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趁着司凌映出去,顾驰用手指捅了下梁平:“喂,你让我出去,我把校服换回来,昨天他穿了一阵子,又压在身后,那件校服味道比这个好。”
梁平:“我怎么感觉你在犯罪?”
“我犯什么罪了?你说说看,偷换校服,法律上没有这条吧?”
梁平咬了咬下唇,这么说的确是,“你去就去呗,跟我说干什么?”
“嘿嘿,死狐狸他同桌,又在那儿呢。你说他怎么那么宅,该死,我观察他快一上午了,他为什么下课从来不出去?平哥哥,还要麻烦你引开他。”
“又来这套?”看着顾驰卖萌的模样,梁平拒绝不了。
哎!交友不慎毁所有。
他不禁回想起他跟顾驰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在梁平的记忆中,他是没有父亲的,母亲身体孱弱,很小的时候,母亲常年卧病在床。
他从初中开始就在外面打工。
刚开始,他只能在街坊开的面馆打杂,洗碗,端面。
那时候,梁平遇到顾驰,他高高瘦瘦的,明显营养不良,头发发黄,每周都会去面馆吃几次面。
一来二去,两人熟识起来。
面馆的生意不好,客人也不多。
不忙的时候,顾驰拉着他说话,顾驰的话很多,似乎有讲不完的废话。
他褐色的眼睛总是弯着,嘴巴停不下来,尤其是吃面的时候,嘴里含糊不清,不停跟他聊天。
多数时候,梁平只是听他说,因为没人能理解自己,没人知道一个青春期的男孩子,不能去玩,一边负担家务,一边照顾生病的母亲,生活会有多么苦涩。
顾驰好像察觉到了他的不快乐,特意避开让他不开心的话题。
仿佛只有跟顾驰在一起,梁平才稍微有一点男孩子该有的生气。
出事那天是晚上十点,顾驰已经吃完面一个小时了,似乎他也不急着回家,仍然赖在面馆跟梁平说说笑笑。
开面馆的孙婆婆还挺喜欢他,任由他在店里呆着。
梁平接到他妈妈的电话,脸色大变,外面下着大雨,他连雨伞也来不及打,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当时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顾驰也跟了出来,一直追在他身后,手里面还拿着伞。
救护车到的时候,顾驰仍然撑着一把蓝色格子雨伞,静立在雨中。
两个少年一起到了医院,他妈妈需要立刻手术,费用六万元。
梁平哆哆嗦嗦从手里拿出五千块钱,不断地跑出病房打电话借钱。
没人肯借给他,母亲缠绵病榻太久,亲戚们都担心他们还不上。
社会是现实的。
他低着头回到病房,陪在他妈妈身边的顾驰也不见了。
梁平瘫坐在地上,头靠在墙边,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
他泣不成声。
浑身冰凉的梁平耳边听见一句清脆的调侃:“呦,这是怎么了?你还有养猫的嗜好?”
养猫?
顾驰继续说:“看你脸上多少猫崽儿!擦一擦眼泪,你找一下阿姨的证件,赶紧去交钱吧。”
顾驰把一个纸袋递给梁平,里面厚厚的钱,六万。
梁平用力抱了一下顾驰,连一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说,跑向了收费窗口。
手术很成功,母亲不仅得救了,反而可以坐轮椅到处活动了。
许久之后,司凌映才从街坊的嘴里得知,顾驰家里的情况不比他好多少,父亲早逝,母亲改嫁,他姑姑一直在支持他的学业跟生活。
那六万块,是他妈妈出国之前给他留的五万块加上他平时生活费,一点点攒出来的。
顾驰每次都吃面馆里面最便宜的五元一碗的葱花面。
只有逢年过节,他才会点一次红烧牛肉面,他吃得那个香啊。
牛肉面十元,每次省下五元,顾驰要省多少顿,才能把借他的钱省出来?
号称数学天才的梁平,第一次算不明白这笔账。
此情无价。
穷则独善其身,顾驰,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梁平抬手整理刘海,不知怎么了,可能是秋天来了,喜欢伤春悲秋了。无端想起了这些往事。
还好,顾驰仍然关注着林落的一举一动,如果被顾驰知道了他的异常,又要笑话他了。
这不,这祖宗开始催促了:“梁平,你快想办法引开他。”
梁平:“你自己怎么不去?”
“鬼点子你比我多,你还不知道吗?我不会撒谎。”
他说的是真的,顾驰不会撒谎,一撒谎特别明显,全世界都能看出来他在撒谎。
梁平无奈,找了个借口把林落叫了出去。
顾驰开心地把手搭在司凌映的椅背上,刚抓住校服,他背后传来微凉的声音:“顾驰,你在我座位上做什么?”
第6章
这个声音是司凌映?
他回来了?
顾驰急中生智,把椅背上的校服扯到地上,捡起校服的时候,他故意在地上蹭了一下,校服上面白色的部分很明显变得灰突突的。
顾驰拎着校服,转头吆喝:“谁的校服掉了?”
司凌映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黑沉沉的眼睛盯着他手上脏兮兮的校服。
他洗了多少遍,熨烫过的衣服,全毁了。
顾驰:“司凌映,是你的校服吗?”
“你说呢?”司凌映挑眉反问,语气明显不高兴了。
顾驰把校服扔到司凌映手中,讪笑:“不用谢。”
司凌映黑着脸:“我没打算道谢。”
此时,八班的班主任,古老师进了教室,他对着顾驰招手:“顾驰,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顾驰走到门口,梁平拉了他胳膊一下,悄声说:“古老师找你,八成是因为更衣室打架的事,你小心应对。算了,还是我陪你去吧。”
“你去干什么,你又不在场,放心吧,爸爸我见机行事,没什么大不了的。”顾驰双手插着兜,跟在古老师身后。
古老师是教历史的,同学们背后称他古秀才,他身材不高,胖墩墩的,说话不是很连贯,为人憨厚,脾气很好。
他身上总有一种怀才不遇的愤慨,年年报考公务员,次次落榜。
他厌倦了高中班主任的生活,管理班级没什么上进心,他只能做高一的班主任,高年级就要换性格强势的班主任。
到了办公室,等待顾驰的还有七班的班主任方老师,方老师旁边站着李毅。
李毅的脸上仍然残留着挨揍的痕迹,青青紫紫。
看到顾驰,李毅的脸紧绷着,眼神充满怨怼。
方老师是个三十多岁的女老师,见到顾驰一副吊儿郎当,浑不在意的模样,她怒从心来:“古老师,你班的学生也太过分了,虽然李毅的家长善解人意,没有追求这件事的刑事责任。但这起事件的性质也太恶劣了,这么公然在学校实施暴力,我们怎么可以纵容他?”
“方老师,你先别生气,顾驰这孩子本质不坏,我们先问问原因。”古老师拍了拍顾驰的肩膀:“你好好说,为什么打人?”
顾驰脸上出现一丝尴尬:“他们先动手的。”
堂堂校霸级别的人物,让他怎么说出口,对方毛手毛脚意图占他便宜?
李毅见他躲躲闪闪,不敢说出实情,他嘴角扯着得意地笑,这回还不想办法整他。
司凌映警告过,李毅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之前他默不作声,但挨打这口恶气,他怎么咽得下去?
方老师哼了一声,显然不相信顾驰的说辞:“李毅,你来说,怎么回事?”
李毅脸上挂着伤,丝毫不影响他话语的连贯性:“在更衣室,我见顾驰同学身体不舒服,上前扶他,谁料到他突然发了疯,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抡起拳头对我们一顿打。”
顾驰:“放屁!老子再三警告你,离我远点,你没脸没皮,往前凑,还说那些恶心话。”
吃准顾驰好面子,不会说明那些话,李毅肆无忌惮:“你倒是说,我说了什么话?”
顾驰挤出一句话:“你特么……无耻!”
方老师厉声说:“古老师,你看看你班学生,除了骂人,还能做什么?学校不能因为他是体育特长生,处处袒护他,我今天一定要讨个说法。”
古老师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顾驰,无奈地说:“你们想怎么样?”
“李毅不计较医药费的事,他家里也不在乎这个。”方老师瞥了顾驰一眼,十分不屑:“道歉是肯定的,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为了避免不好的影响,我认为应该让顾驰全校师生面前道歉,保证以后不再犯。”
顾驰嗤了一声:“不可能。”
古老师看他态度强硬,没逼迫顾驰,反而跟方老师求情:“他们这代孩子好面子,公开道歉就算了吧。我让他写份检讨书,保证以后不犯,一会我做做他的思想工作,让他私下里给李毅道个歉,行吗?”
方老师斩钉截铁:“不行。”
李毅得意地冲顾驰挑了挑眉头,摆明了在说,我赢了。
顾驰火冒三丈,马上就要绷不住了。
办公室传来敲门声,语文老师白棋跟司凌映一起走了进来。
见这边剑拔弩张,白棋笑着说:“怎么了?这么严肃的氛围。”
白棋来了,顾驰更觉得脸上挂不住。
方老师也是语文老师,出了名的牙尖嘴利,她调油加醋地把李毅的话,重复一遍。
白棋眼中划过惊诧之色:“不能吧,顾驰上我的课表现还是不错的,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司凌映很自然的接住了话茬:“的确有误会,老师,你们误会顾驰了。”
古老师见有转机,紧忙问:“司凌映,你知道什么?”
司凌映放下手中的作业本,状似不经意地说:“事发当天,我也去了更衣室,我跟顾驰原本约好放学后一起打羽毛球,我在更衣室发现了李毅等人。”
司凌映洞悉一切的目光扫了李毅一眼:“我发现李毅身上的信息素味特别大,面色也有些不正常,他正处于易感期。”
“什么?”几名老师同时失声大喊。
由于Alpha强烈的欲望和危险的信息素,使易感期的A具有很大的威胁性。
A不同于O,O发情只会导致自己身体孱弱,发出扰乱他人,尤其是A的信息素。
发情期的O注射抑制剂可以缓解病症,多加注意不会影响日常生活。
易感期的A却不然,抑制剂几乎对他们没用,他们暴躁易怒,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求。
他们的战斗力强,求而不得,往往采取强取豪夺的暴力方式。
针对这一情况,法律规定,易感期的A一定要停止一切学习和工作,马上进入隔离状态。
故意隐瞒进入易感期事实的个人,将给予拘留,按照情节严重情况,进行下一步的惩罚。
李毅明显慌了,急迫地反驳:“不是,我没有。”
司凌映的声音有条不紊:“这样吗?你为什么没对顾驰提出刑事追究?不是你自己理亏,不敢让警察介入调查吗?你不承认也没用,事实就是事实,你的住院记录,一查便知,你是哪天到的易感期?医院那边一清二楚。”
“不可能,你根本查不到。”李毅梗着脖子否定,他爸当时给了医生红包,反复叮嘱不要把这件事记在病历上。
司凌映打开手机,滑了两下,举起手机屏幕:“老师请看,这是李毅同学这几天的用药记录,其中好几种都是专门治疗易感期A的专用药,按照计量分析,当天他根本不是处于易感期的第一天,应该是第三天。”
第三天是A症状最强的一天,难怪李毅会克制不住,打架生事。
方老师本身是A,对手机上面的药很熟悉,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李毅,你胆子太大了!平时摆出一副好学生的模样,没想到连老师都骗。”
她难堪地看了一眼古老师:“抱歉了,我班学生的错,你们想怎么处理?”
古老师松了一口气:“顾驰,你想怎么处理?”
顾驰被司凌映说得一愣一愣的:“应该怎么处理?”
司凌映回答:“按照法律,拘留七天,接受具体调查。”
“就这个吧,这个不错。”顾驰耸耸肩:“古老师,这里的事情完了吧?我要回去了,打架之后,我的头受伤了,一直隐隐作痛,搞不好要晕倒在学校。”
一听他这么说,古老师紧张了:“你这孩子,身体不舒服不早说,也不懂得为自己辩解,司凌映,你快陪顾驰去一趟医院。这边的事情学校会看着处理。”
司凌映应了一声:“好的,古老师。”
走到门口,司凌映转头,瞥了李毅一眼,对方吓得肩膀一缩。
李毅后悔了,早知道不整这一出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司凌映也太恐怖了,呜呜,他耳边回想起司凌映警告的话:“少招惹顾驰,把你的嘴闭严。闹大的话,你会比现在更惨。”
进监狱,可不比现在还惨吗?
李毅怕极了,不断小声哀求古老师,方老师。
顾驰出了办公室,偷眼看了一眼司凌映,他们默默地一直走到教学楼外的柳树下。
绿叶绰约的影子下,司凌映皮肤白得剔透,眼睛的弧线自然上挑,鼻梁高挺,唇瓣薄薄的,深邃的眼睛似乎带着一种魔力,他周身散发着贵族的优雅气息。
他无疑是被上天眷顾的宠儿,不仅外形俊美,还拥有强健的体魄,顶级的信息素,再加上聪明的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