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说话的语调都带上了生气:“我在参观呢景哥, 刚才那人好热情, 招呼我……”
蒋飞白:?
“是么。”两人走远些后景随站住, 把住尧逸呈的手腕,盯住他双眼,“你刚才用我妈的手机发了什么?”
尧逸呈面色放空:“什么?”
“她威胁你帮她做什么是不是?”景随拧眉,“你别骗我。”
尧逸呈严肃下脸色,认真道:“没有。见不得人的事才能被用来威胁,这种事我没做过。”
景随对他的理直气壮无语了:“你用协议把我父母支走不算么?”
尧逸呈嘟起嘴,疑惑地思索半晌:“我明明,光明正大。”
“……”
景随看着尧逸呈在那故作可爱,以前他比自己矮一头,柔柔弱弱的,扮个可怜还算正常,景随也不怎么在意,可是现在,身材高大的尧逸呈具有的存在感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他强烈地埂在景随视线里,容貌年轻,气质沉稳,眼睛里面熠熠生辉的,眼角的痣仿佛某种引诱,殷红的嘴唇做作地撅成一朵小花,点缀在他姣好的面容上。
……心底闪过一瞬颤动,景随看呆了居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你,嗯……”他低下头,然后彻底清醒过来,“那你腿呢?是才好,还是从来就没瘫痪过?”
景随说着开始产生不满,这人太过分了,以为自己是樱桃小嘴么?撅个屁撅。
“你太过分了。”他指着尧逸呈的腿严正道,“今天这个你必须解释清楚。”
“嗯嗯。”
令景随意外,尧逸呈居然没撒娇,而是看着他认真点了两下头。
景随就忽然有些上头,小声音胡扯道:“如果你骗我,我真的很难理解你……”
尧逸呈怔怔地,像是在仔细品读这句话的内涵,而后语调还是那样可恶地诚恳又平静,好似要全然把自己交给景随去评判:“其实只要你不彻底抛弃我,就很好。”
景随刷地睁起眼,不瞬地瞪视回去,语气惊诧也不确定:“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他的心有种被很细很细的丝线悬在高空的感觉,颤颤巍巍、蠢蠢欲动。
“开始了!景随的家人,请进教室了。”
景随被吼清醒,当下猛地侧过身,边低头脸色逐渐发白,开口催促:“快去吧,家长。”说完不等尧逸呈再废话,自己先走开了。
经过那样一场声势浩大的闹剧,路上偷偷瞟景随的人更多,但他不去理会,找到一个僻静处坐下,抱着自己脑袋开始后悔。
“我真的是魔怔了……说的什么傻逼玩意儿。”他试图回想理顺但又觉得尴尬,像个被踩到尾巴的猫,独自跳脚,“一点都不酷,我完了。”
他拍着胸脯懊恼,脑子却一点不受控制:尧逸呈好像很认真,他其实也很在乎我的想法?
……
只放任自己想了一分钟,景随开始处理眼下的事务,先主动联系谢奇致,跟他商讨记者会的准备事项,然后登上围脖简述刚才的骚乱,再次公开宣告公司将为此召开记者会。
打开评论看了看,“闯家长会”大约已经被曝光了,有不少来问情况的,当然也有直接开喷的人,景随不咸不淡地扫视过去,只是来摸个底掌握情势,内心没有太大波澜。
六中家长会比较复杂,他做完这些又自己一个人呆了很久,已往有空就会学习,现在却感觉看不进去,就把手垫在膝盖上,侧脸放在手背上,凝视不远处的斑驳树影。
放在之前,景随会立即察觉到这个脆弱的姿势不符合“人设”,然后立马修正,但今天,他不太想去考虑这些。
同时他也并不愿意去想石隽巧,但脑中就是浮现出了。
“我们仅仅,才不是随随便便的人,永远都会喜欢妈妈的对吧?”
“老景,别叫人便便了好么,一年级了知道啥意思……惹哭了都。”
“才没有随随便便出手打人,仅仅只有被欺负了才会反抗的!你不要诬赖我们家孩子哦!”
“仅仅只在妈妈面前哭好吗?随便就哭的话,我家仅仅被别的小朋友看不起怎么办?”
“真棒,随随便便就考了个高分!”
不……不是的,仅仅只有努力才能考高分。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能随便对爸爸妈妈发脾气?”
……
仅仅……仅仅只有被欺负了才会反抗。
不可以随随便便放弃,仅仅只能坚持到最后,仅仅只有这么一次,仅仅……
唯独……
只是。
少年景随从小便谨记,许多事物珍稀难求,一生独一,不能随意,所以,他退他忍,再退再忍。
但十七年,该到尽头了。
他的冷酷也并不比旁人有所欠缺。
手机震了震,景随惊醒,慢慢悠悠拿起手机查看。
尧逸呈:“你小名叫仅仅?在收缴的手机里看到的,可爱!喜欢!”
景随没立马回复。
三秒后。
“我可以叫吗?”
景随依然枕着膝盖,只用一只手打字。
“不要随便叫。”
仅仅。
尧逸呈坐在景随的位置上,无声轻念这个字眼。
讲台上,物理老师刚巧点名景随,夸他物理成绩联考第一,将代表学校参加全国奥林匹克物理竞赛。
家长们一边鼓掌一边朝尧逸呈投来热切羡慕的眼神,看起来非常想让他分享一下景随学习的秘诀。
尧逸呈在一片掌声中回过神,没去迎合周围的眼神,只淡淡注视前方,缓声道:“我家小朋友,做事一向努力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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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逸呈没再发来消息,景随正要收起手机却忽然见又多出几条未读。
游逍:我想有些话想对你说。
游逍:没打招呼就来找你了,我刚到六中校门口。
游逍:有时间吗?
景随起身拍拍草屑走出小树林,才往校门走了几步就看到站在国旗杆下,迎着日光,左手臂搭着外套,衣服穿的很随便,显得有点风尘仆仆,而整个人只紧密关注着右手中的手机屏幕的游逍。
开放日校园里人较多,来来往往的、驻足参观的,游逍在其中依然显眼,有种线条明快黑白分明的沉静感,已经有人关注到并投去打量的眼神。
景随加快脚步,走近点刚要出声招呼,游逍就心有所感地抬起头,看到他后,露出一个放松的浅笑。
他几步迎上来:“可以离开一会儿的话,旁边有家奶茶店。”
景随赶紧撇嘴:“我可不爱喝奶茶。”
游逍显现出些许无奈的神色,眉眼却还是笑意盈盈的:“那怎么办呢,我还挺喜欢的。”
景随啧啧摇头:“我陪你去吧。”
学区大部分学生已经放假回家了,奶茶店人不多,景随先在最里面找个地方坐下,等了几分钟,游逍就端着两杯喝的过来了。
他把其中之一放在景随面前,才落座:“第二杯半价。”
景随没多说,抬手把热烫的杯子捧在手心,等游逍扎进吸管喝了一口,才道:“昨天看到你的消息了,当时……有点事情没有及时回复。”他稍微顿顿,“就,谢谢你,我已经知道怎么处理了。”
“我看到早上的消息了。”游逍这么简短的陈述了一句,让景随没弄明白他什么意思。
景随看着他,等了等,对方不紧不慢地喝着奶茶,盯着一侧,没有继续说的意思,他不禁想,不是找我有事么,怎么还让我猜?
沉默的气氛让景随有些不舒服,垂眸考虑说点什么的时候,才又听游逍慢慢吞吞却语调平板道:“昨天不回我,是和尧逸呈在一起么?”
景随皱了下眉,这回游逍没有欲语还休,紧接着说:“我原本以为你们是普通朋友,甚至,更不如。就好比……”他将目光落到景随眼睛,“合作的关系。”
景随感觉身体有些泛凉,他定定地保持眼神不撤开,神色不变,尽量不给游逍任何反馈。
游逍也没有深究,很快看向手中的奶茶:“我不了解他,所以稍微查了查,昨天发现点东西,原本,不这么急着找你说。”他眼神放空,思考一瞬,“你原本就知道尧逸呈的腿没事吗?”
景随没立即回答:“……不知道。”
“但是你看起来不生气。”
景随胸口有片刻沉闷,面上却还是自若地扯扯嘴角:“还好,总该听听他怎么解释。”
游逍就沉默了,盯着景随,脸色不太好。
景随迷惑:“怎么了?”
“没事,有点酸而已,酸到心梗,说不出话。”游逍特别自然平淡地说,仿佛只是在唠嗑家常,只不过稍稍带了点低喑。
他说完像是自己从心肌梗塞里缓了过来,跟着不大愉快却试图遮掩道:“你不会喜欢尧逸呈吧?”
“哈。”景随张开嘴笑了,被逗笑的样子很明显,但不是因为这个问题,而是游逍的语气,“哈哈,你原来也会这么说话!”
游逍不理解:“怎么?”
“我以为你不管什么时候都很……很……我找不到形容词,就是……”景随还在乐,一边试图使出年纪前列的语文水平,“从容不迫,洒脱果决?反正不是刚才那样。”
游逍了然,而后促狭道:“都因为你,你为什么还在笑?”
景随于是也梗住了,像被强行按了暂停。
“没有。”他说,“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游逍一点一点将视线从景随的脸上落到自己手中的奶茶,这让景随好像看到什么东西在眼前慢慢地沉了下去、落了下去。
游逍的语气恢复了平常:“我不想搞得自己像一个告状的小朋友,或者恼羞成怒的破坏者,所以在问一个问题之前,我想先告诉你这个事情。昨天我联系申裕的时候,就是悦来的老板,他告诉我昨天中午尧逸呈和他通过话,就在网上刚刚出现相关只言片语的时候。
那时事情已经发生了,只是还可以挽回。”
“……”景随感觉到有些不舒服。
“申裕说,他本可以压下这件事情,但尧逸呈告诉他,先不要想着息事宁人,放任处理,就让它彻底爆发。”
“……”
“悦来有信号屏蔽设备,尧逸呈没有让开。他……应该是想要这件事闹到网上,人尽皆知的。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
景随眼睛眨了眨,盯着墙面目光未动:“那你、想问的是什么?”
“我可以有机会开始追你吗?”
景随嗓子干涩,他清了清喉咙,道:“那是你的自由,但是,我希望不要。”他回视游逍,“我有喜欢的人了,暂时不想改变心意。”
游逍并没感到意外,笑了笑:“那你要是改变想法了,可以告诉我。”
景随嚅嗫两下无意识地动手扎开了奶茶。
游逍歪头:“别想太多,只要我还在娱乐圈里,你就可以跟我说。”
景随哦了声,一时间没想明白这句话深层次的内涵。
游逍靠上椅背,继续道:“说实话,我很怕尧逸呈把你绑架了,而你又不肯告诉我,让我为你做一点事情。因为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和他走得那么近,他那样复杂的身份,手段也并不温和,不像你以往会接近的类型。我很担心。”
景随闻言先是因为他描绘的场景忍不住发笑,后面又飞快严肃下来,皱起眉头,板正地纠正道:“那也许是你并不了解我。你觉得我胆怯到被人胁迫却连逃跑呼救都不敢吗?”他稍微顿了下,“你说的没错,我确实认识到他并不是我以为的柔弱小可怜,但那又怎样,他的手段并没有用于攻击我,也没有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我根本不怕他,游逍,遇到危险,跑的力气我还是有的。”
游逍静默着,不转眼地凝视,不久像自说自话道:“不是故作潇洒吗。”
景随的呼吸有几个瞬间的停滞,他想起游逍曾经说的——
我了解你,真正的你。
他深吸几口气缓缓吐出:“你太小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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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会一结束,尧逸呈就被一些家长和学生围了起来,那部分家长关于学习的问题,尧逸呈统一铿锵地回答:“努力,百分之一的天赋和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勤奋起来,你家孩子一定可以!”
等家长讪讪地散开,学生们才涌上来,大概以为尧逸呈是景随的哥哥,所以没有见到父母那么拘束,很聊得来地跟他开玩笑:“哥哥,你知道么,全校有多少女生喜欢景随。”
尧逸呈敏锐地捕捉到这句话,顷刻眼睛瞪得像铜铃,耳朵竖起像天线,转过去认认真真地搭茬:“是么?唉,真遗憾,景哥已经结婚了耶。”
了解昨天校门口发生事情的还是少数,大多数人根本没听说,要不就是听说也不信。虽然年龄到了,但选择高考前结婚的人非常少,而且景随在这学区算是自带光环,是样样优秀、所有人共同瞻仰的钻石王老五,怎么能结婚?!
周围学生倒吸一口气,全部安静下来,那个说话的女生甚至倒退了一步:“你在开玩笑么??”
尧逸呈收起笑意,俯视着她,语气还是非常平和诚恳:“这几天,注意看新闻。”
尧逸呈感觉兜里手机震了震,就不跟他们聊了准备离开,刚走出教室掏出手机,旁边一个女声喊住他:“等等。”
尧逸呈垂下手看过去,一个女生带着口罩站在眼前,他完全没认出来,但依旧说:“有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