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翀哥……”一个声音慢悠悠的飘出来,把秦翀吓了个激灵。要不是他及时反应过来开了灯,面前这人就要被棒球棍热情款待了。
灯亮起来的瞬间,面前的人就像被法器照到的女鬼似的瞬间缩成了一团。
“罗正气?你……你逃难回来的?”
眼前的罗威穿着一件特别大的衬衫,像斗篷似的罩在身上。下半截是条明显不合身的沙滩短裤,底下没有穿鞋,一双脚冻得发紫,上面布满了伤口,有的伤口还带着明显的血迹。
“翀哥,我的脚好疼啊!”罗威委屈地伸出双臂,就像个跌倒了的孩子,等着大人过来抱他。
“疯了吧,你怎么会搞成这样?”这一瞬间秦翀什么都忘了,只顾着过来查看他的伤势,顺手攥住他的脚腕就抬起来,发现脚脖子上还有一道深深的磨伤痕迹。
罗威站不稳了,嘭地一声坐在地上,摔得龇牙咧嘴:“哎哟,疼啊!”
“严重冻伤要截肢的,搞不好连命都没了,你这是……这是光着脚踩雪地过来的?你脑子进水了?”秦翀抓着他的脚丫子,火冒三丈地直接开骂,“走,去医院!”
“我不去医院!我爸会找到我的!”罗威止不住的发抖,“我只相信你,你别骗我,别送我去医院!”
秦翀反应过来了,罗威之所以这么狼狈,就因为他真的是逃跑出来的。
罗东生能把罗威弄成这样,这到底是亲父子还是仇人?
“你等着,我记得家里还有碘酒。”秦翀跑进去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才把多年的囤货挖了出来,一回头发现罗威就在背后一声不吭地跟着,一双眼睛微微下垂,无辜得像一只刚刚从水里捞起来的大型犬。
“你跟着我干什么?上那边坐着去!”秦翀把碘酒放在桌上,转身进屋去拿了一床被子过来,劈头盖脸的裹在罗威身上。
罗威愣了愣:“翀哥,你不嫌脏了?”
秦翀特别爽快:“被子送你了。”
罗威嘴角一提,像是要笑出来了,下一秒就在碘酒的攻击下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翀哥!你轻点!疼……疼啊!”
“闭嘴吧你!现在知道疼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得弄成这样?”
“谁让你拉黑我了?我做错什么事了?哎哟……疼……是顾亚柔的事吗?我都承认错了,我爸也妥善处理了,连顾亚柔都原谅我了,你怎么还不肯原谅我?”
“你这么理直气壮的,真的反省了吗?”
“我反省了,我真的反省了!你看我的眼神多真诚!”
“你可真是……行,我问你一件事,你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只要你说了一句假话,以后就当咱们没认识过。”秦翀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眼前的罗威完全是正常的,相比之下罗东生那个精神分裂的说法简直像是在开玩笑,参加那种莫名其妙的游戏也完全不像是他能做得出来的事。
“好啊,你问。”
“你和刘铭宇是不是之前就认识?你是不是参与了他的游戏?”
“啊?你知道了?”
罗威承认得那么痛快,反而让秦翀觉得不知所措:“罗正气,你答应过不再对我撒谎,就连善意的谎言都不行。”
“我真的没有撒谎。只要你问我,我不是一点没狡辩,立刻就承认了吗?”
秦翀气得差点原地爆炸。
“那次我朋友带我去的,说是见见世面。那里有好多人玩游戏,我看着好玩就随便选一个参加了。讲道理,那会儿我都没想认真玩儿。直到我发现庄家刘铭宇跟你居然是那种关系,我才真上心了……翀哥,我想不明白,他如果真喜欢你,怎么会把你像那些字画陶瓷之类的私人物品一样挂在那里跟人打赌呢?”
“我知道了,别说了。”秦翀没办法彻底和刘铭宇决裂,那就只能选择性眼瞎,眼不见心不烦。
“翀哥,你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嘶……”
秦翀小心地擦拭着他脚腕上的伤,越看越觉得奇怪:“罗正气,你这个伤到底是怎么来的?你都这么大了,你爸还用链子锁你?”
“那是我自己锁的,伤……也是我自己弄出来的。”
“艹,你有病啊?”
“你不懂的,翀哥,我亲哥哥回来了。”罗威使劲摇头,“他对你特别感兴趣,如果我睡着了,他就会跑出来。我怕他会吓着你,你以后都不理我了。”
秦翀瞬间汗毛倒竖,这到底是在闹哪一出啊?
“翀哥,你放心吧,我不会睡着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秦翀忍不住插嘴:“罗正气,你知不知道……你其实根本没有亲哥哥?”
“我爸跟你说的吗?他特别□□特别没人性,比我哥哥还要神经质。他这种人,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什么都做得出来。连自己亲儿子都不认,这世界上有他这样的爸爸吗?你为什么要相信他不相信我?”
秦翀被他说懵了,罗威可能精神上确实有点问题,可是他说得那么笃定,完全不像是在说瞎话,可是罗东生作为影帝,他的演技也是顶尖的。
罗威到底有没有哥哥,这个哥哥的死因是什么,这父子俩到底谁在说谎,估计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已经很晚了,既然不愿意去医院,那你就吃两片感冒药……”秦翀一回头,发现罗威竟然是在愤怒的状态下秒睡了,忽然心惊肉跳起来。
难熬的三分钟过去了,罗威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秦翀小心翼翼地张望了一遍。
罗威把被子裹紧了,整个人缩成一团,无意识地往桌子底下挤。表情照例是失去管理的状态,一边呼呼大睡一边流口水。
他对你特别感兴趣,如果我睡着了,他就会跑出来……
太扯了,就他这个德行,无非是二哈和一只稍微聪明点的二哈之间的区别而已。
第66章 事业运终于来了
秦翀也搬不动罗威,只是本着人道主义精神给他开足了暖气,又盖严了被子。一通折腾之后他自己也累得不行了,直接倒头就睡。
最后秦翀不是被闹钟吵醒,而是被胃痛唤醒的——昨晚被罗威一闹,他压根就没想起来吃晚饭。
卧室门反锁得好好的,外面没有一点动静。
“罗正气?罗正气?”秦翀小心翼翼地出来开门,生怕罗威心血来潮又给他来个意外惊喜。
结果外面什么事都没有,里里外外收拾得很干净,就连昨天秦翀扔给罗威的被子也不见了。
罗威这人真实诚,说送他了他还就真拿,顺带着拿走了衣柜里好几件秦翀用来充门面的好衣服。要不是鞋码没法将就,估计连门口的鞋也难逃毒手。
可是罗威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不知到底是去了哪里。
秦翀犹豫了一阵,还是给罗威打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就有人接了。
“你要死啊,上哪儿也不打个招呼?早饭吃了吗?脚上涂药没有?你真是能耐了,我答应让你拿衣服了吗?你拿就算了,还专挑贵的,你怎么不上天呢……”
那边一直默默地接受秦翀的输出,等他骂累了才开口:“罗威昨天是去找你了?他现在在哪儿?”
接电话的人居然是罗东生。
“罗……罗总……是你啊?罗威一大早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秦翀后悔得想给自己一巴掌,让你嘴快,让你嘴欠!
背景音里多了女人的哭声:“都怨你,你把孩子逼成什么样了!你心里只有彦东,只有你的面子!手机不带,钱包没有,寒冬腊月的,光着身子赤着脚在雪地里跑,罗威是不是你儿子!你怎么一点也不心疼……”
罗东生的嗓音变大了一截,把那边的骂声盖过去了:“好了,我知道了。罗威拿走的东西你折算一下价格或者列个清单,我让秘书赔偿你。”
“罗总,我不是计较这些。罗总,先别挂!”秦翀听见那边有要挂电话的意思了,不知怎么的忽然头脑一热,大喊了一声,“我不知道罗威上哪儿去了,但是要是你们找着了,能不能给我个信儿?我挺担心他的,但是又帮不上忙……”
“知道了。”罗东生又没把话听完,简简单单地来了一句,直接挂了电话。
秦翀在这边苦笑。
是啊,不管罗威有没有哥哥,反正他现在是罗东生的独子,精贵得不得了,哪里轮得到他咸吃萝卜淡操心啊。
《烈火熔炉》这个故事秦翀越看越喜欢,因为这和平常的故事不同,处处都能找到自己的影子,这不单单是他情感的表达,对刘铭宇来说也算是个特别的礼物吧。
秦翀怕电话里说不够庄重,特地又到秦道夫那里跑了一趟。
前台接待给秦道夫通报完了,秦翀上楼的时候发现办公室关着门,稍微愣了愣,只见门被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两个人擦肩而过,秦翀下意识的让了一下。那人脑袋底下扎着一个小马尾,像是个搞艺术的,侧着头笑起来的时候一派阳光灿烂的模样,眼角好像有一处淤伤。
秦翀仔细看了他一眼,只觉得眼熟,可又想不起到底在哪儿见过。
那人没多做停留,直接进电梯去了。
秦道夫在里面大声招呼:“秦翀,你来了?”
“打扰了,秦老师……”
秦翀给他打招呼的时候无意识地往身后望了一眼,秦道夫赶紧过去把门给关上了:“那是以前合作过的演员,来找我谈些事情。”
“哦。”秦翀也觉得秦道夫的反应怪怪的,只是没心思深究,就这么过去了。
秦翀跟秦道夫一起基本敲定了项目基调,提了几个可以改进的部分,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秦翀好像不觉得饿也不觉得冷,一路吹着冷风顺着街边往前磨蹭。
他的事业运好像终于到了,光看《烈火熔炉》的班底和投资规模,比《河岸》好了不知多少,虽然偏商业化一些,始终是在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了。
秦翀心里乐得直冒泡,上次想拉刘铭宇庆祝,结果被宋光明扫了兴,这回总算可以庆祝了吧?
电话拨通的时候秦翀才忽然想起来,他们那天吵了架,吵完之后还没和解。
这也挺反常的,一般吵完架第二天刘铭宇就忍不住眼巴巴的贴上来了,这次居然能沉得住气,这里头必有蹊跷。
刘铭宇终于接电话了。
这次吵架完全是刘铭宇自己作死,也轮不到秦翀来道歉。秦翀犹豫了几秒,最后只挤出来一句:“出来一起吃顿饭吧。”
“今天不行,我这里出了点事。”
“是吗?公司里的事?”
刘铭宇那头没有回应,秦翀只好当他是默认了:“上次不是都说好了吗,你拉拢了一些元老,尽量多收回万客的股权,怎么会……你不会是又一次被套进去了吧?连跟着你爹妈一起白手起家的元老都靠不住吗?”
“人是自私的,在利益面前,情义算得了什么。”刘铭宇自嘲地笑了,“抱歉,今天可能没法陪你吃饭了。”
“吃不吃饭很重要吗?如果你需要我……”
“不需要。就这样吧,我很忙。”刘铭宇自说自话完了直接挂电话。
秦翀火冒三丈,他都放下姿态主动和解了,刘铭宇居然就这么不冷不热的拒绝了他的好意,下次就算刘铭宇再恬着脸来道歉也休想轻易蒙混过关!
他无声的骂骂咧咧,猛地一回头却发现不远处的树荫里好像有人影在晃动。
“是谁!出来!”
秦翀大步冲过去,结果黑乎乎的树荫底下坐了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被他这一吼,都吓得瑟瑟发抖不敢说话了。
“对不起,对不起,吓着你们了。”秦翀陪着笑道歉,两个小姑娘根本不敢答话,手牵着手跑得飞快,估计以为自己遇到了神经病。
秦翀自己也挺无奈的,自从在酒吧里知道了有关于游戏的事他就开始疑神疑鬼,这两天总觉得有人在跟踪他,刚刚被刘铭宇一激就更情绪化了。
谁让他爱上刘铭宇这种疯子,要不是被他带疯就是被他逼疯。
秦翀一点兴致都没有了,扬手打车回家。
今天天气转晴,一整天没下雪,地上湿漉漉的,即使有手杖帮忙,秦翀还是走得很艰难。
“还没到29岁,老伙计就不中用了……”秦翀无奈地自嘲,虽然依旧在积极复健,但是这种损伤几乎是不可逆的,他自己心里也有数。
当别人会对他投来同情眼光的时候,当司机会特意为他开门关门的时候,当身边的朋友都在小心翼翼回避“腿”“脚”“瘸”等等关键词的时候,他心里当然也不是滋味。
他把自己的情绪小心地藏着,就是怕刘铭宇发疯——刘铭宇推着轮椅的时候像只在寻找目标的斗牛,完全是以命换命的节奏,看着就吓人。
公寓门口没什么人,毕竟时间晚了天又冷,头顶上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
“秦翀?”
秦翀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惊诧地一抬头:“阿姨,你怎么来了?”
刘铭宇妈妈自从上次撞破他们腻歪真相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刘铭宇不主动说起,秦翀也干脆装傻什么都不问,没想到今天她会主动跑来。
“秦翀,你额头上的伤……”刘铭宇妈妈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早没了之前大气稳重的富态,眼眶凹陷,皮肤灰沉沉的,整个人瘦得要脱形。
“皮外伤而已,已经好了。”秦翀看她抖抖索索的应该冻得不轻,小心翼翼地说,“阿姨,外面太冷了,有事我们上去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