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说,他对他的喜欢,是无条件的。
岛的背面崎岖不堪,他也会喜欢。
因为太阳,无处不在。
陈洲想:他到底是有多幸运,才能遇见张向阳?
拥抱的太紧了,紧的真的快要窒息,在呼吸困难时,默契地去交换了对方的呼吸,拥吻,像触及到了灵魂的深处,他们心知肚明,两个人都没救了,没有彼此,就没法呼吸了。
“不行……”
张向阳扭开脸,手挡住脖子,从凌乱的氛围中勉强逃脱,“明天要直播。”
陈洲克制住了追过去的唇,心跳剧烈地跳,他得放手,可还想再任性一会儿。
张向阳说了,他会无条件喜欢他,所以,他现在有权利任性了。
“你先洗澡吧,”张向阳手搭在他肩膀上,“我在你卧室等你。”
第76章
张向阳坐在床边等,一直从7点等到8点,浴室门终于开了。
陈洲深色睡衣一身清爽,头发都吹干了,人站在浴室的窄门前,高大的个子填满了整个框,神色平静,眼里微微凝着亮光,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谁会能保持无动于衷呢?
张向阳向他伸出了手。
门既然推开了,就是陈洲已经拿定了主意。
陈洲手从门框上滑下,人慢慢向张向阳走过去,他抓了张向阳的手,到这个时候,再没什么可矫情的,“睡吧。”
陈洲卧室的床,张向阳第一天来的时候就睡过一次,当时迷迷糊糊的,睡醒了就赶紧跑,什么感觉都全忘了。
原来这床这么大,两个成年男人睡在一块儿,能谁都挨不着谁。
张向阳手放在被子上,两手相互叠着,睡姿乖巧成熟,可供展览。
半晌,他轻声道:“陈工,你睡了吗?”
“没。”
“我睡不着,你呢?”
“还行。”
那点眼眶里的红转瞬即逝,持重的陈洲又回来了。
人都有包袱,这很正常,张向阳说了无条件的喜欢,就是连他的包袱也一起喜欢。
手指在被上来回转动,心跳也跟着乱,被子里的两个人都安静着,呼吸都透着小心。
张向阳静躺了一会儿,翻了个身,面朝向了身边的人。
翻身的动作由床震动着传递,身边躺了个人的感觉不容忽视。
陈洲也翻过了身。
黑暗中看不太清彼此的脸,隐隐绰绰的轮廓,呼吸试探着喷洒。
“陈工。”
“嗯。”
声音都压得低低的,很谨慎。
张向阳把手伸进被子,摸索着找到对方的手,指尖一碰上,就握在了一块儿。
“明天我直播,你到现场来看,好不好?”
“怕你受影响。”
“不会的,你在,我会更安心。”
指尖绞动在一起摩挲,指甲刮过指腹,微微刺痛。
“我是不是挺烦的?”
张向阳头往前靠了一点儿,声音带着柔软的笑,“不烦。”
视线逐渐适应了黑暗,慢慢能看清楚对方的五官,清亮的眼,轻动的唇。
陈洲低下头,额头快碰到张向阳的。
“如果我以后更烦呢?”
“有多烦?”
“一天五个电话。”
“不烦。”
“十个?”
“你打一百个,我也不烦。”
这样一起躺着,盖同一条被子,靠得这么近的说话,有种与众不同的交心感,说的每一句都不用斟酌,全是放松的真心话,让人感觉特别的舒服。
“明天来吧。”
张向阳一侧头,靠在他胸膛上,“我很开心你想陪我。”
手臂自然地绕过去,围住了靠在怀里的人,安心又踏实,陈洲额头轻轻一碰,碰到另一个额头,温温的,温度稍有差异,贴着贴着,就相同了。
嘴唇落在鼻梁,轻盈的一下,让人心里觉得暖,张向阳微仰起脸,锋锐的唇顺着他的力道下滑,吻住了他的唇。
手指紧绷着,慢慢发了力,骨头都要散了,只剩皮与肉,软绵绵的,快要碾落成泥。
又到了该分开,一个躲卧室,一个钻卫生间的时候。
隔着两扇门、一道走廊的距离,就能将所有的悸动都保持在互不打扰的安全里,都想着慢慢来,别太急,在一起不容易。
是他们想岔了。
这种事,理智就得靠边站。
谁先盖住谁的,不知道,反正就是那样了,遂着心意贴在一块儿,指缝里透出黏,鼻尖里哼出声,像情窦初开的学生,稀里糊涂地抓了室友,指尖圈紧,荷尔蒙乱散,管不了别的,只管这一刻。
小阳。
小阳。
小阳。
耳朵里灌着声,张向阳心跳得飞快,只“嗯”着回应,浑不知调子都变了,腻腻的,厚厚的。
互相碰撞着抵,手包着手,皮裹着肉,嘴唇磕碰着牙齿。
呼最后一口气,全是对方的味道。
胸膛静下来,嘴唇又黏糊糊地接吻,滋味难言的余韵。
掌心还圈着,脑袋靠在一块,鼻梁互相蹭着,吻一会儿放一会儿,都没够,张向阳脸发烫,胆子大得没边,反正到这个地步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他压着嗓子,说:“等我明天直播忙完……”
陈洲呼吸一滞,开口,声音磁性得人耳膜都颤,“别哄我。”
一语双关,听的人也懂,张向阳鼻尖靠着他的鼻尖,说话时的热气就洒在陈洲唇角,“真的,我之前就想过了。”
“……多久以前?”
张向阳吻他一下,像害羞的堵他的嘴,“去洗手间吧。”
陈洲心情不知多久没这么放松,不肯轻易放过这个甜美的夜,逼问他,“什么时候?”
张向阳脸红得发烫,低低道:“你第一次吻我的时候。”
他的回答令陈洲又忍不住吻他。
“等会儿再去洗手间。”
再闹一次,更放肆,节奏也缓,还抽得出空隙说话。
说的也都不知道是什么,全是甜的腻的见不得人的,脑袋发昏,答非所问,说着说着就亲在一块儿,答案全困在唇齿间。
两人从洗手间回来,没再隔着远,很自然的,一个靠着一个,心和身的距离该是统一的,一错位就难受。
这下好多了。
陈洲环着张向阳,说:“我明天陪你。”
“嗯,好。”
“下周一我要回空华复职。”
“是该回去了。”
“上班想你怎么办?”
“打电话,发微信,开视频,都行。”
陈洲亲他一下,手指掠过他的头发,心里很不舍得。
“我有空,我也找你。”
“嗯。”
“那我不管会不会打扰你工作了。”
“不打扰,”陈洲又亲他一下,嘴角上翘着,“真的。”
张向阳笑,“我想你的时候也多,就是怕打扰你,你那么忙。”
“都是瞎忙。”
陈洲眼也不眨,将自己的工作狂人设扯个稀烂。
“别胡说,”张向阳开始管他,“谈恋爱也不能影响工作。”
“嗯。”
陈洲服管,低头又在他脸上亲一下。
他尝试着重新去与人建立亲密关系,这对他太重要,重要到他现在什么都可以不用管。
这状态也不对,眼前有什么就死抓什么,生活就会失衡。
道理陈洲全明白,只是在感情上面欠缺一点控制,要么远离,要么绑紧,他就会这两个选项。
两个选项都不适应现在他与张向阳的关系。
他该好好反思,慢慢去学。
说着话,睡意一点点上涌,快要睡了,张向阳听到陈洲低沉的声音。
“小阳。”
“嗯?”
“真的会无条件喜欢我吗?”
“真的。”
陈洲手松开一点儿,让张向阳靠在他的胳膊上,距离分开了,他才看得到张向阳脸的轮廓。
他慢慢眨着眼睛,回想起刚认识张向阳的时候。
面试紧张到胃痛,拿着三明治和胃药却不敢吃。
他走开一会儿,想给他自在的空间解决。
回来的时候,三明治和胃药他还捏在手里,人站得笔直,陈工,您给我的资料我看完了,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陈洲当时想这人真是一根筋,傻。
傻得执拗。
执拗的傻。
这么一根筋的人,认准了,就不会放手的。
目光描摹着黑暗中那张脸柔和的线条,陈洲安稳地闭上了眼。
张向阳与陈洲一起出现在直播工作间时,俞清痛骂张向阳,“你来这儿公费恋爱了是不是?!”
张向阳道:“他只是看看。”
俞清不管,让陈洲爬。
陈洲不爬,说他在这儿看,等会儿在直播间给他们下几单冲销售额。
张向阳不同意,“不行,这样就不真实了。”
俞清也不同意,“谁稀罕你几个臭钱啊!——说吧,冲几单?”
最后,陈洲还是留下了,张向阳保证陈洲只是站着看,他绝对不受影响,俞清也没反对,反正工作室拉拉杂杂一大堆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临开直播前,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前期准备的好像已经充分到了极点,可还是这出个小错,那缺了点什么,打仗一样乱哄哄。
终于到了整点,整个房间按了暂停键一样安静下来,男左女右,清新好看地出现在了直播间的屏幕里。
摄影师灯光师造型师品牌商的经理公司上下的员工再加个陈洲,全都鸦雀无声地看着两人直播。
屏息凝神。
手里都攥着手机,等着看效果。
这些人,张向阳一个也看不见,眼里只有前面的摄像头,过两分钟,摄像头也在他眼中消失了,他拿了产品,笑着看向沈晴,沈晴表情灵动无比,与他轻松对话。
所有的一切都离他远去,他仿佛站在了巨大商场的中心,而他面前是无数的顾客,他向顾客介绍着,用心去揣摩他们的需求,竭尽所能地做到最好。
俞清看了半个小时,出去了。
肖小晓也跟着出去,看到俞清正站在门口打电话。
“妈,你上淘宝了吗?你搜多桉,对,里面直播,你点进去,那是我做的案子,我的员工,你看到下面滚的留言弹幕了吗?对,你看看,好,行,嗯,奶奶,对,是我,小清,对,我公司做的,对,火吧?等等,我爸电话进来了——”
“爸,我牛不牛逼!你别说别的,你就说你儿子牛不牛逼,你服不服……”
俞清打完电话,转过身,正看到肖小晓冲着他笑,眼里泪闪闪的。
俞清冲过去,一把抱住她,把人抱得快飞起来,“小晓,苦日子熬过去了,咱们终于要发达了!”
肖小晓死捶了一下他的背,“滚你丫的,你个臭煤二代,你过过一天苦日子么你?”
患难与共的朋友抱得死紧,流眼泪,瞎蹦跶,俞清太高兴了,当场承诺给肖小晓晚上会所男模随便挑,肖小晓说谢谢你老板我不像你那么淫贱直接给我折现吧。
俞清:“去尼玛的!老子一分钱都不给你!”
结束提示亮起,张向阳都没觉得累,他甚至有些意犹未尽,留言太多了,有很多他还没回复完,遗憾都写在了脸上,只能向没照顾到的顾客道歉。
【对话框已被输入:我本来不想买的,可他跟我说对不起没回复我,我忍不住了……】
【yoyo不差钱:两个主播都好可爱,下一次直播什么时候?】
【简单生活:下单了,赠品什么时候发?】
【风雨613:刚来,直播间怎么下单?有优惠吗?】
……
一直到下播前,留言都仍在滚动刷屏,满屋子憋着气的人不约而同地呼出口气,张向阳的目光这才移向众人,他一眼看到站在一侧的陈洲,人还坐着,魂已经飞到了他怀里。
人都动了起来,整个房间开始有了声儿,人群围在了一起,声音嘈杂的聚着。
张向阳先对沈晴说了句辛苦了,沈晴回了他一句,张向阳拿了水站起身,陈洲已经向他走了过来。
离得远看不见,走到面前,陈洲才发现他一脑门的汗,整张脸在照明光下亮晶晶的,眼中还残余着亢奋,“陈工,你觉得怎么样?”
一声爆喝般的大喊在屋内惊雷炸开。
“三百七十一万——”
张向阳与沈晴同时向声音的源头看去。
聚在一起的人已经分开了,品牌商的经理,四十多岁的男人,激动得脸红攥拳,对着两人又喊了一遍,“两个小时,销售额三百七十一万!”
众人全都安静着,不会说话了。
三百七十一万。
他们没有概念。
是成功了吗?
他们算成功了吗?
沈晴手一抖,掌心里的杯子“啪”地掉在地上。
“碎碎平安!”
品牌商经理立刻接道。
“大吉大利!”
此起彼伏的“碎碎平安大吉大利”响起,他们互相交换着眼神,从彼此的犹疑中终于慢慢确定——他们……成功了?!
欢呼声掀翻了屋顶。
沈晴跃过杯子的碎片,与化妆师抱在一块儿。
一屋子的人谁逮着谁就抱,哇哇乱叫,闹得楼都要跟着颤。
张向阳在喧闹的氛围中茫然了,他看着众人脸上喜悦到疯癫的表情,后知后觉地想:他成功了吗?是他张向阳成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