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中生有。
或许虞知颐曾经见过自己,可是这能代表什么呢?每个人见过的“他人“很多很多,可多的是“他人“消弭于记忆之中。
见过就是爱吗?
什么逻辑。
况且他对虞知颐都没什么印象。
“你这小子为什么听不懂我的话呢?”孟潺解释的有点烦躁,“这话我已经重复了好几遍,可你总是装听不懂。”
虞知颐面无表情,唇却微微颤抖着。
“我没有和你谈过,这是事实,你得承认,别再每次用这个关系来套在我们身上。”孟潺将烟丢进来垃圾桶里,下了床去关窗户,一边说“我不管你的记忆有什么问题,你只要知道我们并不是这种关系就行了。”
“不要以男朋友的地位自居。”可能是野蛮生长,冷漠惯了,孟潺说话经常过于直接。
他关上了窗户,背后的虞知颐迟迟不说话。
孟潺转过身,虞知颐坐在床上,眼神直直地看着他,里面一片漆黑,空荡荡的。
啪嗒。
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
然后越掉越多。
虞知颐面无表情地擦去了眼泪,冷静地说“可我知道你的很多事,我知道你最喜欢去哪家店,也知道你喜欢可爱的动物,就连你的家我也知道……”
他像个输了的赌徒,非要强撑这面子找回一局,企图掰回不利的局面。
“哥哥,似乎很少人知道这些事,对吗?”
孟潺靠在窗边,双手环胸,表情冷冷的。
的确,虞知颐说的这些的确很少人知道,孟潺没什么可以交心的朋友,大多都是一些泛泛之交,没法具体的靠近了解他。
他不喜欢将自己的事分享给外人,自己的喜好,家庭背景,都是他内敛于心底的,没人窥探。
白子言和卫蓝都不知道,就连路黎也不清楚,孟潺穿过来没多久,孟父就已经搬家了。
孟潺搬家以后,没和路黎说过自己的新家在哪,也是自那以后,路黎就意识到了自己对他的疏离。
这么一想,这些事情估计除了他家人以外,几乎没有外人了解。
虞知颐的确可以算是第一个,乍一看,关系的确不错。
但孟潺却抓住了重点,质问着“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家,你不是说——”他的眼睛危险地眯了一下,“你是第一次来我家的吗?”
虞知颐脸色一僵,突然意识到自己泄露了什么,后背似乎泛起冷汗,手指情不自禁地蜷缩着。
他的眼尾润着红,有些无措“我……”
孟潺慢慢地走近了他,“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我们真正的关系并不熟,你是怎么了解的?”
他的语速很慢,也不带什么情感,听不出是不是在生气,但就是莫名让人有一种压迫感。
虞知颐的表情是茫然而不知所措的,对于孟潺的靠近,他本能地双手撑着床往后退。
孟潺还在问着,双手撑在床上,微微俯下了身体,眼神锐利,挑起了一侧眉,用半反问半陈述的语气说“你跟踪我?”
虞知颐眼神里掀起了一阵波澜,心脏几乎停了一下,连呼吸都窒了几秒。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往后退。
“嘭——”
虞知颐猛地摔在了地上,后脑勺磕着地,清脆一声响。
孟潺:“……”
他把虞知颐扶了起来,有些无语。
“你激动什么?”
虞知颐捂着后脑勺,眼泪汪汪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什么话也不说,又委屈又别扭,还掺杂着一丝窘迫。
“我随便说说而已。”孟潺帮他揉了揉后脑勺,“干什么这么大的反应。”
虞知颐的喉咙里发出小动物受伤的呜咽声,垂着脑袋,鸦羽般的睫毛颤而湿润,俨然一副受委屈的模样。
孟潺抬起他的下巴,虞知颐的眼眶雾蒙蒙的,唇角委委屈屈地抿着,也不说话,伤心极了似的。
被他这么一打岔,孟潺刚刚问的问题都跑没了。
“行了你。”孟潺说他,“这点小伤很快就好了,别娇气。”
虞知颐坐在床上,眨了眨眼睛,一滴眼泪落了下来,“哥哥,你的意思是……”他艰难地说了出来“不再和我见面了吗?”
他在试图努力强撑着镇定,但是语调里的颤抖还是暴露了他的不安。
孟潺见他冷的发抖,把他整个人都塞进了被子里,虞知颐跟个蚕茧似的,只露出一只清凌凌的桃花眼,还是泛着雾气的一双眼。
“不是。”孟潺说,“我会和你继续见面。”
虞知颐眼睛亮了亮,“那你……”
“但是,是作为朋友的见面。”孟潺很无情地打断了虞知颐的幻想,语气活像个身经百战的渣男,“我挺喜欢你的,不过不是恋人的喜欢。”
孟潺坐在床边,想了想“你挺可爱的,我可以让你做个弟弟在我身边。”
虞知颐说他喜欢小动物,这是真的。很少有人知道,孟潺喜欢粘人又可爱的小动物,比如猫咪或者小狗。
他内心深处对可爱的东西没什么抵抗力。
虞知颐各方面都挺像小动物,幼稚,黏人,又作,受了委屈只知道朝自己一个劲地撒娇。
本质明明是个乖戾的蛇类,却总是在他面前表现出一种脆弱敏感,粘人乖巧的的形象。
有小狗的热忱,又有猫咪的黏人娇气。
只个满心满眼只有他的脆弱玩意。
抛却他本质的阴郁骨肉,他所表现的外在形象是孟潺喜欢的。
而孟潺对他是一种什么感情呢?
很复杂,掺杂着一点怜惜,一点欣赏,经常觉得他依赖自己的模样十分惹人疼爱。
总而言之,虞知颐于他而言,是个可爱的弟弟。
老实说,他和虞知颐在一起的时候很舒服,大概就是被依赖的感觉太好,又或者虞知颐本身太漂亮,即使是一个男人,也不能阻挡孟潺对他的别样喜欢。
但这份喜欢是建立在一种无关爱情的基础上的。
“喜欢”这种东西代表了太多情感,友情,亲情,都可以称为喜欢,它不是恋人间“爱“的专属名词,孟潺自认为他对虞知颐的喜欢并不是恋人的喜欢。
还是那句话,他对虞知颐没有属于男人的欲望。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会喜欢一个男人。
虞知颐眼神怔怔,似乎没理解他的意思。
孟潺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啧了一声,“我意思是我们不以情侣关系相处,但你依然可以待在我身边,你可以成为我的朋友或者——弟弟?”
这是孟潺做的最大让步了,换做其他人对他强吻,不听他的话擅自做主或自作主张侵入他的日常交际,他早把人修理了。
虞知颐已经是他人生里最大的一个例外了,他没把人赶走就已经证明他在孟潺这里的地位。
虞知颐听懂了,然后更难过了,眼泪第三次掉了下来。
“又哭?”孟潺不可思议,粗暴地帮他擦了眼泪,“这么感动?都哭了啊。”
虞知颐:“……”
虞知颐突然就哭不出来了,被气的。
气孟潺的直男脑回路,明明他是因为孟潺不承认两人的关系才哭的。
但他也知道这是孟潺给他的退路,他不想以后见不到孟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哥哥死活不承认他们的关系,但现在还是得乖乖地听孟潺的话,做他眼里的乖弟弟。
只要能留在他身边,虞知颐就有机会让孟潺有朝一日自己亲口承认他们的关系。
孟潺见他没哭没闹,以为他答应了,心想这次他还挺听话。
他挺满意,摸了摸他的头发,重新找了一床被子,两人分被而睡。
孟潺警告他,“别抱着我睡。”
哪有朋友抱在一起睡的,还是两个男人。前几次是因为虞知颐手伤,自己就随便他了。
这次说开了,自然不能了。
孟潺对亲密接触还是有一点不适应的。
虞知颐很想钻进他的被子抱着孟潺睡,但是他知道自己这么一做,孟潺肯定会认为自己说谎。
只能忍了。
而孟潺以为他终于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很满意。
两人心怀不一样的心思,在夜色里睡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不在同一频道上的一对。
第23章
考试很快来临, 又匆匆地结束,学校开始放假。
孟潺放了假以后并没有闲着,公司的事太多,没轻松到哪里去。不过即使是在最忙碌的时候, 他也会偶尔抽空回回一句虞知颐的消息。
自从上次说开了以后, 孟潺就不排斥他的接近了,虞知颐似乎也收敛了, 两人就像一对哥哥弟弟相处, 孟潺还挺喜欢这种交往的。
不会过于热情, 但也足够近距离。
虞知颐放假后的几天, 手机就一直被一个电话号码催促, 即使拉黑了, 也会用其他的电话号码打过来。
他烦不胜烦, 接了。
“虞知颐, 你长本事了, 不接你老子的电话!”电话那头是中年男人暴躁的声音。
虞知颐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 翘起一条腿,正乖乖地喝着孟潺买给他的牛奶, 嗓音没有牛奶的绵软感, 只裹着一层冰渣子。
“有事吗?爸。”
虞城听到虞知颐漫不经心地态度,气的青筋直跳, “放假了都不知道回来,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家了!”
虞知颐喝完了牛奶, 捏爆了瓶子,随意一丢,刚好丢进垃圾桶,即使他爸被他气的火急火燎的, 但他依旧是一副散漫的冰冷神情。
“没事我挂了。”
“你敢——”虞城提高了声音,“明天你哥回国,你记得回来。”
虞知颐的神情寒气森森,他冷笑了一声,“我怎么不记得我有除了我姐以外的亲人?”
“虞知颐!你个混账,别跟你老子犟。”虞城对这个儿子一直喜欢不起来,阴冷又没生气,害死了他前妻和女儿,要不是他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虞城才懒的理他。
“总之,你必须回来,基本礼貌要有。”虞城自顾自的做了决定,“不然我就让人绑着你去。”
说完就挂了。
虞知颐勾了勾唇,弧度极其冷漠,他一把将手机扔在一旁,手臂捂着眼睛仰躺在沙发上,沉默不语。
整个人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阴阴冷冷的郁气。
*
虞知颐第二天开着车回了自家别墅,进门以后,他谁也没理,自顾自地回了自己房间。
虞城和他妻子去机场接人去了,家里的佣人都不敢打扰家里的小公子。
虞知颐对这个家有种生理性恶心,特别是他的房间。
儿时的无数个噩梦里,都产生于他的房间。
他的父亲嫌他碍眼,也怕他招惹了自己的妻子不快,经常把他锁进房间里,不让他见任何人。
虞知颐有好几年都是虞知寐带大的,因为虞城的喜怒无常,暴虐成性,虞知寐在娱乐圈赚到足够的钱以后便带他出去住了。
后来虞知寐车祸去世,虞城迫于无奈只能把他接了过来。那段时间他刚和一个女人结了婚,女人是他初恋,比虞知颐母亲更早认识虞城。
两人当年因为一些原因分开,也是在分开以后女人才发现有了他孩子,便生了下来,但一直没告诉虞城。
在虞知颐母亲死后没几年,二人又搞在了一起。
虞城是个软饭男,他的初恋是个富家千金,虞城只会靠着他老婆。怕虞知颐会讨人嫌,也为了讨好妻子和她的儿子,便经常把他锁进房间里,不让他出来。
那个时候的虞知颐八岁,经常会梦到死去的姐姐,甚至产生了严重的幻觉,在各个角落都能看到死去的虞知寐。
他很害怕。
他被锁在房间里出不去,向自己的父亲求救,可虞城只会抓着他的头发死命的往地上撞,让他安静点。
四四方方的空间里,盛着无数的幻觉与噩梦,小虞知颐浑身是伤,被囚在潮湿阴暗的幻觉里,经历着一次一次的崩溃。
儿时的记忆太痛苦,即使他后来很少再回这个家,可那些痛苦依旧如影随形地缠绕着他。虞知颐有时候很想忘掉,但记忆总是如此清晰地镌刻在脑子里。
房间太压抑,他没待在房间,而是去了房间外的阳台,嘴里咬着孟潺买的水果糖。
这座别墅是虞城的妻子买的,花园里种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红玫瑰。
虞知颐很讨厌那些玫瑰,刺太多。记不清有几次,那些刺总是会扎在他身上。他害怕痛苦,哭的越厉害,女人的儿子便越快乐,变本加厉的把他推进玫瑰里。
真想烧掉。
虞知颐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座别墅,华丽而恶心,每一根叶子,每一块砖块都布满了蛆虫爬满的恶臭感。
视线开始扭曲,那些玫瑰被扭转成歪歪斜斜的红影,血一样的颜色。
身体突然发麻,虞知颐耳边有短暂地失聪,而后是密密麻麻的哭泣与嘲笑,涌在他的耳边。
真实,又甩不掉。
一阵剧烈的恶心感猛现,虞知颐匆匆跑去了厕所吐。
他的脸色苍白,碎发湿哒哒地沾在额角,眼尾恹而颓地耷拉着,病态白的肤色将他的瞳孔衬的更为漆黑,面容阴郁孱弱。
他习以为常地洗了脸,走出了房间。第一件事就是给孟潺发消息,以此抚平内心的不安。
“哥哥,你在做什么:D”
孟潺正坐在办公室里,策划部经理正还和他修改着项目策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