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崇礼静先坐不住,问沈总,“您这意思是凡是个有钱的女人都是捞女喽,全依仗你们男人,离了你们男人都活不了,就你们砸钱就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
崇礼静算是委婉的表述,这沈总嘴里吐出来的话太脏,跟个傻逼似的,徐正阳当初把这人摁在地上揍也是因为这张嘴。他本性有点护短,即便对夏女士。
徐正阳冷着声叫崇礼静闭嘴,这里是餐厅不是菜市场,而他更不再是那个动辄几句话就轮拳头揍人的鲁莽少年。
徐正阳拿起手机喊崇礼静走人,当年被揍得一拳都没还上手的沈总怎么可能放弃如今这机会,拔高音量道:“夏紫媛那女人身材不错,你爹玩不动你这做儿子有没有替你爹尽尽孝道偷着搞点刺激?”
崇礼静猛然去看徐正阳的脸色,她心里默念完了,这傻逼老沈是撞枪口上了,徐正阳不轻易发脾气,但一旦动了手就挺恐怖的,崇礼静已经想象到待会儿捂眼睛了。
令她意外的,徐正阳只是沉了脸色,没转身揍人,神情里却都是厌恶,仿佛多呆一秒都不愿意,崇礼静转头瞪沈总一眼,拽徐正阳去结账。
两人刚跨出去一步。
极近的,一声闷响。
那声音近得仿佛擦着徐正阳后脑勺,徐正阳敏捷转身,却先看到余遂的脸,发稍滴下的红酒脏了他肩头的白衬衫。
余遂替他挡了一瓶子。
徐正阳皱眉,迅速伸手拽余遂手腕往自己身边带了一步,侧身一脚把男人利落踹在地上,他转头,看余遂后脑勺,皱眉。
又转回去,补了一脚,往死里踹。
崇礼静和佳佳在徐正阳第四脚落下时拽住人,余遂被周离拉着,两人被拽着往餐厅外走,忍耐许久的脾气像是被点燃,徐正阳一个劲试图往回冲去踹人。
佳佳和崇礼静差点拉不住人,就这过程里,徐正阳还不忘冷声跟崇礼静说:“吃不完的全打包带走,别浪费。”
他妈全乱套了。
最后余遂拉住了他。
……
徐正阳和余遂在诊疗室,隔着一层窗帘布能听见那沈总叫魂似的哼唧声,徐正阳盯着医生帮余遂处理伤口,可能觉着太烦,喝了句闭嘴,诊疗室安静下来。
医生不禁抬头看徐正阳一眼。
诊室外是三个女生,佳佳提着打包盒趴在窗眼八卦,崇礼静还沉静在愤怒中,对着空气大骂,“妈的这猥琐男,自己都是傍富婆吃软饭的玩意儿,说的是什么鬼,气死我了。”
从头至尾一句话未说的周离此刻依旧平静,从包里翻出个创可贴递给崇礼静,崇礼静愣怔片刻,才发现自己小拇指多了道口子,但已经忘了怎么搞的。
崇礼静跟周离说谢谢。
不久余遂和徐正阳先出来,佳佳没见过这样的徐正阳,他发起脾气来好恐怖,也不敢凑上前说什么,目光偷偷在两人间流转。
崇礼静却急凑凑上前,问一堆“没事吧?”“伤口严重吗?”“流血了吗?”“伤到骨头没有?”最后说:“谢谢你啊。”
徐正阳皱眉,“你谢什么?那瓶子是给你挡的么?”
徐正阳承认,他仅两段的恋爱经历,都不太成功,第一段三个月,伴随着他青春期叛逆结束而结束,第二段终于撑过一年,但路走得有点歪,是崇礼静先找他摊牌说:“我不能再以恋人的身份跟你当兄弟了。”
她说:“我要跟你当真兄弟。”
余遂知道崇礼静,当初徐正阳和崇礼静谈恋爱,几乎没谁不知道,都是那么耀眼的人。
当时混乱,餐厅老板报了警,于是处理完伤口都进了公安局,那沈总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仇没报成还被拉进局子,本来今天是来见客户的,这下生意也泡汤了。
再加上有崇礼静这么个唠神在,跟说书似的,要不是周离拉着,她都能跟沈总在警察局整场相声。
气得姓沈的,被徐正阳踹的胸口,抽抽的疼。
有监控,徐正阳算正当防卫,依次做完笔录,警察同志拿着记录本出来,打架进派出所这种事常有,不严重的多半选择私了,对双方都好,受害方还能赔到一笔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向来是如此的,警察同志想当然,对了眼手里的证件,只是走过程般的抬头问道:“余遂,是否接受私下和解?”
余遂是那么的沉静,不论是挡酒瓶的那一刻还是酒精贴上脖颈的那一刻,亦或是现在,他脸上的表情甚少,如此平淡,他平静的掀起眼皮,直视着回答:“否。”
所有人的目光都惊讶的凝在余遂上,余遂说完又敛下眼睑,但态度是那么坚决。
徐正阳看着余遂,从脖颈到脸颊,他不是这样的人,他连车都懒得学,社交都懒得参与,吃什么都说随便,甚至连话都少说,情绪很不富足。
他是不喜欢麻烦的人。
太过安静,徐正阳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毫无节奏,慷锵有力,心底往上蹿着一股劲,徐正阳热意翻腾汹涌,但下意识告诉他要忍耐住,否则要疯。
崇礼静也盯着余遂看,觉得这人好像有点眼熟。
又在派出所耽搁两个多小时,四个人一张车子走不完,鲜少说话的周离先开口告辞,说家里车来接,话音刚落车就到了,崇礼静是个自来熟问周离能载她一程不,她怕徐正阳踢她。
回到酒店,余遂就被林老叫去,徐正阳把自己的外套递给余遂,叫他先遮一下衬衫。
人走后,佳佳抬头看徐正阳,说了一个句徐正阳听不懂的话。
–你们不是真的我就是假的。
酒店走廊铺着柔软的地毯,踩着没一点声音,灯光幽黄,这酒店的氛围很好,徐正阳想抽烟但忍住了,一直在走廊上,靠在墙边,像等人。
余遂从林老的房间里退出来,他低着头,后颈线很漂亮,徐正阳在某晚太阳将落时看到过,但此刻贴着白纱布,有点刺眼。
徐正阳没喊他,他好像在想什么事儿。
—余遂,等到了就抓住,别傻。
林老把余遂喊进房间交代了工作,对他后颈的伤也不过问,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余遂有点混乱,老师把他坚定的东西否定了。
他觉得烦,想找个地方透透气,或抽支烟,余遂闷着心里的烦躁提步,不经意抬头,撞上徐正阳的目光。
“出去走走?”徐正阳问。
余遂最擅长拒绝人,以往那些信口拈来的拒绝话语都不用思考就能脱口而出,对徐正阳却不行,觉着哪句都不适合,会让人伤心。
不过他七弯八拐的思绪一点没让人察觉,从徐正阳提议到他回答说好三秒钟都没有。
尽管他预感今晚不适合跟徐正阳单独呆一块,他情绪现在很乱,指不定会说错话。
车开到江边,两边车窗降下,北方的夜风带刺,吹得人清醒,徐正阳从烟盒磕出一支烟,朝余遂那边倾,余遂默默抽过,他自己又抽出一根。
打火机的声音格外清晰,间隔很短的两声,车里有了烟味,但没人说话,时间推移,两根烟都至末尾,他们都享受着这样只有彼此的氛围。
徐正阳又拎出一支烟,余遂终于偏头看他一眼,徐正阳微侧着头,低下头颅把火凑上去,火光短暂,囫囵一个侧影照在余遂眼睛里。
—余遂,等到了就抓住,别傻。
余遂不合时宜的又想起这句话。
“冷吗?”徐正阳说。
“不冷。”
到吉林这一路,徐正阳和余遂单独聊天的机会其实少有,几乎没有,要么就是在微信里聊,但都是些不痛不痒的简短对话。
徐正阳没有刻意去琢磨过一个人,也觉得余遂挺难懂的,一路的相处是那么契合,他能感受到余遂对他与众不同的友好,谈不上多喜欢,更像偏心,特殊一点。
浅浅淡淡的,没有压迫感。
徐正阳不愿意轻易去尝试一段感情,以前不懂事就算了,现在都那么大的人了,拎得清轻重分寸。
他心底其实对一份感情的长久和专一有着特殊的偏执,在一起了就要一辈子,并且忠贞不渝的。
但他做任何事又是那么果断,也从不逃避问题,昨天他想得特明白,如果是余遂这样一个人…
试试吧,不管能不能长久。
感情很奇妙,原来很多框框条条也不是不能打破。
两个小时前他又想,只能是余遂吧,竭尽的真诚,无期的后半生,能与之共享的,他的一切,如果他要,如果他愿意,给他也行。
很短暂的几秒,他就这么决定了。
得来的感情,付出的感情,要么真挚,要么不给。
他清楚,自己能心动有多不容易。
因余遂燃起的一些热意,三十岁,徐正阳以为余遂是他的稍纵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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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徐老板:我一般不动手,动手那都是为老婆
第十八章
人就是这样,即使长时间的悲观消沉,当那个人出现,一切又可推翻,觉得自己还能走,还能往前看,还能热烈的生活。
徐正阳和余遂。
这对名字以后可以放一起。
徐正阳觉得。
余遂不知道徐正阳的心路历程,但他知道,自己没藏住,可能徐正阳又会再一次提醒他,注意分寸。
“余遂,下次别再这样。”徐正阳看着他。
余遂有些沉默,很努力的搜刮着合适的借口,无奈没找到,或者他觉得能说出来的反而会显得自己很蠢,因为徐正阳太聪明。
但什么都不说又不行,余遂本来就心乱,风吹一阵终于好了点,现在徐正阳一句话又全搅乱了,他搞不过徐正阳,余遂不自持了,反正似乎无用。
余遂微皱着眉,整个人突然释放出颓丧的气息,情绪像黏稠的潮水,又湿又凉,但又收敛着。
他偏头,喊徐正阳名字,无力辩解般的陈情道:“很多时候只是下意识的举动,你不必有负担,而且我并不需要你回应我什么,徐正阳。”
他又喊一遍名字。
风很烈白色烟雾很快被吹散,这种想法出乎徐正阳的意料,余遂对他的特殊,如果不是为了和他在一起那是为了什么。
徐正阳好像该说点什么,但走心的话徐正阳不擅长说,这几年出口的也都不是什么好话,有时候都挺厌恶自己的。
良久,徐正阳张口说不出话,却又不甘于这种状态,于是手先于大脑反应的伸了出去。
后颈皮肤感受到温度,余遂心里打颤,徐正阳的指腹干燥,有点粗糙,被灼烧着,头皮都麻了一瞬,但只是很快的擦过,他手指探在纱布上,轻轻摩擦了两下,又收回。
这动作太过亲昵,意味明显,他们都是成熟的男人,可以不言而喻,徐正阳借着江边路灯的光,很仔细的看余遂,看他的反应。
“是不是我以前说的话太重了?”徐正阳见余遂并未反感他的触碰,抽过烟的嗓音又是低沉,加上他又放轻了点语气,出口声音温柔得有过之而不及。
徐正阳以为是自己以前说话过分了,有点讨饶似的说:“余教授,你就当我那时眼瞎行么?别跟我一般见识。”
余遂唇角轻抿,浅浅的梨涡隐藏在黑暗中,眼睫颤了颤,他可能比徐正阳还想拥有和徐正阳的爱恋,可是那晚的那句不恶心真的也很满足了。
他没设想过徐正阳会回应他,更别说在一起,沉默过后,余遂跟他说:“我很麻烦的。”
他不愿多说,说这话的时候情绪明显低糜了很多,稍作思考又道:“其实当朋友就很好,你需要的时候喊我一声,我没想过更多的发展,不结婚也是真的。”
还不够,他又补充,“如果你觉得我会让你造成困扰,我以后会注意。”
徐正阳自始至终都看着他,目光如炬,像一团火一样包围着他,你问他什么时候对余遂动心的,他不确定,可能每一个瞬间吧,由浅到深直至忽视不了,就像一颗种子的破土而出并不是突然的。
余遂过分理智和平静,话不是什么好话,但一字一句里都是那么真诚,徐正阳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余遂可能也回味了遍自己说的话,轻轻皱眉道:“我是不是有点过分?”
徐正阳突然轻轻笑了声,轻得好像是幻听,余遂却焦虑,抿着唇看他是不是生气了,徐正阳将风早烧尽的烟蒂揉在手心里,也看余遂,嘴角扬着点几乎看不出的笑意,颇赞同的点头道:“是有点。”
余遂抿唇。
徐正阳对余遂戏谑:“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就那种撩拨完人后就跑的渣男。”
尽管这话玩笑意味十足,但余遂一颗心却逐渐往下沉。
“是从酒吧里学来的么?余教授?”徐正阳见他好欺负没忍住嘴,“还是陈一那狗东西教你的?”
徐正阳太厉害,余遂被他弄得心里跟浸了冰似的,脸颊又烧得滚烫,算了,误会就误会吧,余遂不解释。
徐正阳回归正经,字字清晰的问他,“余遂,想清楚了么?是朋友还是男朋友。”
是朋友还是男朋友。
余遂是真被男朋友三个字砸晕了,这是一张他不敢接的巨额支票,但余教授跟那些坐定打禅的也无二差别,他回答徐正阳说:“朋友。”
徐正阳没什么表情,咀嚼似的重复了一遍朋友两个字,身体微微像副驾倾了倾,问余遂,“朋友之间能有情难自抑么?”
徐正阳在余遂心里放了一把火,火舌往余遂心里钻,要去烧他的心,徐正阳自顾道:“日日相处,难免有冲昏头脑的时候,情难自禁,擦枪走火,偶尔炮友么?那…也还行,挺刺激的。”
吹来的风都不那么凉爽了,余遂从烦乱的思绪中破开个口子深吸一口气,想刹住徐正阳跑偏的思路,却找不到下手处,只得紧着声喊了句,“徐正阳。”
徐正阳抬头望他,这会儿的人倒是不平静了,至少脸上有情绪,他边琢磨他的脸色边询问怎么了,余遂故作平静道:“你误会了。”
徐正阳静了两秒,正儿八经申辩,“我预判合理的推断,说的也都是眼睛看到的,你下意识偏袒我,而我如今心动了,你情难自抑,我也情难自抑,哪来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