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江居然在里面兴致勃勃的分析起来。
“反正你们训练也会受伤,我保证不会弄伤人,就是疼一下子,我这数据也差不多快齐了,会伤人的部分我也不敢找你们练,千万别怂。”
这分析得令人骨头疼,徐世杰没忍住问:“你练的这个是什么?”
“分筋错骨手,简称卸骨头,现在只搞出了错骨,毕竟骨头关节这一块儿拆装容易上手些,分筋还有点难,啧,筋脉系统果然比骨骼复杂多了,但是更有趣,疼起来的反应也比骨头脱臼好玩儿些。”说起这个,尹江忽地坐了起来越说越兴奋,“不过很多东西通过计算,应该是能得出结论的,只要找人练手就行……”
尹江嘚啵嘚啵半天,外面没有人再搭话,估计是受不了跑了,尹江摇摇头,悻悻地摔回床上却有点辗转反侧。
在这儿是没可能溜出去碰瓷找人练手的,还是闭目养神吧。
梁连长捅了篓子,第二天军训的时候整个训练场的气氛都有点鬼,总觉得阴风阵阵的。
徐世杰可不敢再使唤尹江去带哈口号,要不是在学生们面前还得顾念连队的面子,就差吩咐人拧把椅子来给这小魔头坐了。
梁鸾偶尔看过来一眼,瞄着他就有点眼抽,心里更想这货能滚回寝室去休息。
尹江跟个没事人似的,笑眯眯地继续当那个俯卧撑班长,那十二个同学经过一夜自责,今天分外努力,出错的几率大大减少,尹江跟徐教官一起在操场边上蹲着玩儿,偶尔才上去做俯卧撑。反正现在也没人气不平,大家都觉得他昨天那么牛,今天没去休息已经够了不起了。
有这小队参照一比,其他方阵就更整齐了,训练成果令人惊喜。
尹江却无聊得跟徐教官唠嗑:“徐教官你的肩伤是伤的哪块骨头?骨裂了还是伤了筋?利器还是子弹?什么时候能痊愈?”
连珠带炮的问题问得徐世杰心底突突的,只能转移话题:“你对医学这么感兴趣,是准备以后考医生吗?”
“不,我对学医一点兴趣都没有。”尹江十分淡然的绕回主题:“我只是喜欢拆骨头而已。”
徐世杰顿时不想说话。
这时一个士官跑来跟连长报告了一声,梁鸾脸上明显松了一口气,迅速走过来通知尹江:“首长到了,让你过去。”
尹江的情绪肉眼可见的迅速低落,低哼了一句,还是乖乖的跟着士官去了指挥部。他一走,操场上被拆过骨头的教官们集体松了一口气。梁鸾问徐世杰:“他刚才说的什么?”
徐世杰抓了抓头:“你大爷的二大爷……他这是在骂首长?”
梁鸾看了眼指挥部的方向,有点忧伤。
指挥部里现在没外人,就首长大人和贴身警卫,还有封队长,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刚才骂了二大爷,但尹江在二大爷面前还是挺乖的……虽然一脸头疼犯了,但至少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顶多嘴欠了点。
“怎么着,您老是想明白了觉得我这苗子还不错,要给我放行特警学校了?”
每次开场白都是这句话,比起来,魏长庚更头疼些:“明知道不可能,你就不能稍微安分点儿吗?”
虽然首长大人还亲自给他泡了安神茶,但尹江就是安不下来:“我还要怎么安分啊?人人都说我是五讲四美新时代标兵式红领巾代表呢。再说,也不是我非要出风头,实在是我干什么都是在风头上,那我也没办法啊。不让我考特警,那可是国家的损失!”
二大爷也不说话,就微笑着静静的看着他吹,尹江就焉巴了:“那不然你到底想我怎么样吧你说。”
魏长庚不跟他扯,直接主题项目:“你记过你今年到现在是第几次兴奋到完全没有睡意了吗?”
“谁要记那个呀,我自己家小区旁边闹贼,还是入室盗窃,这么恐怖,谁睡得着啊……”尹江十分不服,“虽然三四天没睡觉,但最后配合警察叔叔抓住那伙人不是挺值得的吗?”
“三四天?三加四天吗?”封队长想起那事就头疼上脸,发生盗窃前这小子就已经游荡了三天了,他哪儿能是配合警察抓小偷,明明就是手痒想拆骨头,要是他们晚一点到,那伙人估计四肢都得废了。大老远就能听见贼喊救命,估计当时出警的同志能笑一年。
封嗥实在忍不住怼他:“什么是你家旁边?隔了半个城也算你家旁边?再说这种事,用得着你个小孩子废寝忘食的干?那还要我们这些警察吃干饭?”
“我也没想抢你们的活儿,不过是意外我先碰到了嘛,你们能力问题也不是我评价的着的。”尹江撇嘴,又开始跟魏长庚抱怨,“再说,人家都给我发锦旗说我是见义勇为小英雄,二大爷你可真好,直接给我发个神经病病危通知书,我看你们干脆给我整进精神病院关起来得了,多省心。”
魏长庚也抱怨:“我倒是想省心,问题是现在还没能关住你的病院,一般精神病院可收不了你。”这家伙经常连续好几天不睡觉,就为了在外面碰瓷犯罪分子拆骨头玩儿。为了跳窗方便,居然跟他妈妈演恐高,所以女王无论搬家去哪儿,楼层都不会超过三楼。
封嗥哽得眼圈都红了:“你能认真点儿对待你自己吗?你舅舅发生这种情况都二十几了也没熬到三十,你才多大?算上这次,你今年都已经是第四次了……”
你能活到二十岁吗?
尹江说:“多大个事儿,赞助我一个骨灰盒子不就搞定了么!没几个钱。”
第20章 20
“来年给我上坟,不要拿菊花来,我喜欢多肉,给我种点在坟头,我就会给你托梦告诉你我过得好不好。”尹江很无所谓,转头又开始磨叽二大爷,“那你看我反正也活不了多久,还不如放我去考了特警,还能用有限的生命多做点贡献呢!”
魏长庚不吃他这套,只淡定的说:“你倒是看淡生死,那你妈妈怎么办?你忍心让她青丝白发,痛不欲生吗?废了半条命,拼死生下你,全心呵护到现在,你就这样回报她?”
女王陛下是尹江的死穴,尹江皮不起来,窝在沙发上不出声了。
“你外公去世,你妈妈就伤心得落了头疾,你舅舅牺牲,你妈妈昏迷了半个月,醒过来压迫性选择失忆,因为她还有你……只要你还在,她就可以幸福的活下去,你要是不在了,你觉得你妈妈还能正常多久?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她不行了,你爸爸又能坚持多久?”
二大爷开启铁血唐僧模式,每一句话都能扎得他头皮发麻不敢还嘴。
“行行行,我睡觉我睡觉……”尹江开始告饶,摊平在沙发上:“我现在就睡觉,睡个长命百岁谁也不用担心。”
可真躺那儿睡不着就会浑身难受,镇静剂用多了,也是透支生命,而安眠药对尹江来说还有严重的副作用,有泣血前车之鉴,魏长庚也不敢轻易给尹江用药,只能尽量从心理上调理,强迫他自己规束自己,达到自救。
尹江没办法,在沙发上滚了两圈,爬起来要手机撸猫:“我找人放松一下。”
视频刚一接通,就看见周卫一张欲言又止的蠢脸,镜头还有点发抖,不敢给到江寅身上。
“我看着你下饭吗?”尹江心塞极了,“你这个不靠谱的玩意儿,江寅怎么了?”
周卫磨磨唧唧的把镜头给到江寅,坑坑巴巴的解释:“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早上过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呢,刚刚几分钟没看着,就这样了。”
江寅坐在电脑前一晃一晃的,眼神有点发直,整个人呆呆的,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样。
周卫说:“叫他都没反应,我也不敢碰他,正愁死人了……”
尹江看了一会儿,忽然打了个哈欠:“我的乖乖,这是困的吧~”
江寅听见尹江的声音,像小奶猫拱奶一样迷瞪瞪地朝手机望了望,看见尹江,顿时清醒了些,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细声细气的喊了声:“将将~”
周卫赶紧把手机放他面前,自觉地退出包间去了。
哈欠会传染,尹江也打了个哈欠,仔细看了一眼,发现江寅起了眼圈,顿时进入老父亲无比忧心的状态:“你是不是晚上都没有好好睡觉?这怎么行呢?晚上不睡,白天这么熬,铁人也会跨的乖乖……”
封嗥听得目瞪口呆,扭过去跟警卫白崇喷气:“你说他怎么有脸说这话!”
白崇动了动唇,没有说话,见老首长朝这边起身,立刻就打开了门。
魏长庚说:“走吧,让他自己呆着。”
封嗥看了眼躺在沙发上电话煲粥的家伙,的摇了摇头,跟在白崇身后出去了。
尹江瞥了一眼,翻了个身,舒服地躺在宽大的皮沙发里,翘起腿来继续撸猫。
“晚上我害怕,睡不着。”他的猫儿很听话,也很敏锐:“将将,你看起来很疲惫呀,也没有休息好吗?”
“昨天运动过量了,是有点儿累。”尹江弯了弯唇没有否认,“楼下有个单间,是我偶尔睡觉的地方,让二师兄带你下去,我们一起睡会儿吧~”
江寅听话的跑到门口把手机塞给周卫,周卫正在吃蛋糕,被惊得差点噎死,然后听见尹江吩咐:“清场闭馆,带他去我房间睡觉。”
尹江刚说完,江寅就把手机又捧了回去,眼巴巴的看着周卫。
周卫被看得头皮发麻,还噎得慌,捞了一瓶冰泉一边哼唧命苦,一边还是照吩咐带江寅下楼去了。
尹江捧着手机远程撸猫,本想等江寅睡着了自己再换个地方困觉,可实在没料到听着江寅的声音,他会先睡着。
手机啪嗒掉地上,视频中断,办公室里顿时没了声音。白崇轻轻开门进来收拾了手机,并给他盖了张薄毯,才去隔壁给首长报告:“他睡着了,睡得很沉。”
魏长庚看了看表感到惊奇:“这么快?”
封嗥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能睡着就好,看来还算能救。”
白崇终于多了句嘴:“小江的自制力和自救力比江队长可强多了,其实也不用看得那么紧。”
封嗥不同意:“就在你眼皮底下他还能发作四次,加起来差不多一个月没睡觉了,你管这叫自制力?”
白崇看了他一眼,对魏长庚说:“要是首长您让他进部队,能白天光明正大的训练,他又何必晚上去搞那些事。”
魏首长管着部队精神领域,每年要做无数的心里评估,有他签发的不适合做特警的条子,就像五行山上的封条,尹大圣再厉害的本事也被压得翻不了身。
魏长庚却长久的沉默着。
他心里岂会不知道白崇说的这点,可是进部队训练,只能暂时安抚而已,江家几代人都是“疯子”,不可能只安逸在部队训练的日子,前往一线拼命那是根本挡不住的,到最后也不过还是一捧骨灰。
作为尹江的太公的养子,魏长庚和尹江的外公既是兄弟也是过命战友,江家几代单传到了这里好不容易多有个女儿江从洲,眼瞧着就要枝叶茂盛起来,结果……
尹定山同样是魏长庚另外一个战友的后人。
两个兄弟都是英年早逝,妻子郁郁而终,江家两姐弟和尹定山可以说都是魏长庚扶养大的。
尹定山从小喜欢专研厨艺不好打斗,江从洲被兄长和弟弟宠成了小公主,也对军旅生活不感兴趣,他们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走在一起算是圆满了,魏长庚无比欣慰,可江从柏跟他那牺牲的兄弟一个模子的,对特警生涯情有独钟,别的什么都无法入眼,表现实在突出,各方领导都格外看重,魏长庚十分无奈地同意江从柏走他父亲的老路,尽管每次任务前前后后都格外关注,可最后,还是没能逃过英年早逝的劫,剩一捧骨灰要那一排的奖章有什么用?
要是再保不住尹江,他都不知道还有什么脸去给兄弟扫墓。魏长庚揉了揉眉峰:“这事儿没得商量,不用给他说项。”
封嗥是站在魏首长的顾虑这边的:“也不用非要做特警才行吧,我觉得他精研那个武术,偶尔警民合作,互相指导,上部队了松泛一下筋骨,不也挺好。”
白崇看了封队一眼,心说,你以为那小子钻研分筋错骨手只有在部队松泛一下那几根骨头就完了?第一次逮到尹江夜游碰瓷的时候,分筋错骨手的威力他有幸见识了一下,不过想起来白崇就不想说话了。
几百个俯卧撑后又拆了那么多骨头还熬了一夜的疲惫果然不是盖的,尹江一觉睡到第二天傍晚才醒,军训都已经进入多能化训练了。
两个连队在大操场上对抗拉练,哨子口号震天响。
尹江睡了一觉起来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感觉更疲惫了,意识不太清明,连口号哨声听起来都嗡嗡嗡的像苍蝇叫,整个人迷瞪瞪的凭着野兽般的直觉要从操场中间穿过,去食堂觅食。
边上有人扑过来的时候他真是条件反射的反击,学生娃怎么能跟特训教官比,不到两分钟,操场上躺倒一长串,惨叫与哭声此起彼伏,惊呆了剩下的所有人。
操场上站着的同学就像被摁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呆在了原地,惊恐的望着他。
尹江一脸懵逼的打了个哈欠,抓了抓头还朝前走了几步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他回头看着身边的惨状,感觉有一排羊驼撒着欢从眼前跑过,留下了一地的神兽粑粑。
尹江搓了搓脸,熟练地绽开友善的笑脸,一边给人家正骨一边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实在不好意思,我睡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