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还在拍,宴蓝得做做样子,就也往前走了几步,呈现出一副大家都很关心成君羽、团队十分和乐融融的模样,但也就仅限于站在外圈——
他要是开口劝,对成君羽来说无异于得了便宜还卖乖,该更难受了;何况他从小习惯了独自舔伤口,也的确不太懂得如何安慰他人。
此时邓瑗也走了过来,说:“抱歉啊君羽,我刚刚跟大伙儿都聊了聊,觉得还是宴蓝的想法跟我最贴合。”
“没关系的瑗姐。”成君羽用手背使劲儿抹了抹眼泪,终于抬起了头,“您太客气了,其实我也知道跟您合作我还不够格,您能这么说,我真地受宠若惊。”
宴蓝:……
为什么成君羽说话总会让人一方面觉得好像没什么,一方面又怎么听怎么不是味儿呢?
真在意起来,人家和粉丝又会十分无辜地表示你想多了。
茶艺实在很高超。
宴蓝紧接着反思了一下自己内心的幽暗,那边成君羽大约觉得够了,楚楚可怜地向大家道谢,按照规则,自动和苏立组成一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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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结束不久后,网上就有了相关透露贴,宴蓝和邓瑗的组合成为了焦点,有期待的,也有质疑是不是又黑幕了的。
然而无论网上议论的缘由是什么,宴蓝现在的确是万众瞩目了,粉丝无比期待他成绩好、黑子做梦盼他成绩差,他自己不可能没有压力,唯一能做的只有加倍练习。
邓瑗也跟她提前预警的一模一样,进入工作状态后非常严肃,耐心也不多,三遍还达不到要求,脸色和语气就不对了。
不过邓瑗毕竟是邓瑗,宴蓝一边感觉到亚历山大,一边感觉到自己进步神速。
甚至首次非常庆幸他怀孕了。
如果没有怀孕,他应该会进那个偶像剧剧组,把大部分时间放在那边,或许就会错过和邓瑗的合作,而和邓瑗合作几分钟舞台剧的收获,肯定远远大于拍好几部偶像剧。
这便是邓瑗先前所说,人生总是充满了无奈,又同时充满了际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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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第二舞台》第二轮双人战上线,明莎莎和江晗搭档演sketch,苏立和成君羽搭档说相声,大家纷纷表示没想到明莎莎平时时尚感那么强,演起喜剧来居然很放得开;也没想到江晗和成君羽演技还行,至少不拉垮,尤其成君羽口条不错,特意练习了一段灌口,虽然不长,但可见诚意。
眼看着成君羽和江晗拉回了一些正面评价,然而好景不长,当邓瑗和宴蓝作为最后一组登场时,观众们对前两个表演所有的满意、不错、没想到就都不存在了。
大家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在表演结束后立即重播慢放抠细节欣赏,不断地表达溢美与震撼,不断地扩散给周围的人,一时之间,视频在各个社交平台传遍。
舞台剧名叫《珍妮》,虚构了民国时期一位名叫珍妮的歌女的故事。
珍妮出生小镇,本名不详,天生人漂亮、歌喉更漂亮。
少女时期的她快乐地生活在田间,一边劳动一边歌唱,与邻家的少年日久生情。
可惜天不遂人愿,大城市的星探偶然来到她的家乡,听到她的歌声,便觉奇货可居。
家人为了利益将她卖掉,她被迫与心爱的少年分开,最终改名珍妮,成为了舞厅的一名歌女。
……
她也曾拼命反抗,可终究势单力薄,终究需要生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不再是那个曾经天真的少女,她变成了霓虹灯影中首屈一指的大歌星,出入上流社会,每日纸醉金迷,唯独夜深人静之时,会独自坐在富丽堂皇的家中想起过去。
其实,初恋的少年后来追逐着她来到了这里,可惜当她得知的时候,少年已经因为反抗资本家的压迫,在罢工运动中被活活打死了;
她心如死灰,伺机接近那个资本家,在亲密之时利用巧妙的办法杀死了他。
不久后战争爆发,回望过去,浑身凉透的血终于又再热起,利用职业之便,他帮助军队传递消息,不是战士却胜似战士,最终牺牲在胜利的前夕。
九分钟的表演,邓瑗身着复古晚礼服站在舞台一侧,吟唱着属于珍妮的一生。
主舞台上,场景数度变换,表现着珍妮生命中的名场面,其中所有重要男性角色都由宴蓝饰演:初恋的少年、追捧的金主、残暴的资本家、敌方的军官……而珍妮的形象则是邓瑗提前录好的剪影。
这样的安排极其新颖,又极其考验演技、调度和临场发挥,他们靠着强劲的实力一遍成功,尤其宴蓝,在不到十分钟内反复切换差异极大的角色,一会儿是心怀理想天真冲动的少年,一会儿是心机深沉老奸巨猾的军官,但他拿捏得非常到位,眼神姿态极其成熟而吸引人,只需一秒就能让观众相信角色、进入故事。
最后一幕,台上的邓瑗与提前录好的珍妮剪影重合,宴蓝又换上了少年的衣服,两人各站舞台一边,利用灯光和借位表现出了拥抱的姿态。
大幕落下。
现场掌声与呐喊声响如雷鸣,不少观众流下了眼泪,观演嘉宾赞不绝口,最终本组评分毫无悬念地断层第一,邓瑗和宴蓝也分别斩获了六人中的第一和第二。
什么叫做破圈?
就是不管看没看过《第二舞台》这档综艺,但肯定看过舞台剧《珍妮》,知道家喻户晓的邓瑗又出了杰作,以及与她搭档的年轻人居然那么优秀!
邓瑗的后采也被截取出来到处播放,她说:“这次单人评分虽然还是我第一,但实际上的第一是宴蓝,为什么呢?因为在这段表演里他的难度远大于我,而且我的第一既有观众朋友们对本段表演的肯定,更有大家对我过去三十年工作的认可,宴蓝却是第一次出现在许多人眼前,能拿第二,就足以说明他其实是第一。这也正是我选择他做搭档的理由,唯一理由。”
言下之意,没有设计、没有黑幕。
一夜之间,宴蓝涨粉五百万。
《第二舞台》中宴蓝、成君羽和江晗起初看似都是出道时间不长,且类型相当的年轻偶像,但从这一刻起,宴蓝一骑绝尘,用绝对的实力征服了所有人,彻底摆脱了之前被强行赋予的“偶像”头衔。
因为有他在,成君羽和江晗顿时化作熠熠强光之下的阴影,黯然失色到几乎看不见了。
他发文感谢大家,尤其感谢邓瑗的选择和指导;
他谦虚地表示自己还很稚嫩,此后漫漫长路皆是挑战,他会继续努力,不负大家的认可和喜欢。
当晚,盛鸣为宴蓝开庆功宴,大家聚在一起,像白手起家一朝成功的创业伙伴,每个人都发自内心地轻松快乐。
事实上,宴蓝也的确很久都没这样放松过了。
这段日子里,他一直处于无形的巨大压力中,表面虽淡然,心中却憋着一股劲儿,每天绷紧了精神,每天劳累,时而忐忑,时而自我怀疑,又不愿倾诉,直到现在一切终于尘埃落定,结果确实是好的,他才终于放下负担。
然后身体的代偿就迫不及待地来了。
庆功宴后,他在回家路上就开始不舒服,一到家就吐了。
起初还有点庆幸,因为之前一直恶心反胃但吐不出来,现在好不容易吐出来了,一时觉得通畅了许多,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这是另一种不幸的开始。
一晚上吐了五次,胃里都空了,最后只能吐酸水,身上还冒虚汗,第二天开始浑身无力吃不下饭。
询问了医生,因为怀孕,很多药都不能吃,工作又不允许他卧床休息,何况现在正是他刚刚打出了些名堂的时候。
采访、推广、代言、时尚杂志、综艺节目、剧本邀约等各种资源纷纷袭来,他怎么能停呢?
他向周鸣隐瞒了身体状况,硬着头皮上,短短几天曝光率持续走高,然而身体的不适也越来越严重,甚至影响到了《第二舞台》的比赛。
第三轮录制在第二轮的半个月之后,又是单人战,宴蓝这段时间几乎用命在拼,实在精力不济,便决定稳妥一点,演唱自己的首支单曲。
他没有糊弄,花了心思大改了编曲,做了一版全新的风格,但对观众来说,新编曲显得有些小众,欣赏需要一些门槛,再加上之前大家对他的期望值拔得太高,一下没有戳到爽点,立刻就不满了。
他的排名垫了底,批评指责更是毫不留情,什么“火了就飘了”、“上次是意外吧”、“全靠大佬带,单独一个人就原形毕露了”、“随便谁被邓瑗指导一下都会不一样的,宴蓝只是运气好”。
很明显,其中有不少对家粉丝故意带节奏。
也有理性的声音,比如觉得这是节目组的套路,就是为了给观众期待感;比如分析宴蓝的新编曲其实很好,只是不适合比赛;比如一个人再有实力,成绩起伏也是正常的……
然而无论好坏,压力终归是又全部回到了宴蓝身上,而且这一次的压力比上次更大许多。
因为下一轮就要淘汰了。
前三轮积分加总,邓瑗第一,苏立第二,成君羽第三,他和明莎莎并列第四,江晗第六。
他处于淘汰的边缘,第四轮又是单人战,他现在毫无想法,身体状态一天比一天差,各种通告又塞得满满的,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
撑不住了。
深夜结束工作,他疲惫至极,在车上就像昏了过去,回到家硬坚持着洗了个澡,然后一头栽在床上,觉得整个天地都在旋转,眼前全是黑的。
他从来没有这么浑浑噩噩过。
缩在被子里,被盖住了的半张脸红得极不寻常,一边发抖一边觉得越来越热,口中又干又渴,想去喝点儿水,可努力了好半天,却发现自己起不来了。
他彻底慌了。
摸过手机,在一片重影中找到周鸣的名字,电话拨出的同时,眼皮复又重重地塌上。
他闭着眼睛沉重地喘息,想着等电话一接通就叫周鸣带他去医院,那样就得救了。
……
另一边。
已经睡了的庄云流被手机铃声吵醒,烦躁地抓过来一看,浑身顿时一个激灵,头脑彻底清醒,鲤鱼打挺般从床上猛地弹了起来。
第48章
黑暗中, 宴蓝侧身蜷在被子里,手机平放在脑袋边,一听到电话接通的电流声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了浮木, 忙说:“我好像发烧了, 好难受啊……你帮我联系一家医院吧……”
电话那头空白了几秒,然后传出急切的声音:“你现在在哪儿?!”
宴蓝极度混乱, 根本顾不上分辨。
“……我在家。”
“好, 这就联系,你稍等,别怕。”
电话随即挂断。
得救了。
宴蓝不由地产生了几分安全感, 原本紧绷的身体在被筒里舒展开来。
很快,手机铃声响起, 他徒手摸着快捷键接听。
听筒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像是在穿衣服的动静,低沉的嗓音说:“医院联系好了, 我现在去接你, 咱们通着电话,有哪里不舒服你就说。”
宴蓝明白, 这么做是怕他一个人在这段时间里出意外, 心想周鸣真是越来越细致、越来越贴心了,便道:“好,我……也去换衣服。”
“你不要急,等我到了再说。”电话里的人语气不容置疑, 接着变柔软了一点,“怎么突然发烧了呢?”
宴蓝在被子里试了试, 果然还是没劲儿, 决定听话作罢, 继续闭着眼睛含糊地说:“不是突然, 庆功宴那天晚上就不舒服了。”
“庆功宴?什么庆功宴?”
“就是……庆功宴啊。”
话音落,宴蓝在浑身烧热中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凉意,然后猛地坐起来,惊悚地回头看着在黑暗中发出一块幽光的手机。
这个、这个声音……
背上瞬间出了一层冷汗,病都好像被吓好了。
他的心脏狂跳,额头像撞了墙似地一下一下地疼,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却根本不敢面对,平时一向仔细谨慎,今晚怎么、怎么会……
“……宴蓝?”
几句鸡同鸭讲的对话不仅让宴蓝清醒了,也让对面的人意识到了问题,怀着疑问与一丝几不可查的颤抖开始试探。
“宴蓝?你还在吗?现在还好吗?……宴蓝?宴蓝?!”
宴蓝像看恐怖片一样看着手机,突然想起签署离婚协议的那天晚上,庄云流找他的时候,也是这样不断地在电话里喊他的名字。
手指攥了又攥,听筒里传来汽车发动声,便如在脑袋里响起的警铃,提醒他错了就要及时止损,一拖再拖反而更加麻烦。
他猛地吸了口气,抓起手机,在几乎跳到嗓子眼的怦怦心跳声中迅速说道:“抱歉庄总,我打错了!实在抱歉!我没有事,你不要来,千万不要!”
挂断电话,看着通话界面跳回通讯录界面,庄云流和周鸣的名字紧挨在列表里。
平时都用微信,打电话的机会少之又少,今天因为实在太不舒服,不想视频,也不想操作语音那么多步骤,没想到居然……
寂静之中,手机猛地一响,宴蓝吓了一跳,看着屏幕上庄云流三个大字,想也不想就又挂断,紧接着联系周鸣。
结果周鸣……
居然关机。
宴蓝崩溃地向后躺倒,绝望地想了一会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给周鸣发了条语音。
庄云流还在打电话,他通通挂断,挂了大概有十个,之后终于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