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饿不饿,刚才陪护来过了,我要他给你买点吃的,想吃什么?”跟往常一样,江柏洲凑近元颂说话,总习惯抬手摸人脸,干燥的手掌覆上他睡的温热的脸颊,亲昵又温情。
只是,万万没想到,对方竟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元颂眉头拧着,像在克制不悦情绪,隐约的不耐烦藏都藏不住。
躲开了?
黏人的小男朋友躲开了?!
对他的触碰冷淡不耐,看他的目光沉寂冷静,整个人像没有情绪的瓷娃娃,除了必须要求外,又不开口说话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这,他,真患上了情感缺失症?
不是吧!
“其他病人吃什么我就吃什么,随便都行!”
江柏洲尴尬的右手还举在半空中,端详着元颂的目光惊愕惶然,小男友扭脸看着挂着白纱窗帘的窗户,淡淡开口,气氛冷下来,完全没有继续交流的意思?
话虽如此,元颂挑食厉害,江柏洲不敢在这个时候“随便”给人吃东西。如果一会儿陪护买的饭不和元颂口味,他就自己再去买。
“宝,宝贝儿,你手冷不冷,我给你捂一捂吧。”吊针里的液态一点点滑进元颂右手的血管里,水滴冰凉,他该去找个暖水袋给人垫着。
江柏洲不想信邪,打死也不想相信元颂会对他冷淡至极。这颗小太阳从追他的第一天开始,就能将人热化了,比谁都心疼自己,他怎么会抗拒呢?
因为扎针头的缘故,滞留针位置的皮肤有块小轻紫,江柏洲双手捧着元颂微凉的手掌托起来,小心摩挲升热,可对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始终锁在窗户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柏洲:……
在抢救元颂时,因为金属配饰可能会影响某些检测仪器,他和江柏洲同款的情侣钻戒被人摘了下来,此刻正放在旁边茶几上的小透明药盒里,闪着孤独的光。
“戒指现在先别戴了,等你病好了再戴,后面不知道还会不会做其他检查,我先给你收起来?”
江柏洲始终无法接受自己被冷落的事实,借着情侣戒指试探暗示元颂,他可是他最爱的“柏哥”,你可不能这么对我。
我们不是最会撒狗粮的一对吗?
你可不能追到就扔啊,这是渣男行为,不地道!
“哦。你收吧。”
说话间,元颂总算扭头看了他一眼,话里话外一点情绪都没有,比陌生人之间产生的礼貌客套还冷淡:
“谢谢啊。”
“不客气。”
……
新晋人气影帝、被小男友热烈追求的江柏洲,如遭雷劈,元神都被打散了,脑袋里全是电闪雷鸣。
元颂对他不冷不热的眼神,比被放在案板上刮鳞还折磨人。
他生病了,不要紧,对待病人要温柔耐心。
他不是不爱你了,只是暂时不想搭理你。
嗯,对,就是这样。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或者,要不我回放一下昨天的颁奖典礼,你想看看我拿奖的样子么?奖杯我都带来了,我给你拿……”
“柏哥,你能安静一点吗?你吵的我有点想吐。”元颂板着脸,像甲方给乙方提意见,严肃的神情,凌厉的眼神,还真有点镇住聒噪的江柏洲了。
他不仅被冷待,还被嫌弃了?
昔日的毒舌顶流,被人堵的哑口无言,辩解的话噎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睁大的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
“能。”半晌后,他讷讷回答,像开屏露腚的花孔雀求偶失败,又丧又可怜。
江柏洲,呵呵,你也有今天。
前天还跟你滚床单的人,今天就一脚将你踹开,这反差感,真销魂。
没事,他至少还记得你,还知道喊你声“柏哥”,嗯,知足吧。
被小男友冷冷训斥后,江柏洲窝在沙发里一句话都不敢再说,手机调成静音,生怕发出噪音又是被一通数落,如果人不呼吸还能活,他连喘气都想省了。
元家请来的陪护是个三十来岁的精神熟男,不仅有亲和力,还做的一手好菜,他用餐盒带来的饭菜都是自己在医院小食堂做的,色香味俱佳,还完全避开了元颂忌口的食物,看来是被元程景仔细叮嘱过了。
元颂从吃饭到漱口,从男陪护扶着他上厕所又回来躺下,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端坐在沙发上等着被临幸的江柏洲。
别提饭了,连汤都没说让他喝一口。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就靠几口水和对元颂的牵挂吊着命,现在直觉一口气上不来,憋得要将人堵死。
老天爷啊,他好像不那么爱我了。
怎么办,好想哭!!!啊啊啊!!!
第54章 乖宝变身
元颂彻底清醒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以前的乖宝宝开始叛逆,甜颜脸天天冷着,偶尔抬头看人一下,还满眼不耐烦。用元程景的话说,孩子可能回到了青春期。
其实,元颂从小到大一直很听话,唯一跟家里有矛盾的是在江柏洲的问题上,最后还是被他二哥列了交换条件,忽悠送出国了。
所以,面对孩子的突然叛逆,元程景和江柏洲都有点不知所措。薛院长说这是情感丧失症的正常表现,后续得持续配合治疗,药也不能停。
至于能不能恢复正常,或者多久才能好,还是未知。
这种类似创伤性的精神疾病,向来在医学上是棘手问题,家人和医生都得拿出极致耐心应对,避免过度刺激患者,不然就会加重病情。
“他醒来后对你也这样?”
元程景晚上下班才有空重新回到医院,他本来给元颂带了最喜欢的法式小蛋糕,结果人家瞥了一眼说不吃,元程景怕放久了不新鲜,就拿小叉子挖了一口给人喂,结果,元颂不耐烦随手一挥将蛋糕打落,带着奶油的黏腻掉在元程景的黑色西装裤上,留下了一片显眼的污渍。
生病的人往往还不愿意承认自己生病。
元颂吵闹着坚持要出院,不管男朋友和大哥怎么劝都没用,甚至一时气急将手边的杯子都砸了。
没办法,他只能交代陪护去办理出院手续,自己和江柏洲被元颂看着嫌烦,赶出了病房。
俩人站在医院楼道昏暗的吸烟区,一人叼着一支烟,吞烟吐雾发愁。
元程景有一点烟瘾,平日抽的少,今天有点接受不了元颂突然制造的心理落差,开始展现出难得的落拓一面。
江柏洲不抽烟,现在也是心里苦还不能说,便扬手跟元程景要了一支站在旁边跟着抽。
他动作缓慢,以前也拍过抽烟的电影,倒也没显太生疏,也没呛咳,就是稍微有点辣嗓子。
“嗯,白天的时候嫌我烦,话都不让讲。”
江柏洲长吐一口烟,看着白色袅袅升起的烟雾,淡淡自嘲道,说着说着还有点滑稽的想笑。
“我比小鬼大十岁,从他能走路时就带他,那么个小不点又好看又听话,抱着抱着就长大了。”平日元程景习惯以冷静睿智的精英男形象见人,现在在随着他们说话不断明灭的应声灯的灯光下,罕见露着了一点带着熟男魅力的肆意与痞气,“我经常跟人吹嘘自家孩子省心,叛逆期是什么咱都不知道,现在可真啪啪打脸。”
说完,郁闷抽了口烟。
“孩子生病了,正常,正常!”这么说的江柏洲也难掩心酸,接下来都有点不知道怎么跟元颂相处,太热情肯定不行,太冷淡,他做不到。想来想去,或许只有打起十二分精神装孙子合适。
“最近你估计得受累了,小颂年纪小,你,多让让他。”自家的孩子怎么都无所谓,他倒是怕江柏洲心理不适,对方怎么说也是众星捧月的大明星,还是元颂主动撩拨才追到手的,心里多少有点不放心。
江柏洲心里敞亮,对元程景的意思十分明白,他别扭是感觉自己像失宠了,心里有点醋意,但完全没觉得元颂不好。
他将烟蒂在地上摁灭,然后起身随手丢进垃圾桶,扯了扯西装外套的衣摆,目光有神,语气坚定:“大哥你放心,我是真喜欢元颂,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他。我这辈子,都爱他。”
比起元颂对他的爱和多年的诚心付出,他一直觉得自己做的还远远不足,所以,总想费尽心机宠着元颂、惯着元颂,如果不是对方,他现在依然还困在时间的茫然里,活的不真实,过的不如意。
他甚至都不敢想失去元颂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他甚至都受不了元颂看他冷淡的眼神。
饶是知道对方生病了都会失落,更何况去想象对方有天万一不爱他了。他不敢。
比起现在的元颂,他才是那个要费尽心力也要抓住对方的人。
“现在不是流行忠犬男友吗?”江柏洲不想让气氛凝重,故意又开起玩笑,他摸了摸鼻子语调有点跟刘汝他们扯闲话时的混不吝,“大不了以后我也乖点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自家媳……自家男朋友除了惯着还能咋地!”
这句借着玩笑说出来的话像颗定心丸,元程景曲着一条腿靠着墙静静打量他,眼里晦涩难明,有很多江柏洲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但肯定不是不满。
男人之间讨论这种示爱宣言,多少有点尴尬,最终元程景只是勾了勾嘴角,起身掐灭烟蒂丢进垃圾桶,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俩人刚想出去,陪护男就大力推开了旁边的防火门,因为跑得急,说话还大粗气:“元总,终于找到您了,您赶紧出来吧,元小少爷着急出院找不到你们,现在正发脾气呢!”
元程景赶紧按着门框跑出去,江柏洲疾步跟着,低头闻了闻身上残留的烟味儿,急急扯下外套随手拎着跑。
不悦站在病房门口的元颂已经换了常服,看到他们时神情甚是不满,他本来就长得青春年轻,现在浑身炸刺的模样真有点高中生的味道。
江柏洲的思绪都被带偏了,脑子使劲拼凑着元颂高中时候的模样,慢慢跟现在的脸重合。
“宝贝儿,来来,袋子给我吧,我帮你拎!”江柏洲有先见之明,刚才元程景上前关切元颂,被对方嫌弃他身上烟味重躲开了,还好他早早脱了外套,感觉还好些。
元颂拎着一个印着高定奢侈品品牌logo的纸袋子,里面装的是定制的情侣表,昨天他是取了手表后才出的车祸。
元颂的车被司机开回家了,落在副驾的东西让人给送了过来。
只看包装都知道价格不菲,是特意送给重要人的礼物。
“不用,我自己来!”
本来这是他准备欢欢喜喜送男朋友的礼物,可是,现在他对江柏洲好像没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了,看对方甚至有点陌生。
理智上、记忆中,江柏洲都是他疯狂爱慕的人。
可现在为什么他忽然觉得有点食之无味呢?
难道他真成了追上就扔的花心渣男?
“宝贝儿,你现在只是生病了,情感认知状态有点不敏感,可能觉得柏哥没以前那么有魅力了。”面对元颂的公然抗拒,江柏洲选择了没脸没皮,不顾人家拿胳膊肘推他,用力环着人家肩膀打预防针,“但那都是错觉!你早晨睡着了都还在喊我的名字!”
某人纯属胡扯,给自己加戏!
原来如此,本来元程景也在犹豫怎么开口告诉元颂他的病情。
现在被江柏洲当成戏言说出来,反而让元颂没那么大压力。
“真的吗?”闻言,元颂豁然开朗,原来他不是渣男,就说嘛,这么多年的喜欢怎么能说没就没,“那严重吗?能好吗?”
“不严重!”元颂被他顺了毛,没之前那么毛躁了,“你之前头部受过伤,这只是一种常见的后遗症,只要后续配合治疗,每天乖乖吃药就会好的。”
说完不顾医院还有别人,直接在元颂额头亲了一口。
轻描淡写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元颂只是得了小感冒。
“那,这个送你!”既然如此,元颂也没什么纠结了,虽然心理上对江柏洲无感,但认知上还是把他当最爱的人,所以就大方将礼物给人了,
“这是手表吗?”
江柏洲大喜过望,只少脸上的夸张表情是这么显示的。看里面的包装礼盒就不难猜出是手表。
“嗯。”元颂点头回答。纵然被告知是生病了,但他心底的低落还是难以忽略,那种感觉就好像看什么都隔着一层东西,总感觉跟人有一面无法跨越的情感壁垒,这样的他苦闷又不安,总想发脾气。
“你看你多爱我!”江柏洲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拉着元颂乘坐电梯往地下车库走,还不忘继续洗脑寻求安全感,“以后你每天都要在心里说十遍‘我爱江柏洲’、“柏哥也爱我!”这样我就能在心里一直陪着你,就算你暂时感觉不到,但也不会那么孤单了。”
情感丧失症最难受的肯定是当事人,没有人可以丧失感受快乐美好的能力后,还真的安之若素。
比起他们对外界散发的尖锐,内心的空虚挣扎才更难排解。
“江先生真有办法,元小少爷都被他哄好了!”陪护男在停车场告别元程景,看着已经坐进豪车后排的俩帅哥有感而发,“我伺候过各式各样的病人,经验之谈,其实这样轻松坦然地跟病人相处,不藏着掖着,反而让大家都更平和。”
元程景笑着点头,没再多言。
对方的结算有助理负责,不用他操心。
跟对方说了再见后,司机已经开车到他跟前,坐进副驾位置后,从车内后视镜瞅了眼紧紧挨坐在一起的俩个人,心底荡起一层温柔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