尽的黑暗中行走,渐渐沉重的步伐与他的思想一样,走在濒临崩溃的边缘。支撑他坚持下去的信念只有阿姐,他以为自己会在没有光亮的路程中孤独地走到底……
但是顾屿出现了。
很是突兀地闯进来,他的身上也是黑暗,赶也赶不走,固执地徘徊在身边。
祁青暮苦恼过,厌烦过,不止因为两人初始时的场面不太好,更多的是因为他习惯了黑暗,貌似也在逐渐习惯永远孤独。
接受顾屿,也只是一瞬间。
“顾屿,你给我的感觉……”喝了一口果茶,祁青暮想了想,轻笑着道:“不是阳光向上的,也不是充满正能量的。你跟我一样走在无尽的黑暗里,所以让我彻底沦陷的,是陪伴。”
眼前的顾屿,是可以跟他一同忍受黑暗,携手走向未知的尽头的存在。
救赎的定义有很多种。
或许有人觉得,把一个深陷泥沼的人拉出来是救赎;把深渊中绝望的人带到光明照耀的地方是救赎;把濒临崩溃的甚至用爱来重新塑造是救赎……
可祁青暮觉得,甘愿陪他在绝望中徜徉,也是救赎。
因为看起来,他好像没那么孤单了。
顾屿似乎被他的这番话震惊到了,手里端着盛果茶的小杯,久久没有递到嘴边。
半晌,他放下杯子,声音略微沙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陪你,而不是你陪我呢?”
祁青暮笑了。
“我不知道,但那也不重要了。”他说:“反正一定是我们两个人互相陪伴,对吗?”
对。顾屿在心里重重地应了一声。
之后,两个人喝着果茶,吃着小吃,随着时光流逝,两个人聊天的内容也渐渐变得无所谓起来。
起初祁青暮还说了几句中午和齐梅见面的事,得知对方竟然编造了一个看似美好的谎言来欺骗他时,顾屿不加以掩饰地露出鄙夷的神情,眉头紧皱着,几次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都咽了回去。
因为他实在不知道从什么角度来评价这件事。
祁青暮也把她的一些言语进行了分析,最终两人共同得出结论:齐梅并不会立刻离开南城,大概率会在南城躲一阵,等祁青暮露出破绽,或者等她在这边的人脉搜寻出更多有关祁若茗的消息。
前者祁青暮倒是不担心,无非就是被盯上几日。但是后面的猜测让他内心无法平静,谁也不知道齐梅的人脉到底有多厉害,南城虽大,但真要调查的话,追寻到疗养院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得想个办法。”顾屿啧了一声,有些烦闷地说:“这个女人真烦。”
“有什么办法呢?”祁青暮叹息一声,“只希望书医生和何医生那边,不论如何都要守住我阿姐。”
如果……
他是说,如果最后真的被齐梅找到了,那只能尽可能地保住阿姐,不让齐梅带走她。
神色漠然地盯着一处,祁青暮坚定地说:“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打不了鱼死网破。
顾屿顿了顿,语气懒散道:“我有个办法。”
“什么?”
“把你阿姐单独安排出去,找一个隐蔽性强的地方供她休养。”
祁青暮想了想,直接否定道:“行不通的,首先时间就不够用,就算我找到了这样的地方,也得去疗养院把我阿姐哄出来;其次阿姐需要治疗,何医生和书医生都是在疗养院工作的,那么多患者都需要他们,怎么好麻烦他们单独看护阿姐?”
“又不用非得用这两个大夫。”想到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医生,顾屿脑海里警铃大作,撇嘴道:“我可以找专业医生一对一治疗你姐姐,住处我也有,一般人查不到我头上来。但是有一点,我也无法确定能不能行得通。”
思考片刻,祁青暮问:“什么?”
“让你出面带你姐姐出来肯定是不行了……”顿了顿,顾屿挑眉一笑,“所以你设想一下,你姐姐只看见我,会不会愿意跟我出来?”
祁青暮瞬间愣住,眼睛都瞪圆了,“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带我阿姐出来?”
“嗯哼。”顾屿说:“上次你不是说,你姐姐记住我了么。既然有人盯着你,那就由我出面试试,如果她愿意出来就好了,不愿意的话……”
正如祁青暮所说,没有更完美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了。
说实话,对于顾屿的提议,祁青暮心里没底,因为没有自己在一旁的话,阿姐未必会绝对信任顾屿。更何况她是一名心灵受创的患者,随时随地都会情绪失控,有的时候根本不需要理由。
所以让顾屿自己去带阿姐出疗养院,简直是在冒险。
最终祁青暮还是摇头,拒绝道:“行不通的,不过还是谢谢你。”
“没事,听你的。”顾屿欣然接受他的选择。
本来就是一个临时起意的想法,执行起来有多么麻烦,顾屿也清楚,既然行不通的话,只能想想其他办法了。
在疗养院附近加强人手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或许齐梅现在还没调查到那边,所以没有过怀疑。但如果调查到了呢?或许最初只是怀疑,但是看见那么多人守着疗养院,是不是反而直接确定了?
每一件事都有双面性,祁青暮想的头疼,以至于下午去工作的时候也心不在焉,连第一个客人点的酒都给调错了。
好在客人是老顾客,说说笑笑给他解了围,但祁青暮还是很愧疚,没有收客人的小费和酒钱,还给客人多调了一杯他平时喜欢喝的酒。
今天井蓝也在班,看见他状态不好,几次把他叫到后面去,在其他工作人员面前假意训斥他,等没人的时候关心地问他需不需要休息。
祁青暮摇头,可心里怦怦直跳,就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似的。
这种不好的预感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回到学校,面对众人皆在可却无比寂静的宿舍,祁青暮呼吸一滞。
作者有话要说:
搞事搞事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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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4章 油腻jpg
沉默的气氛将诡异提高了几度, 自从祁青暮回到寝室,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便蔓延在周身每一寸空气里,逐渐将他包裹。
就算祁青暮再粗心大意, 也能感觉到其他舍友情绪上的变化。
祁青暮冲了澡出来, 发现原本坐在下铺椅子上的孟洋洲不见了,他目光环视一周,阳台外似乎有一道身影,犹豫片刻, 他视线一转, 落在一旁冷着脸打游戏的陆读身上。
“舍长。”他轻轻叫了一声,明显感觉到他的声音响起后,不管是陆读还是在那边干坐着的程几何,都挺直了腰板, 做出了细微的动作反应。
顿了顿,祁青暮确信问题似乎出在自己身上。
于是他话锋一转, 将原本要问的话咽了回去,轻声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本来想问‘你们都怎么了’, 不过敏锐的直觉告诉他, 如果真的这么问了,他们心里恐怕会更加不舒服。
陆读的游戏界面停顿了许久, 祁青暮听见他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没什么。”
“是吗……”祁青暮喃喃一声,明显不信, 但故作语气低落地说:“那, 有什么事的话, 一定要告诉我。”
话音落下, 就见陆读浑身一僵, 紧接着不耐烦地呵斥道:“我们能有什么事!”
不等祁青暮回话, 一旁程几何的声音突然插丨进来!
“哎呀,陆哥你就别跟他猜谜了!”程几何两三步走过来,气势汹汹地站在祁青暮面前,皱眉质问道:“青暮哥我问你,你有姐姐的事情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几何,你……”
陆读似乎想要让祁青暮自己坦白,毕竟他们今天意外知道这件事后真的很生气,一个相处了三年的舍友,更是无比亲密的朋友,竟然瞒了这么久都没有透露过一丝消息出来……
当然,他知道,祁青暮其实没必要把什么事情都跟他们说。
只是更让他难过的是,祁青暮的隐瞒仿佛证实了,他一直对大家心怀疏离,或许只是他们一厢情愿地认为大家是最好的朋友而已。
恼火、伤心、委屈……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陆读的年龄是四人当中最大的,自然也是考虑得最全面的,他对这个寝室的付出,以及对其他舍友的付出,都是实实在在的心血。
可今天得知的这一消息,彻底让他难受起来。
“陆哥,不是你说的吗,寝室里有什么矛盾不要隐瞒,就直接摊开了说!”程几何说的声音都哽咽了,转过头来依旧坚强地怒视祁青暮,“青暮哥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啊!”
祁青暮抿着唇,内心从震惊变回麻木,沉默着似乎认证了他们的质问是有效果的。
阳台门被打开,孟洋洲走进来,看见这三人对峙的场面,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什么也没说,直接坐在了椅子上,低头刷手机。
可以看得出来,他也等祁青暮解释。
深吸一口气,祁青暮嗓音沙哑地开口,将内心基本已经笃定的猜测说了出来:“我母亲找过你们,是吗?”
程几何憋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是你们偶然遇见她的,还是她来到这里找你们的?”祁青暮声音颤抖了一瞬,被其他三人成功捕捉。
见祁青暮的状态也不是特别好,说到底还是即将踏足社会的成年,程几何和陆读对视一眼,强压着语气中的负面情绪,如实回答道:“在学校门口遇到的。”
祁青暮缓缓松了一口气。
不是利用家长的身份找进来的就好。
他早知道齐梅不会善罢甘休,但没想到她竟然守在校门口,甚至蹲守他的朋友们。
这次见面绝对不是偶然,齐梅想要通过他们知道有关阿姐的事,显然怀疑自己只瞒着了她,却没瞒着身边的朋友。
不过他注定要失望了。
祁青暮喉结微动,缓缓说道:“我有一个姐姐……不是亲的。我是孤儿,哪有亲姐姐。”
话音落下,程几何神色所有松懈,嘀嘀咕咕地说:“青暮哥你不会想用卖惨搪塞过去吧?”
陆读伸手掐了他一下。
知道他这番话没有恶意的,祁青暮笑了笑,神色轻松道:“不会卖惨,只是实话实说。你们不知道我阿姐的事,今天那个女人问起你们,也恰好帮了我一个大忙。”香
陆读和程几何皆是面露不解,一旁传来几声响动,一直坐在那里的孟洋洲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床,直接拉上帘子。
可见对这件事已经不感兴趣了……
或者说,祁青暮的坦白验证了他调查出来的故事。
孟洋洲不可能不查,或许曾经事情没有这么复杂的时候,孟洋洲不屑于查,这让祁青暮感受到了极大的尊重。但是今天齐梅的出现确确实实影响到了孟洋洲,所以吩咐孟家那边查下去,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祁青暮收回视线,照常说道:“我确实知道我阿姐在哪,但是如果她再来找你们问起,请你们……还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
陆读和程几何这么生气,显然齐梅没有跟他们讲起过去的往事,只透露了自己有个姐姐。毕竟如果她真的敢说,那以陆读和程几何的脾气,早就在背后骂齐梅不干人事了。
“在我小的时候她因为掩盖自己亲生儿子犯下的罪过,把我阿姐卖了。来南城上大学的那一年我历尽千辛万苦找到了阿姐,她被折磨的精神出了问题,我努力赚钱把她安置在疗养院,一躲就是三年。”说着,祁青暮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不是我故意瞒着的,而是……越少的人知道我找到了阿姐,越是安全。”
似乎没想到他们的追问竟然牵扯出如此刻骨铭心的惨痛过往,陆读和程几何都愣住了,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额……她现在还好吗?”
“真的被卖了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啊。”
祁青暮笑了笑,道:“我阿姐越来越好了,所以我现在不会因为想起这段往事就感到难受。不过我还是要说,瞒着你们并非我有意疏离你们,所以不要胡思乱想哦。”
语气轻巧地揭过他们内心的疑虑,祁青暮将乱放在一旁的外套拿起来,动作利索地叠好,放进衣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