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资历还是辈分都最高的张奕南点头同意,又略迟疑地看着宴蓝:“你……怎么走?”
宴蓝立刻说:“我开车了。”
张奕南开始犹豫,还没开口,庄云流就抢先说:“我送你吧,你一个人开车不方便。”
宴蓝:???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心想哪里不方便了?
“谢谢庄总,但是不必,我就是自己开车来的。”
“但是太晚了……”
“才刚过十点。”
“这附近有点儿偏。”
“有导航,我又不在外面走。”
张奕南:……
哎,真地太心累了。
他咳了一声,瞥了庄云流一眼。
之前吩咐得好好的,让他务必注意分寸,坚决不能暴躁上头发脾气,也不要操之过急,结果全白吩咐了。
其实庄云流不是不懂,就是舍不得,然而眼下只能缩回去,说:“那好吧,你路上注意安全。”
顺嘴就想加一句到家给我发信息,紧接着意识到自己现在没资格说这话,不由地郁闷起来。
张奕南却笑了,站起来说:“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庄云流:……
太恶趣味了张奕南,太恶趣味了。
宴蓝和张奕南一起往门外走,说:“前辈放心,我没有那么弱,我之前考驾照……”
“考了满分嘛,我知道。”
宴蓝一愣。
张奕南随手一指庄云流:“他告诉我的,还很骄傲呢,又不是他考了满分,不知道他骄傲个什么劲儿。”
宴蓝:……
庄云流:…………
“那前辈也注意安全,回去早点休息,晚安。”
宴蓝礼貌地躬身告别。
这次见面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但回头一算,谈正事的时间大概只有五分钟,所以剩下的那两个多小时他们都在干什么?
宴蓝一边开车一边迷惑,觉得自己全程晕晕乎乎的,好像真地被套路了。
他皱了皱眉,跟着导航转弯。
路况的确像庄云流说的那样,很偏僻,没什么人,但是……
他看向后视镜,又开了几分钟,期间几次提高或减缓车速,后视镜中的一辆车始终与他保持同步。
他不禁背后一凉。
难道……
被跟踪了?!
第66章
应该是私生粉。
很多私生厉害到精准地知道艺人的住址、私人行程, 甚至连个人电子信息都能盗用,现在仅仅是在公共道路上追车,简直不算什么。
宴蓝决定放弃回家, 提高车速飚一段, 先摆脱跟踪再说。
他今天开的还是周鸣那辆宝马七系,真放开了, 后面的车肯定追不上, 但城市道路限速,他不能违规,只能尽量把车速保持在临界状态。
见路就拐, 后面的车穷追不舍,这样过了几分钟还没摆脱, 他开始焦躁,想直接报警。
但尚未确定的情况不知道报警能不能处理, 也不确定后续好不好收场……
还是先打电话给周鸣吧, 公司让怎么做就怎么做。
前后一思考,加上拿手机准备打电话略有分神, 他的车速一时慢了, 后面的车发现了可趁之机,突然“滋”地向前猛冲过来,而且几乎没有拐弯!
宴蓝一个激灵,浑身“唰”地冒出冷汗。
须臾之间, 他真切体会到了电影里的慢放,不过短短几秒的事因为极度惊恐被分割成了一帧一帧——
他凭着本能打了把方向盘, 宽阔的前窗中, 路台和台中栽种的绿树飞速向他奔来;
他又凭着本能猛踩刹车, 与此同时, 车尾传来一个擦身掠过的力量!
车身一晃,前方道路突然从后方射来两道十分刺眼的光芒,是远光灯!
接着远光灯拐了个弯,刹车声响,熟悉的宾利欧陆横着停下,车门迅速打开又大力关上,庄云流走了下来……
却没有看他,而是用充满愤怒和威胁的眼神看着他车后的位置。
这时车尾传来汽车发动声,他看了眼后视镜,一直跟着的那辆车迅速向后倒了几米,方向一转,“蹭”地溜了。
……
有惊无险。
宴蓝长长地出了口气,时值夏末,车里开着空调,他却把背后的衣裳都汗湿了。
刚才精神紧绷不觉得,现在一旦放松,肚子就微微有点疼。
按着肚子轻轻喘息,一旁传来敲门声,他侧身打开车门,庄云流毫不客气地坐了进来,问:“有没有事?”
他按着宴蓝的椅背,整个人向前倾身,从头到脚写满了担心,语气和眼神非常急切,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宴蓝惊魂未定,未及回话,庄云流就又问:“肚子疼?去医院看看?”
宴蓝忙努力回神,努力理智地说:“没事,可能就是……有点吓住了,现在不太疼了,不用去医院。”
“真的?”庄云流眼里挂着怀疑,“别逞强。”
“没有逞强,真地不用去医院,我不会……拿它开玩笑的。”
宴蓝目光飘忽,理论上庄云流救了他,他应该看着对方说话,但是……
他现在很混乱。
恍惚间发现庄云流的视线一动不动地落在他掌下将白色T恤浅浅撑起的圆隆上,而那眼神又染着执着深挚的情意,他顿时失措,赶紧撤开手想新话题。
“你怎么在这儿?”
庄云流瞬间羞愧,低声说:“我……远远地跟着你。”
宴蓝一愣。
“没别的意思!”庄云流提高声音解释,“就是今晚……刚刚分开那会儿,我心神不宁,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没想到真地这么巧。”
宴蓝无话可说。
他毕竟承了庄云流的情。
回过头去,深夜的郊外街道一片寂静,好像暗藏着无数危险。
宴蓝一阵后怕,心有余悸地说:“他们……是私生粉吧。”
“我觉得不是。”庄云流蹙眉,“私生的目的是拍照和收集隐私信息,但他们没有拍照,还直接撞车,这太可怕了,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吗?”
宴蓝一怔。
他出道以来,非要说得罪的话……
估计就是得罪了身边这位庄总和他旗下的艺人。
……等等。
不久前他和成君羽撕破了脸,节目上成君羽被他毫不留情地碾压、又因此淘汰,会不会……
就像之前许天的极端粉丝一样。
但这都是猜测。
宴蓝犹豫了一下,没有告诉庄云流,只低声说:“我也不知道。”
庄云流倒不意外,毕竟在这一行里,无意间得罪人非常容易,有时候被人阴过好几轮了都还不一定能反应过来。
宴蓝刚刚入行,立足未稳却树大招风,又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又没有他罩着,出这种事并不奇怪。
“那我给你查一下。”
宴蓝惊讶地看着他。
庄云流立刻无措,微弱地补了一句:“可以吗?”
宴蓝:……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有了刚才在会所包厢里,突然看到庄云流走出来的不真实感。
原本以为经过时尚庆典那晚之后,他和庄云流再也不会在私下里心平气和地相对了,但现在……
就是很奇怪,他无所适从,只能逃避。
“我去看一下车。”他打开车门慌忙走下去。
庄云流跟着打开车门,正要抬脚,余光瞥见宴蓝随手放在座位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凑近看去,是周鸣发来的语音。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他不会提醒宴蓝的。
对着手机屏幕上的“周鸣”二字投去一个鄙夷的眼神,庄云流下车走去宴蓝身边,躬身察看车头。
“前脸撞烂了,不过应该只撞坏了外壳和车灯,不严重。”
宴蓝点点头:“我刹车了。”
庄云流闻言看向他,表情十分严肃。
宴蓝:???
“这样突然急刹车很容易因为惯性伤到你的头、颈椎或是腰,甚至有可能把你直接甩出去。”庄云流无奈地抱起双臂,“考试和现实终归不一样,你虽然考试是满分,但驾车经验还是太少,遇到紧急状况一下就慌了。”
宴蓝:……
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对,他刚才确实慌了。
宴蓝有点愧疚地低下头。
他很少这样服软,庄云流瞬间心疼,忙说:“我不是责怪你。”
宴蓝低声应道:“我知道。”
沉默片刻,庄云流掏出手机:“那先报警调监控,那辆车的车牌号我刚才也记了,应该不难查。”
宴蓝顿时警觉。
根据庄云流的分析,他非常怀疑这件事与成君羽有关,如果就这样直接报警……
他们两个人以及两家公司的矛盾就更大了,万一再搞得人尽皆知……
宴蓝发觉他最近好像也跟以前不一样了,最近的他开始怕麻烦,总觉得心累,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平静过一天就平静过一天,不知道是不是跟怀孕了,身体负担加重,内分泌变化影响了情绪有关。
反正无论如何,最好先私下解决,有了大体定论,真需要报警再报警不迟。
于是他对庄云流说:“先不要报警。”
庄云流按手机的动作意外地一顿。
宴蓝目光闪烁:“我怕直接公开闹大……影响不好。”
庄云流有点困惑:“警察又不会公开你的隐私。”眼睛转了转,“难道你有怀疑的对象?”
宴蓝立刻摇头,“没有,我只是……”想了一下,找到了一句最能堵住庄云流的话,“想先跟我公司说一声。”
庄云流:……
这句话在他听来无异于你多管闲事了。
而且跟公司说就等于跟周鸣说。
庄云流果然识相而不快地收起了手机,叹了口气:“那就先叫道路救援,然后我送你回家。”
宴蓝微有犹豫,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
品牌救援二十四小时服务,十分钟之后就到了现场。
双方沟通完毕,宴蓝再次坐上庄云流的副驾驶位。
二人虽然都没说什么,但一股久违的特别的感觉不约而同地涌上心头。
宴蓝平视前方,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几个月前,好像他的人生根本没有改变,好像他最终什么也没能逃开。
庄云流开着车,同样双目直视,余光却始终囊括着身边的人。
坐着的时候,宴蓝小腹的隆起更明显了,就像揣着个未熟的小西瓜,弧度温和而圆润。
宴蓝虽然从未承认过,但他也从未真正怀疑,此时此刻,他只是感到后悔。
明明……
明明他们的每一天都应该是这样的,可是现在,这却成了可遇不可求。
庄云流心中又堵又苦涩,随手打开音响,平静的车厢里,宴蓝的首支单曲《听》传了出来。
宴蓝一愣。
庄云流说:“我是你的粉丝,没有骗你。”
宴蓝:……
播放模式是单曲循环,第二遍开始的时候,庄云流又说:“我觉得你这首歌的歌词写得很好,事实的确如此,很多时候发生一些事,其实并不是真地因为问题很大,而是因为缺乏沟通,或者说……都只顾着表达自己,而忽略了倾听别人。”
宴蓝:…………
庄云流说完一愣,连忙再补一句:“我不是批评你,只是说这个道理。”
宴蓝:………………
他简直有点惊弓之鸟了。
“我明白,我也……没觉得你是批评我。”宴蓝声音低下去。
庄云流侧过头来,宴蓝随即觉出了一点压力,不由地往车门那边缩了缩。
庄云流便又讪讪地转回头去。
沉默片刻,庄云流说:“其实我和张奕南……”
宴蓝一愣,也终于扭头看庄云流了。
庄云流的侧脸写满了艰难,说:“那个人和张奕南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宴蓝睁大眼睛:!!!
庄云流吁了口气:“张奕南的爸爸跟前妻离婚好几年后遇到了张奕南的妈妈,又过了几年两人结婚,又过了几年才生下张奕南,所以他没比我大几岁。”
“张奕南当年想签寰行,爷爷勃然大怒,是我劝了他,他才勉强同意的。毕竟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张奕南还小,而且那些事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完全是无辜的。只是爷爷在这件事上很固执,虽然后来签了张奕南,虽然后来张奕南成为了寰行的顶梁柱,但爷爷几乎没跟他说过话。”
“咱们……举行婚礼的时候,张奕南和他爸爸都想来,但考虑到爷爷和我的心情,他们最终没来,连礼金也是没让爷爷知道,私下给我的。”庄云流顿了顿,“不过我只收了张奕南的,以老板的身份,没收他爸爸的。”
“我对张奕南并没有什么,甚至说,我们还挺投缘,能做好朋友,但是他爸爸……他爸爸一直很想跟我建立正常的亲属关系,希望我们能常常走动,但是我……虽然我也知道他爸爸是他爸爸,那个人是那个人,但我……还过不了那道坎。”
说完,庄云流长长地出了口气:“就是这样。”
上次他问张奕南为什么帮他追宴蓝,本来只是下意识,但问完就瞬间明白,并且后悔了。
因为张奕南就算说出千万个理由,但最重要的理由,一定还是想继续拉进他们的关系,帮他和那边的亲属破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