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趴人不费力正骨捏回去也没费多少事,只是完事了,尹江站在操场上忽然有点无所适从。
一时间同学们看他犹如看外星人,靠近他都有点毛骨悚然。他有点后怕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得亏二大爷经年累月的箍着他敬畏生命,他才会追求一击制胜而不致命,特地研究了分筋错骨手,要按以前那一击毙命的狂热劲头,今天撂倒的同学们可就真没一个人能再爬的起来了。
白崇从边上跑过来揽着他肩膀半强制的推着他去了指挥部小食堂。他们还没走出操场,操场上的气氛都又变了一回。
四处一片哗然,刚刚虽然都有被吓到,但确实没人受伤,同学们回过神来就开始觉得神奇,一种膜拜感油然而生,登时就欢腾起来。
尹江坐到二大爷面前,还在后怕……每次长时间不睡觉后就会有一段时间处于失控状态的……失控,真的很危险。
魏长庚给他盛了一碗绿豆稀饭,端了一小簸箕大馒头,添了一叠咸菜,看了眼他还有些颤的手,这才慢悠悠的说:“好啦,先吃饭,稳稳神。”
尹江捏了捏指骨,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来,就一鼓作气伴着稀饭干掉三个大馒头,肚子里有点东西垫着了总算人不慌了。
“谢谢您了。”
尹江真诚的中规中矩的给魏长庚鞠个躬。
第21章 21
尹江鲜少这样正经,旁边的白崇都惊得嘴角微抽,首长大人很平淡:“你自己清楚就好,现在就先别参加拉练了,等着参加军训阅兵仪式行吧。”
尹江点点头居然没有贫嘴,答应得十分乖顺干脆:“嗯,好。”
这小子从来就不是个安分的东西,可会顺杆下套打七寸了,这会儿突然安分下来,还这么乖顺,首长大人心里也有些悬,试探着给梁鸾求了个顺水人情:“那什么错骨手,这段时间也先别练了吧,好好休息一下,小梁那几根骨头也不够你折腾。”
害怕小魔头要毛起来,首长大人又说:“你在这边露了脸的,太过张扬不好,以后还怎么生活,要实在手痒,让小崇陪你练,小崇扎实多了。”
白崇在边上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沫,好歹撑着脸色没变。
尹江现在已经放松下来了,挑眉看了眼白崇,又可以皮得起了:“大白蚕子就算了吧,他都被我拆了多少回了,连拆十二根骨头都不给我吱个声,搞得我也不知道拆得对不对,肌肉跟水泥似的拍得我手疼……”
这货居然还有脸抱怨这些!白崇低头看了眼脚尖,心底吁了一口气,这时候手机响了,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就递过去打断了尹江不满意的叨叨:“找你的。”
“嗯?”尹江愣神一秒,忽然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起来嚎:“擦!完了完了!我的神兽啊……”
电话是周卫打过来的。
昨天和江寅一起睡,说好不挂电话的,结果……啧,都过了一天了,不知道神兽现在怎么样了,估计也没好事……
果然,周卫说:“哥,你家大猫尿床了……”
昨天通话的时候还好好的,明明捧着手机说话呢,根本用不着谁陪着,周卫就关了门上楼玩了一会儿游戏,结果等他想起下来看的时候,江寅就已经尿床上了,还捂在被子里抖,怎么叫都没反应。
周卫当时头皮都炸了,这可是将哥的小房间,将哥的床……呃,好吧,将哥的大猫在将哥的床上尿一回应该也没什么,反正将哥宠猫。
没事的没事的将哥宠猫……他一边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一边找了张干净的床单把将哥的大猫给包起来送回家去了。你说这事儿搞得……好不容易靠谱点儿吧,结果现在又栽了,看来自己在小师兄的心里这不靠谱的底子是刷不掉了。
周卫非常头疼,他昨天都不敢给尹江打电话,还存着侥幸,觉得江寅在自己家休息一晚应该能好点儿吧,但今天他在筒子楼等了一天了,江寅也没应过声,现在还缩在墙脚发抖,江寅的妈妈倒是不停的给他道歉,说给他添麻烦了,搞得他怪不好意思的,只能摊在车里躲着。
他虽不懂天才的路数,但也知道,问题耽搁久了,只会越来越麻烦,不管怎么样还是得给将哥报告一下才行。终于熬不住内心煎熬,周卫投案自首一样打了电话,说明缘由,捏着手机远离耳朵等待将哥暴跳如雷的骂声。
“行,知道了,我等会儿回去一趟,你先回吧。”
尹江似乎没有预想中的生气,语气甚至可以算是温和了。
周卫拿着电话愣神,觉得这温和比暴跳如雷的骂他猪头恐怖多了,就像临宰前的顺毛。
他蹲在车尾抽了根烟没敢走,还学着江寅抖了抖,拿头试探车屁.股够不够铁。
“嘶~真特么疼!”
白崇开车送尹江回到筒子楼的时候,已经深夜了。
江婧雯接到电话后就一直等在门口,看见尹江那叫一个激动,连篇的感谢麻烦山洪一样就要爆发,白崇看见人靠近立刻就三两步上前隔开,冰冷疏离地轻道:“请配合,保持安静。”
江婧雯:“啊……好。”
神兽妈妈一堆话冲到喉头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涨得脸都红了。
尹江看得眼抽,心说我又不是首长哥们你下班了好吧,但这效果确实比他去哼人家强,也就没吭声。他瞧了眼自家大门那边,估摸着女王陛下和骑士大人已经安寝了,朝江靖雯嘘了一声:“我先去看看江寅。”
神兽妈妈看了眼杵在中间的白崇,情不自禁抖了抖,没敢跟着尹江进去。
周卫在后面,也不敢。
近两年汇报尹江的情况都是和这位老兄交涉的,周卫一直都觉得这个冷冰冰的大佬比将哥还恐怖,这会儿大佬站在面前,周卫就是个人形怂字,有屁都得憋着。
白崇站岗似的立在门口目不斜视,扑克脸上眼睛都不眨一下,像个木有感情的标本,好像压根就瞧不见旁边这两人有多局促。
但实际上他正竖着耳朵听门里的动静,心底被各种好奇塞得满满当当。
小江居然会对隔壁邻居这么在意?
这个邻居还是个男孩儿?
这个男孩居然能让他睡着?
小江居然为了这个男孩儿二话不说就放弃了继续拆骨头玩儿……
啧!奇迹!
门里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江寅抱着膝盖在老位置缩成一团,露在外面的手臂上不知在哪儿剐蹭的,一大片姹紫嫣红搞得跟纹身一样热烈。他还穿着昨天的衣裤,裤子上甚至还有湿痕,呼吸有些困难伴随着轻微抽搐,整个人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了,却还倔强的睁着眼睛,但这双漂亮的大眼睛里一点光彩也没有,像是睁眼瞎的。
尹江静静的站在大猫面前等了一会儿,江寅毫无反应,哪怕只是手指头的动静也没有。真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关回到解放前。
他看了眼窗外被远处的人间烟火照出一股阴霾色的夜空,心情也有些低落:也许,我们真的和别人,不一样吧……
太安静,白崇想了想,转身问旁边的女人:“以往发生这种事,你们一般都怎么处理的?”
江靖雯像个犯错的孩子,不敢看白崇的眼睛,低着头小声的回:“都不敢碰他,他挣扎的厉害,会受伤,我都是等他饿晕了,才给他挂营养液,等醒过来就稍微好些了……”
等他饿晕?这怕不是个后妈?!
白崇一脸无语的看着这个女人,纠起眉头,眉峰上那道伤疤让他面部表情有些狰狞。
场面让人窒息。
周卫不由得摸了摸脖子,他可是见识过了,那大猫真是水晶豆腐的,一碰一片淤青,他还没怎么着呢,大猫挠了他一脖子抓痕不算,还把自己弄出一个大花臂来,等会儿还不知道怎么解释呢。
崇哥不轻易说话,周卫只能鼓着胆儿宽慰:“这都两天了,也该快晕了。”
白崇看了他一眼还是无话可说:“……”
啧!等着饿晕算个什么事儿……
尹江不想评价别人的母亲,低头看着江寅的发旋,眸光深潋,心说:就这一次,我拉你一把,你也拉我一把,能不能有用就看天了……
似乎破釜沉舟般下定了决心,他半跪在江寅面前俯身下去,和江寅额头抵着额头,眼睛对着眼睛,一边轻轻喊江寅的名字,一边抚着大猫的后脖子,慢慢着力将人从那夹角里抠出来。
江寅反应很迟钝,都离开夹角一会了才想起挣扎,但他那点虚弱的力气,在暴力小魔头面前约等于无,很轻易就被尹江薅进怀里摁头贴着胸口。
尹江也没急,只是顺势躺在地上,一边撸猫一边感受大猫细微的反馈。沉稳强健的心跳,代替了所有赘述安慰,江寅趴在他身上感受着人体的温度,从挣扎到僵硬的推拒,再到柔软放松下来,贪恋的抓着他的衣服,主动紧紧贴着他的胸口,也不知过了多久。
感觉衣服被浸润了,尹江才说:“别哭,我在呢。”
江寅居然瘪着嘴小声的哼唧:“我没哭。”
能说话,那就是说已经缓过来了……尹江笑了一下:“好,你没哭,你只是生理性排水。”
江寅:“……”
尹江摸了摸大猫的脑袋,望着洁白空旷的天花板,像是自言自语的低声问:“是因为我能给你安全感,所以你才恢复得这么快吗?”他也不等江寅回答,就自顾自的继续说,“我有个很严肃的秘密想跟你分享一下,你看你现在是想先洗澡还是先吃点东西?”
选择题很简单,江寅毫不犹豫的要先换裤子:“洗澡。”
门外,江靖雯已经抗不住了,小朋友样蜷缩在门口靠着墙快睡着了。周卫蹲在楼梯口抽烟醒神,白崇还在站桩,听见动静问他:“小江家有人吗?”
周卫摇摇头:“没呢,将哥家女王陛下和骑士大人昨天就去南湾蔬菜基地了,明天才回来呢。”
一听没人在家,白崇就掏出钥匙,在周卫目瞪口呆中打开了尹江家的大门,尹江刚好抱着江寅从对门出来。
尹江看了眼大白蚕子手里的钥匙,十分平静的让神兽妈妈回屋去睡,就淡定的抱着大猫回家了。
白崇立在门口,想进去,又犹豫了。
周卫更是苦巴巴站在原地,不知该何去何从。
尹江:“都进来吧。”
小魔头开了口,白崇松了一口气,这才走进去。
尹江这边的大门可比对面的厚重隔音多了,要真站门外,可就白瞎了这么好的机会了解小魔头那个令人浑身炸毛的秘密了,他倒不是个爱八卦的人,但首长大人给下了任务的,而且尹江那秘密,现在对外是背在他身上的,他这“当事人”总不能不明不白背锅吧。
白崇不由自主坐到最靠近浴室那边的沙发上。
第22章 22
周卫很好奇:“崇哥你怎么会有将哥家的钥匙?”
连我都没有呢!
白崇一脸‘我要给你报告?’看了他一眼,周卫就把脖子缩回去窝进离大佬最远的沙发上。白崇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魏首长给的。”
周卫有点惊悚,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将哥不发脾气,大佬还给他解释,哪知白崇顿了顿又说:“走的时候刚给的,首长怕你没带钥匙……”
周卫松了一口气:“……”
擦,原来不是给我解释……
白崇以为尹江会在浴室里聊天,毕竟泡澡会比较放松,但尹江只是正正经经洗了个澡,和大猫换上同款睡衣,就把江寅抱出来放在沙发上,还去厨房给他煮面吃。
白崇面无表情的打量了一下小江的这只神兽,心里嘀咕:除了瘦弱点,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怎么就能入了小魔头的眼缘呢?
江寅忽然抬头看着他,那清亮的眼底纯净得像一汪山泉,仿佛多看一眼就会照出自己的污秽,白崇不自在的撇开眼,又觉得有些荒谬,再看向江寅时,他已经又在看自己的脚趾头了。
尹江煮了番茄卧蛋面,就跟平常一样,摆了桌让大家一起吃。
看似平静,但这平静却更不正常。
周卫吃得心梗,白崇也拿不准小魔头现在的心情,倒是江寅,虽然吃得很慢,但呼噜得很香,连面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等江寅吃好换了位置,尹江才给他分享那个严肃的秘密。
“我S过人,一次俩,一个断头,一个爆头,都是一击毙命。”他努力的用一种轻松的语调问江寅,“如果我是一个S人不眨眼的神经病,还能给你安全感吗?”
如果我是一个S人不眨眼的神经病,还能给谁安全感?
这个问题,尹江每天都会悄悄问一遍自己。
从来没有答案。
所以他必须表现得开朗阳光与人和善,才能在这个世界生活得下去。
他伪装得很好,就如戴上个万人迷的面具,可以带给太多人安全感,一旦这个面具被揭开,让人看见那样血腥的自己,还有多少人能与他谈笑风生,和睦安宁。
封皞、白崇这样铁血炼就的人,还有舅舅的那些战友同僚,想起那天那场面也会不自觉心惊胆战。……更别说其他普通人。
尹江安静的看着江寅的眼睛,执着而坚定,像在等待一场判决。
江寅眨了眨眼,稍稍前倾和尹江碰着额头,毫不犹豫地说:“当然能,所以你的压力,也分一点给我吧。”
果然是大猫会给出的答案。
尹江心里陡然一松,笑了起来:“好,分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