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柏洲本来有好多话想说,可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在对方小心翼翼的目光中,雷霆之势,最终只化为一句叹息。
明明坦白局是他开启的,原本只想让对方反思相信他,没想到元程景会来釜底抽薪这一招,不仅解开了他的困惑,连元颂的行为动机和伤口都一并展现。
这样,他哪儿还舍得继续冷着对方,现在,光想象过往都快心疼死了。
元颂也许不介意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但绝不会想以此换取别人的同情可怜。所以,他也不会主动揭小朋友过去的伤疤。
每个人都渴望被正常对待的道理他懂,可是,依然难当自责心疼。
元颂看他脸色稍缓,想来这是柏哥内心要松动的迹象。于是,胆子也大了,伸手勾着对方的衣摆,用眼角一点一点溢出的笑意逗对方笑。
短短几瞬间,江柏洲心中掀起的滔天巨浪就这样在元颂清浅的目光中平息,他这么率真可爱的小男友,才不需要别人同情怜爱,他应该永远骄傲鲜活,笑得灿烂动人。
所以,跟以往一样相处就好,俩人不需刻意改变。以后,他会给对方更多包容宠爱,让彼此的心更靠近。
“下次不能再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了,也不能故意演戏骗人。”江柏洲马上切换回现在闹矛盾的剧本,想自然而然揭过此篇。他佯装态度严肃,一板一眼地说肺腑之言,“我过去的事儿你都知道,如果没有你,我现在不知道会怎样。也许还深陷在跟陆藤的恶斗中,也许谁也不会喜欢,最后在小岛上孤独终老。对我来说,喜欢上你是意外,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幸运。说肉麻一些,你就是我的救赎,是改变我命运轨迹的那个人。除了你,我想不到这世上我还会喜欢谁。”
平日在众人眼中酷拽毒舌又不可一世的新晋影帝,也会有在爱人面前虔诚吐露心事的时候,他说的那么真诚恳切,字字肺腑,每句话都让元颂动容到想流泪。
“所以,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好不容易动了一颗心,又被人温柔接住,谁愿意重新回到冷面冷心的孤独生活。”
以前,元颂自认为只有自己害怕失去对方,没想到江柏洲同样如此小心翼翼珍惜他们的爱情,将他视作此生唯一,是再不会有的独特存在。
他们在漫长的时光中相遇又辗转别离,最后又在人生的月台重逢相爱,彼此救赎,走出心中的溃败与不安,这些历历在目的往事,拼成属于他们的爱情轨迹,就像这世上不会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他们之余彼此都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灵魂无限靠近融合,渐渐粘连,早已无法割裂。明明爱得深沉,还是怕失去,由爱固生怖,猜疑不过是因为太在意。
***
那天之后,俩人的爱情好像又进入了崭新阶段,潜移默化的安全感让彼此更轻松平和。
元颂开始按部就班继续接受治疗,病情始终朝良性方向发展,虽然偶尔还是会犯病难受,但他已经能平静接受自己的暴躁无措,耐心等不受控的恶性情绪消退。
每每此时,江柏洲都会轻轻抱着他,一下下抚摸他的脊背,哼着自己的歌,讲述没有彼此相伴的旧时光里的故事。
看着窗外打转的麻雀或落雪,元颂像窝在主人膝头的老猫,在惬意中慢慢闭上眼熬过一次次艰难时光。
“柏哥,我觉得比以前好多了。”后来,隔三岔五发作的恶劣情绪,周期慢慢延长到一周、半月,他们在摧毁中不断重建信心和壁垒,比时间更经得起考验,比疾病更有耐心。因为,爱无坚不摧又温暖治愈。
“等病好了,我想跟你一起回中学校园,我指给你,当年我都在哪里偷偷看过你。”
随着年龄渐长,大家的记忆不是逐渐减弱,就是开始选择记忆重要的事情。但元颂对暗恋时光的细节却十年如一日深刻。
闭上眼,从跟江柏洲相遇,到漫长的暗恋邂逅,几乎每个场景他都能想起来。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没有一天不念叨心上人,因此纵然岁月流逝,当时的悸动和喜悦好像始终记忆犹新。
一个人的故事,说给两个人听,那我们就始终同在一起。
第62章 大结局上
第二年春天来临的时候,元颂的情感丧失症彻底痊愈。
江柏洲、刘汝和黄睿开的电影公司也正式开业,在市中心最高档的写字楼里买了两层当办公室;元颂和裴凝开得服装品牌公司就在他们楼上,两家员工经常楼上楼下串场,谈合作、置换资源,偶尔还打听甚嚣尘上的八卦,关系融洽,亲如一家。
江柏洲和元颂虽然不能领证,但婚礼却已提上日程,时间就选在去年元颂带资进组的日子,那是命中注定的久别重逢。
春年花开的某天,江柏洲和元颂忽然心血来潮翘了一天班,俩人开车溜溜达达一起去了之前的国际中学。那天学校正好放月假,空旷的校园行人寥寥,偶尔有认出江柏洲的同学,还会跑来一起合个影。
鉴于他已退出娱乐圈,大家也没过分围观,大都笑笑打个招呼就跑走了。俩人手牵手走在林荫小路上,上午阳光晴好,照在人身上暖暖的,他们从江柏洲当年所在的高中部学院,一起慢慢走到元颂所在的初中部。
“这里,就是这里!我遇到过你好几次!”元颂跳上初中部一楼侧门的台阶上,笑得眼睛都弯了,明明都已经二十一岁了,可点着脚在原地兴奋条约的模样还像个喜怒全摆在脸上的中学生。
侧门挨着厕所最近,这个角落的厕所平日很少有人来,江柏洲每次都会绕过高中部的一小节走廊来这里上厕所。
门上挂着银灰色的珠帘,有一次课间,元颂从这里出去到小卖铺买东西,结果抬手一掀开帘子,过来上厕所的江柏洲正好出现在眼前,他走得很急,差点撞到元颂,好在反应迅捷,脚下随即一转、身体一侧就灵巧躲了过去,动作之快,就好像没停留,当然也就没注意到元颂。
突如其来的偶遇,让元颂蓦然一惊,他感受到的跟江柏洲不同,眼底全是慢动作。
俩人差点相撞,他的鼻尖微微扫过江柏洲的肩膀,仔细回想还能感觉到凑过来的体温和衣服上的幽微香气。
就那么一瞬短促相亲,元颂却感觉又雀跃,心脏像胀满甜蜜的气球,一整天都是好心情。
“可惜,后来我也去了高中部,你就再也不去那边了。”元颂从台阶上跳起来,正好落在江柏洲脚边,他伸手环住对方的腰晃着身体控诉撒娇。一阵暖风吹来,头发柔软飘扬,刚挡住眼睛,就被江柏洲的温柔手掌给撩开了。
“因为我换教室了,跟新修的厕所就隔着一个走廊。”元颂说的却有其事,后来课业繁重起来,江柏洲也就没心思跑那么远图清净上厕所了。
倒是元颂养成了去那边上厕所的习惯,直到高中毕业都没改。
每次想起一挑珠帘正好碰到心上人的场景,他就觉得好温柔,好浪漫。
“还有这里,你救过一只大喜鹊!”
那是一年冬天,有只喜鹊从树上掉下来摔伤了,课间从小广场的梧桐下路过,去对面实验楼上课的江柏洲和同学正好看到了,他们抱着喜鹊去医务室处理了伤口,还从门卫室借来梯子将大喜鹊送回巢里。
巢穴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小喜鹊,小动物一家相当于失去了食物来源。之后,元颂就经常在五楼教室的阳台上看见江柏洲他们,隔三岔五给树上的喜鹊之家送食物。
元颂看着江柏洲欢喜又骄傲,他喜欢的少年阳光帅气又温柔善良,噙在嘴角的笑容就没听过,心里更是美滋滋,那时候,光看着一个人,就会感觉幸福美好。
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和惊艳了时光的少年,这世上都不会再有替代。
“所以,后来梧桐树下总堆着吃不完的鸟食,也有你送的?”俩人站在枝繁叶茂的梧桐下,望着早不复存在的巢穴追忆往昔。江柏洲虽是询问,语气却很笃定,拉着元颂的手不由收紧。
原来他们的交集竟然那样早,元颂一直暗搓搓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见证记录他的生活剪影,无奈将两个人的默剧演成了回肠荡气的独角戏。
他不用问也知道元颂为什么没能勇敢走到他面前。
如果不是那个人,或许他们早就是一对佳偶天成。
人世间,事物的意义都是人赋予的。
当因为某个人的出现,你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时候,那就证明,不是天上的云在动,而是心动。
早就过去的青春岁月,许久不曾怀念的校园日常,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此刻都有了特殊意义,它们默默无声,见证了彼此最意气风发又用情至深的年纪,像一场穿越时空的旅行,周边散落着俩人相见不相亲的零落时光。
散在空气里,散在回忆里,最终全都留在了心里。
不知不觉,他们一起走进了实验楼,保洁阿姨正在擦地,正门大开,向里眺望的目光没有任何阻挡,至今,大厅两侧的荣誉墙上,在最南面的显眼位置,还挂着江柏洲成名后的照片。
那是元颂高三那年挂上去的,每次都路过这里,望着江柏洲的眼光都很伤感,再也高兴不起来。
他成了家喻户晓的大明星,被万人追捧喜欢,可元颂至今都忘不了他被唾弃时的受伤晦暗。
有件事他一直很后悔,就是当年没能勇敢上前抱一抱需要人安慰的江柏洲。
“我想抱抱你!”
只要想到这些,元颂就忍不住要用力狠抱江柏洲,恨不得成为他的骨头和脊梁,让他不会再因过去悲伤无力,他们永远在一起。
“在二楼的拐角处我也遇到过你,当时不小心还踩掉了你的鞋。”
那是个夏天,元颂他们临时调了计算机课,跟上实验课的江柏洲同一时间来这里上课。
明明已是很久远的往事,他却依然历历在目。
江柏洲一只手将元颂环在怀里,霸道又温柔,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十八岁。照片上的他笑得晴朗迷人,抱在臂弯力的人又美好可爱,一切近乎圆满,胸腔再没意思愤懑。
过去那些污糟在沉寂中慢慢消散,好像只不过是做了场梦,梦靥消散,现实幸福快乐。
第63章 大结局下
立夏那天,江柏洲和元颂在郊外的庄园举行了婚礼,过后将飞往塞班岛度蜜月。
婚礼当天,俩人穿着同款定制白色西装,站在初夏耀眼的阳光下,迎着最和煦的风和青草香气接受众人的祝福。
元程景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张罗这场声势浩大的婚礼,元家小少爷结婚,方方面面都要顾及到,既要体面也要周全。
在旁人看来,他自然为自己的弟弟高兴,代替父母接待来往宾客,热情妥帖。后来,江柏洲才后知后觉,那天元程景上门找他说元颂身世时,似乎有未尽之言。
他说“如果……”,然后再没后话。
不是江柏洲敏感,只是那天的元程景提起元颂的神情和眼里的炽热隐忍,都不像一个哥哥的身份。
他心中有隐隐猜想,虽然不至于震惊,但还是有些难以启齿,更不敢越界询问。还好,元程景最后还是给了他答案。
“结婚后就是大人了,不要再动不动当小作精要人哄了!”结婚典礼开始前,江柏洲和元颂在花架下站着,准备牵手再练习一遍走位。这时,元程景得闲过来打招呼,首先对不省心的弟弟进行了已婚人士应有的自觉教育宣言。
谁能想到,元家最小的儿子却是第一个步入婚姻殿堂的,已过而立之年的元程景又要遭受新一轮来自母亲的催婚大法。
“我哪儿有作,明明是可爱!”元颂才不承认自己是作精,哼哼唧唧跟大哥犟嘴,说完又黏黏腻腻看了旁边的江柏洲一眼,对方笑得一脸宠溺,拉着他的手始终没放开。
俩人站在一起比画里的人还好看,眉角眼梢流露的幸福太有感染力,任谁看了都得在心里由衷感叹,这可不就是爱情的模样。
“以后,我弟弟,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他。”元程景拍了拍江柏洲的肩膀,刻意把“我弟弟”三个字加了重音,俩人用眼神无声交流,一个里面是拥有,另一个里面是割舍。
短短几瞬相视,俩个男人就平息了一场好似不存在的感情纠葛。江柏洲知道,不管过去元程景有过怎么难言的心思,以后,元颂都只是他弟弟。
人世间的因缘际会可真难参透,爱恨别离从不由人。你爱上的,未必是能爱、敢爱之人;你舍弃的,未必是不爱、轻视之人。
江柏洲很庆幸他和元颂彼此钟情,虽然兜兜转转经过别离,但最终却并未走散终成眷属。
这其中的幸运,他感念万分。
“怎么了?”
元颂看江柏洲忽然看着他哥的背影出神,牵着他的手越攥越紧,还以为对方有什么不舒服。
“没什么,就是觉得能和你结婚,肯定是上辈子行善积德了!”
他何其有幸得元颂满眼倾慕,如果不是对方执着情深,或许,今天站在这里接受众人祝福的对象就不是他了。
“我才觉得我是那个拯救过银河系的人!”
论说情话元颂就没输过,江柏洲是多少男男女女的梦中情人,现在身心都属于他。元颂咬着嘴角抱着人的腰亲昵,眼睛扑闪迷人,好像永远看不够自己的心上人。
江柏洲被勾得心痒难耐,也不管周遭有没有长辈围观,径直捧着对方的脸就是一记热吻。直到周边起哄声此起彼伏,俩人才分开。刘汝和黄睿笑得猥琐夸张,趁着气氛热烈,拍手起哄要他们再来一记舌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