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窃笑,决定待会儿做数学作业,可以先背英语单词。
于是挪挪椅子,靠过去在青年肩头看书。
边背青年掌心下那只手边不安分地闹各种小动作,不是挠腿就是挠掌心,有时会描摹青年左手修长的轮廓线条。
慕晨曾经近距离观察过傅易寒的手,那双手不仅漂亮,还有些许不明显的薄茧和细小的伤痕,都是傅易寒自己玩翡翠时留下的。
摸着指腹的薄茧,他小声问:“我这样会不会打扰你?”
傅易寒低低回答:“不会。”
慕晨的确不会打扰他,因为他本来就在想别的事情。
一个是张思静找慕晨的原因,一个是他和慕晨的关系。前者简单,后者……
感受着左手上微小却不可忽视的触感,傅易寒微微偏头。
细软的头发搔在唇边有些痒,从他的角度能看见慕晨纤长浓密的睫毛,振翅蝴蝶般掩住了下方那双过分明亮清澈的眼睛。
再往下鼻梁挺直、鼻尖小巧,嘴唇形状优美,饱满红润,中间一颗唇珠翘起像是在邀吻。
或许是背书到关键点,掌下的手又开始无意识在他腿上画圈,傅易寒无法平静。他发觉他很喜欢这样,喜欢这些他本应该觉得冒犯的各种小动作。
但为什么?只因为是朋友?
傅易寒心知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他必须要找个人弄清楚,找谁?
说张思静喜欢慕晨的许易,用了然的目光打趣他的褚长安……考量不到半秒,傅易寒将视线定格在讲台上方。
第19章 会亲他抱他摸他的……朋友?
当天晚上,他没有找到和褚长安交流的机会。
晚自习结束后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教室,慕晨拿着书回自己的位置,褚长安也从讲台上下来,等着最后锁门。
认为今晚时间太紧张不适合讨论感情问题的傅易寒没提困扰他的事,跟褚长安和许易招呼一声便准备走了。
跟慕晨的告别当然已经提前进行过,临下课前他就问慕晨晚上要不要吃夜宵。
换作往常慕晨会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有时候也不是为了吃的,就为了能和傅易寒同行一段路、多待一段时间。
但今天他被男□□惑晚自习的时候选择了先背单词,导致数学作业没做完,要回去赶工,只得含恨摇头,双目可怜兮兮、依依不舍。
傅易寒含笑捏了捏他的脸。
被捏成鸭子嘴的慕晨一头撞进他怀里,像撒娇的小奶狗一样脑袋顶着青年的胸膛使劲蹭,嘴里黏糊道:“今晚也要给我打语音哦,我数学作业没做完。”
其实以前没数学作业的时候两人晚上也没少语音通话,慕晨这句补丁是多此一举,对于他晚晚电话粥的行为,宿舍另外三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巧的是,只要不说他扰民,慕晨也很少考虑其他人会怎么想。
和心上人连麦写作业,睡前还有对方低沉温柔的晚安哄睡,慕晨当晚睡眠质量再上新高——梦到傅易寒了嘻,第二天起床后精神奕奕。
早上第一节上班主任老龙的数学,第二节就是化学课。
有头天晚自习前被张思静叫出去对话的经历,慕晨在这节化学课上下意识地关注起范老师来,然后心情沉重地发现,范老师好像真的在针对张思静。
或许是因为在范老师讲课时低头看书被点名骂过,这次上课后张思静几乎一直抬头注视着讲台上的范老师,期间还时不时点头表明自己有在认真听讲,连记笔记都要挑范老师回头板书的时间,记完又赶紧把头抬起来。
要慕晨评价,张思静这学习态度端正的不能再端正,至少比他端正,能排进班上前三。
饶是如此,范老师却并不满意。
再又一次板书完转过身后,范老师看着下方教室中间忽然脸色一变,说:“有的同学学习不认真,上课就只知道呆痴痴地望着我,望着我干嘛?知识点是写我脸上了?”
她视线方向十分明显,大家都知道范老师说的是谁,哄然大笑。
这个笑可能并没有恶意,只是觉得范老师说的内容好笑而已,然而对张思静来说却像一把冰冷的剑直直插、进她的胸口。
她难堪地低下了头。
大概意识到全程看着范老师也不能使她满意,张思静接下来不再刻意维持抬头的姿势了,除非是看黑板上的笔记,不然她便一直垂着脑袋,与前半节课的情况完全反了过来。
然后不出所料,范老师又指桑骂槐地骂了她,说有的同学上课不看老师,脑袋低得都要钻进书里了,要是自己看书就能弄懂还要她这个老师干什么,休学回家自学吧!
范老师没有指名道姓,但同学们依然知道她说的是谁,这次只有很少的人在笑,大部分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而比全班所有同学知道得更多的慕晨感受不单单是迷惑,他还为张思静的处境感到焦心,再被范老师这么“教导”下去,张思静再爱学习都要变得厌学了!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在范老师上课的时候明确指出她做法不对?那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范老师又把张思静叫去办公室。
许易正想就上课时的情况问问慕晨知不知道怎么回事,后面便传来傅易寒的声音:“慕晨,她昨天就是因为这个找你?”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他们坐后排的四个人听见。
慕晨惊讶地回过头。
座位上青年眼神笃定,显然只是从他口中做最后的确认。
他想了想,傅易寒自己猜到的,应该不算他说出去的吧?于是点点头承认:“嗯,她问我开学那段时间范老师叫我去办公室有没有骂我。”
同样转过身体的许易听见这句话,瞪大眼语气不忿:“范老师骂你了?!”
他刚亲眼目睹了范老师针对张思静的行为,先入为主认定范老师把慕晨叫去办公室就是为了骂他,而且骂的很难听。
然而。
“范老师没有骂我,”慕晨叹气,“相反,她跟我说话还挺温柔的。”他走神范老师温柔提醒,张思静认真听讲结果被指桑骂槐,所以范老师真的重男轻女?
听到发小没被骂,许易这才放松不少,但还是有点不明白:“范老师针对她,张思静问你干嘛?”
傅易寒道:“寻求心理平衡。”
慕晨也是这个想法。
两个人都被骂了张思静还能安慰自己范老师是性格如此,但若是只有她遭受那种对待……
慕晨:“昨天我跟她建议将情况告诉老龙,她拒绝了。”
傅易寒皱眉:“拒绝也要说。”
这时旁听完全过程的褚长安开口:“我会找时间把情况告诉龙老师。”身为一班班长,同学的学习态度他不想管,但张思静这种情况,既然他知道了就不能视而不见。
许易挺同情张思静,积极出谋划策:“午休吧,午休的时候老龙一般都在办公室,而且时间充裕,免得没说清楚。”
慕晨:“到时我们提前跟张思静说一声。”虽然可能要违背张思静的意愿,但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他们商量完这件事,门口张思静正好从办公室回来。不高不矮的女孩子埋着头踏入教室,那张偏圆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有的只是麻木。
见此慕晨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这种情况就不能听张思静的个人想法。不用独自背负秘密,他内心其实松了口气,眨眨眼睛开傅易寒玩笑:“没想到你这么关心同学。”
傅易寒笑意清浅,没跟慕晨解释要是不把情况告诉老师,张思静势必还要承受来自范老师的压力,她承受得了还好,承受不了想找人倾诉,会找谁?
所以他哪里是关心同学……
很快午休时间,同学们去食堂吃饭。
教室里空空荡荡,没胃口的张思静趴在桌子上发呆。
慕晨准备去告诉她大家讨论的结果,傅易寒表示要跟他一起,慕晨惊讶,暗自感叹了下傅易寒果然乐于助人便和对方一起走到张思静座位边。
他小声道:“张思静,你的情况班长已经知道了,他说午饭后会去办公室告诉龙老师,龙老师肯定会管的,你不用担心。”
张思静支起身体惊慌失措地看向他们。
傅易寒不想慕晨被误会:“不用看慕晨,不是他说的。你的情况太明显,估计班上不少人都猜到了。”
慕晨适时劝她,他知道张思静寄希望于范老师某天发泄够了不再继续盯她,但要是没有那一天呢?
张思静性格内向归内向,但好在不是怯懦,沉默许久后认同了他们的做法。
她怕自己在班主任面前说不清楚,让慕晨借褚长安的口转告龙老师:“那天上课说话是我不对,我知道错了,会改,希望范老师能原谅我。”
慕晨点头应下来,等褚长安回教室就把对话经过告诉他。
褚长安了解了情况去办公室找龙老师,回来便告诉包括张思静在内的大家事情解决了。
张思静将信将疑,直到两天后再上化学课,安安稳稳上完课也没被明里暗里骂过,这才彻底放下心。
范老师对张思静的态度不是变好,而是不管她做什么都选择无视,就当没这个人。张思静却很满足,她不想被关注,只想安安静静的学习。
连续几天化学课平静上完,张思静的心理压力减轻很多,一个课间,她到后排给慕晨道谢。
慕晨摆手说不用:“事情是班长去说的,我没起什么作用。”
张思静腼腆地笑了笑:“那就谢谢大家。”
她道谢完要回座位,傅易寒一反常态地对她说:“好好学习,有事情找褚长安。”
张思静再度道谢后离开,没什么事情的慕晨和许易转回自己的位置。褚长安挑眉望向傅易寒:“有事就找我?”
傅易寒笑意不变:“你是班长,能者多劳。”
褚长安扯了扯嘴角,行吧,他就当没听出傅易寒是不想让张思静找慕晨。收回目光正要看书——
“我现在就有事要问一问班长。”这时傅易寒突然压低声音说。
褚长安转头。
傅易寒没看他,而是将视线落到前面慕晨背上。
穿着藕色羽绒服的慕晨趴在桌上,把身前藏得严严实实,约莫又是在折腾给他的生日礼物。
自那天说开要给他准备一个惊喜后慕晨便开始折腾这个礼物了,他问了几次对方都不告诉他,搞得神秘兮兮。
羽绒服是宽松款,回忆着慕晨在他面前张牙舞爪、鼓鼓囊囊的可爱模样,傅易寒心跳得有些快。
他轻吸了口气问褚长安:“我跟慕晨的相处情况你都知道,你……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的地方?”
张思静的事情解决,也该轮到弄清他对慕晨的态度了。
嘴角笑意真实了点,褚长安反问:“你到底想问什么?”
傅易寒踌躇:“……朋友会像我和慕晨这样?”对那个朦胧未知的答案,说不清期待还是忐忑。
然而褚长安默然片刻淡淡回答他:“嗯,朋友就是你们这样。”
傅易寒愕然。
投向同桌的眼神变得锐利,他拧紧眉头:“你确定?慕晨很黏我,会……”会亲他、抱他、摸他,还会黏糊糊地跟他撒娇。
但这些事太亲密,哪怕作为同桌褚长安旁观了不少,傅易寒也不愿再向他重复一遍,仿佛多说一句珍藏起来的宝贝就被多窥探一眼。
很明显的,他不接受这个答案。
那你还问我干什么?
褚长安摘下眼镜慢腾腾擦拭着镜片,神情淡定得很。
第20章 是喜欢
两人有近一分钟没说话。
前桌慕晨和许易安静没两秒又闹起来,慕晨捂着身前的纸条躲躲藏藏,旁边许易试图偷看鬼鬼祟祟,你追我躲像是在打伏击。
傅易寒不想接受那个答案。
只是朋友吗?就跟慕晨和许易一样是朋友?
甚至他还比不上许易,至少许易和慕晨小学起就认识了,有超过十年的友情,而他认识慕晨只不过短短四个月而已。
他不希望是这样。
他不希望自己只是慕晨身边的众多朋友之一。
撑着额头,左手手腕的坠饰在光线照射下呈现出剔透的淡蓝色,从来维持着完美形象的青年难得从眉宇间泄露出几分颓丧。
褚长安:“……马上中午了,午饭前我暂时不想吃别的。”生而为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吃狗粮。
傅易寒听得半懂不懂,懒懒斜过一眼,不想说话。
褚长安也不在意他有没有听懂。他擦眼镜的动作十分细致,左右两片镜片、前镜面后镜面、眼镜腿,慢条斯理,一丝不苟。
擦拭干净的无框眼镜重新戴上鼻梁,他将眼镜布放回盒子里收好,偏头,眼底莫名的幽光被妥帖地隐藏在镜片后。
褚长安微笑道:“知道你不信,不如趁着没上课自己去看看?”傅易寒不想接受,难道他听见这个问题时就能很自然地接受吗?
这感觉就像他以为自己把连续剧看到了结局,不用太关注了,结果故事主角告诉他,他们还在开始。
临上课还有几分钟时间,褚长安带傅易寒离开教室。
起身时,前桌忙着躲许易的慕晨不忘护着身前敏锐地回头问:“你们去哪?”
褚长安:“出去透透气。”很有班长威严地把慕晨同学打发了。
他将傅易寒带到了隔壁几个班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