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格从小就爱吃饭,用了3个月,就从出生时大幅偏小的体重赶超同龄人,再长大一些,手指一学会抓东西就想抓筷子调羹,发现无法掌握后,狠狠吃了一周手抓饭,吃得满头满脸。
崽子一岁后,赵姨总怕他挑食,每每有新食物,都要绞尽脑汁地编出一个故事,或者大力赞美这食物有多好多营养。
小崽子歪着脑袋听,以他的词汇量不能完全理解赵姨所说的话,但听完煞有介事地点头,吃得更香了。
江焱吐槽:“他什么都吃,赵姨你不用费心费力地想故事。”
赵姨:“这叫吃其然还要吃其所以然。”
“小宝贝,今天我们吃羊肉。”赵姨替裴格围上口水兜,“我们那以前的老人家说,羊吃百草,所以羊羊不容易生病,一旦生病就很难治疗。羊肉解毒,吃完身体棒棒。”
裴小格砸吧了下嘴巴,挤出两团婴儿肥,没人能拒绝捏他的小脸蛋。
“吃羊羊,吃草草。”
大体上,裴小格直立行走之前,有两个给力的帮手,裴咸鱼的日子过得很不错,除了带他打疫苗这件事。
裴小格每次医院回来,都要跟江叔叔决裂两天,抱着亲爹的脖子哭得伤心欲绝。若不是力量太弱小,被裴容一只胳膊就钳住了,他绝对能把医院翻了底朝天。
江焱一开始信奉亲力亲为,自从给裴小格打过一次针,第二次他面都不敢露,第三次他委婉建议裴容换一家医院打预防针。
裴容:“你死心吧,他现在觉得全世界医院都是江叔叔开的,换一家也一样。”
时间往后推移,裴容最近在看一本书。
《人类进化史》
他把书罩在脸上,深深感慨,直立行走果然是从猿进化到人最重要的标志。
裴小格学会行走,简直像完成了一次洗髓伐骨,从一条喝奶都懒得用手的小草鱼,一跃觉醒龙的血脉,搅风惊雨,上天入地。
腿脚不便的赵姨追不上小兔崽子了,裴容肩上的重任一下子重了千钧。
他已经取消了所有运动计划,每天只要陪跑就够了。
裴小格的衣服单价从上万元迅速降级到几十元。
每天不知道怎么蹭到一堆洗都洗不掉的脏东西,裴容没有那个耐心洗,看着几千块的衣服这么糟蹋,干脆换成了地摊货。
义乌经济对父慈子孝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裴小格喜欢拿着小黄鸭自己洗澡,手指更灵活之后,非要自己打泡沫。
裴容就坐在一旁看着,想起第一次带他去游泳的情景。
套上婴儿专用游泳圈下水之后,裴小格哭得跟被掐脖子一样,吓得裴容立刻抱上来给他解开游泳圈,拍背安抚。
一上岸就不哭了,裴容以为他天生厌水,向来佛系的他不想强求,刚想抱着离开,小东西又往水池那边扑。
裴容试着把他举着放在水里,好家伙,一放进泳池就学会狗刨,第二次来就敢潜泳。
裴容不禁想起了那个自称什么游泳姿势都会的狗男人。
啊,其实这个崽是陆擒无性繁殖出来的吧。
“爸爸!”裴小格扬起跟裴容一模一样的下巴,“游泳。”
裴容坦诚道:“我不太会。”
他只能保证自己飘着不沉下去,每次带崽游泳只用浅水池,够裴小格游的就够了,若是出意外,他站着就能把人拎起来。
第二年秋,裴小格一岁零八个月,能与大人沟通顺畅,虽然大部分时间能让人血压升高,但仅限脱离裴容视线的时候,在裴容眼皮子底下,乖得一批。
裴容决定带他回国。
因为养崽的难度超乎了裴容的想象,令他不敢轻易改变生活环境,怕没有赵姨\江焱,生活寸步难行,更担心在国内一出门就被人认出来,徒增麻烦。
如今,他和江焱投资的庄园建造耗时一年多,营业也有五个月了,在生态庄园旁边的疗养院也逐渐成型,他们定位的消费人群比较精准,客源算是稳定,没有大赚至少不亏。
裴容的别墅靠着庄园,安保特别好,可以放心居住。
最重要的是,赵姨想通了,主动提起想回国。
她近年腿脚越发不利索,裴小格在她面前也很老实,不会做任何危险的举动,免得赵奶奶着急起身追他。
有个踩在欠揍和懂事的高压线上的儿子,裴容感觉自己的脾气越来越好了,可以马上申请成为“佛系养崽协会终生会员”。
江焱还要处理国外的一些事,等疗养院正式落成时才会回国。
裴容:“你最好动作快一点,不然你大侄子挨揍可没人替他出头。”
“江叔叔。”裴小格抱着江焱的大腿,流出两行眼泪,使劲在他裤腿上擦了擦,“我以后用酱油洗澡你还会来救我吗?”
江焱有些无奈:“你能不能不用酱油洗澡呢?”
他蹲下来:“我的裴哥,远水救不得近火的。”
裴小格瞪圆了眼睛,睫毛上挂着眼泪,眼睫下方红了一片:“那我就挨揍吗?”
江焱想了想,给他的电话手表里输入一串号码:“你可以问问另一个接生医生愿不愿意救你。”
裴容无动于衷地看着小崽子提前预告式的卖惨,弯腰伸出了手。
裴小格立刻灵活地攀住了裴容的肩膀,挥手道:“叔叔再见。”
机场。
陆擒坐在VIP候机厅里,外边一架又一架飞机掠过云端,引擎声轰然。
第三个秋天了。
他很少去数时间,也很少想起那件丢人的蠢事,因为事物太多,时间总是不够用。
不够着不够着,居然到了第三个秋天。
他不去刻意找,某个人最好保佑这辈子别再撞到他手里。
裴容戴着墨镜口罩,在各种肤色的行人中并不起眼,但他手上抱着一个回头率超高的娃。
“裴格,可以收一收你的神通吗?”
不要再见一个笑一个了,你又不开粉丝见面会。
小崽子把脑袋靠在爸爸颈窝里,“我们要坐大飞机了吗?”
“当然,你可以看见棉花糖一样的云朵。”裴容说着,脚步突然一顿:“要不我们还是下次再坐吧。”
第23章
“请前往中国S市的旅客前往2号登机口登机。”
候机厅的广播响起,稍作休息的旅客起身排队过闸。
头等舱里商务人士居多,裴容怕自己一个人控制不住小崽子,影响他们办公,因此带儿子在外面透过玻璃看飞机,耗足了时间才进去。
当他看见一行人从商务区出来,中间那人的背影赫然就是陆擒,裴容差点把崽子扔地上。
裴小格往下滑了一下,倏地抱紧了爸爸的脖子。
贵宾厅里分商务区、休闲区、儿童区等,裴格看见儿童的设施就蠢蠢欲动,“爸爸——”
他声音奶声奶气但穿透力十足,仿佛不是在叫近在咫尺的裴容,而是在叫二十米开外的某人。
裴容头皮发麻,救命,小兔崽子什么时候能学会小声说话,他捂住他的嘴巴,镇定地往外走。
裴小格猛点头,唔唔唔呜呜呜。
裴容松开手。
裴小格小声道:“爸爸我们不坐飞机了吗?”
调皮归调皮,裴小格最大的本事是趁他爹分神搞事,而不是在裴容眼皮底下哭闹。
裴容:“飞机上有坏人,我们坐下一趟。”
头等舱有陆擒,经济舱大概率被路人认出,这飞机是不能上了。
裴格的眼睛一亮,立刻扭头趴在裴容肩上,观察哪一个才是坏人。
那几个一水黑衣服的一定是坏蛋。
VIP室的人不多,2号登机口全部过完后,工作人员核对了一下名单。
裴容抱着个娃,确定自己安全了,越走越慢,就在他想把小崽子放下来,一道广播天雷一样劈下。
“请前往中国S市的裴容先生到2号登机口检票。”
“请前往中国S市的裴容先生到2号登机口检票。”
广播将“裴容”念得很慢,一字一顿,生怕全场有人听不清楚。
裴容:“……”
已经上了摆渡车的陆擒捕捉到了广播的余音,眸色骤然一深。
知道裴容这一段过往的商务团队面面相觑,讳莫如深。
裴容也坐这趟飞机。
陆擒闭了闭眼,大步返回候机厅,叫秘书看住出口,把所有能藏人的地方搜了一遍,连女厕所都让女职员去看了。
一无所获。
他到工作台前,对职员道:“他可能赶不及,打给他的预留电话。”
不管内心如何火山爆发,陆擒面上彬彬有礼,没有提出要手机号码的无理要求。
裴容听见广播就躲进了洗手间,手机响起时,有种陆擒就在门外抓他的错觉,他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
“赶不上了,我稍后自己改签,谢谢。”
机场工作人员挂断电话,对伙伴道:“裴先生改签,不必等他,可以出发了。”
电话里裴容的声音慵懒,恰如他每次睡到中午的习性。
陆擒听闻结果,心里冷笑,赶不上飞机比看见他躲起来,似乎要好一些。
就算不查,陆擒也知道裴容根本没有环球旅行,自诩咸鱼,估计就窝在m国没动弹。不能打草惊蛇,有回国的意愿就是一个好兆头,不是么?
他指了一个裴容没见过的秘书:“你留在这等他下一班。”
秘书:“好。”
机场打地铺守株待兔,这很007。
陆擒安排好,转身,有一瞬不知怎么走路,良久踏出去一步。
裴容在飞行软件上查到航班起飞之后,才带着裴格出来,正大光明地出了机场。
他不确定机场里还有没有陆擒的人,总之不能心虚,他还抱着孩子,乍一看完全没有嫌疑。
江焱急急忙忙来接他时,简直无语:“这也能碰上!”
裴容:“可能是你通风报信吧。”
江焱:“我倒是想,改天问问陆总给我多少钱,超过八位数就干。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裴容:“多转几次机。”
先做火车北上C国,然后坐飞机去第三国,再倒腾回国。
三天后。
裴容拖着行李箱和小崽子,站在S市远郊的自家别墅前,百感交集。
阴差阳错,早就该开启的养老生活,今天才拉开序幕。
漫长的转乘之路,小崽子变得灰扑扑的。
裴容把小崽子不知怎么就破了两个大洞的外套脱了,扔门口垃圾桶里。
现在处于夏季尾巴,太阳还很盛,裴格里面是一件短袖,露出胖乎乎的小胳膊,皮肤白得跟牛奶似的,捏起来倒是结实。任谁看,都觉得他个走路要抱吃饭要喂的小宝宝。
“爸爸,这就是我们的家吗?”裴格欢呼一声,比江叔叔家里的树还多,树上还挂着果子!
裴容请了两家人帮忙打理的果树经过几年培育,挂果量极高。
俞伯和张伯过来说一些果园上的事,裴容先一人给一个大红包,道:“每棵树低处留十几个果子,其余的你们都摘了带回去,卖掉或者送人都行。”
二人把红包放回桌上:“果子值不少钱,那我们红包就不拿了。”
裴容揉揉儿子的脑袋:“收下吧,以后裴格有的烦你们,还望你们不要辞职才好。”
裴格:“我可以跟爷爷去摘果子吗?”
果园没什么危险,鱼塘都用铁丝网围起来了,裴容答应:“去吧。”
得到允许,小崽子跟野猪出笼一样兴奋,原地一个前滚翻,爬起来的时候脑袋上的呆毛还一颤一颤的,把两个老头都看愣了。
他们孙子这个岁数,走路还打摆子,说话也是一个词一个词地蹦。
裴容心如止水,把行李箱拖到二楼,简单收拾了一下。
他大部分用品直接快递回来,提前到了,俞伯帮忙抬到了衣帽间,现下需要整理出来。
干了半小时,裴容觉得应该请一个住家阿姨。
他蹲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口渴,想喝点酸酸甜甜的解暑。
“爸爸!吃蜂蜜!”
小崽子一手拿着一块盛满金色蜂蜜的原生态蜂巢,献宝一样举到裴容面前。
他一手举着,另一只手拿着一块比脸大的蜂巢,迫不及待啪叽一口,糊了半张脸甜丝丝的蜂蜜,像一只小狗熊。
裴容看着儿子一脸捅马蜂窝的兴奋,有些窒息:“哪来的?”
他仔细端详他所有外露的皮肤,确保他没有被蛰。
裴格舔舔手背上的蜂蜜,自豪道:“我找到的,就让张爷爷帮我。爸爸快吃。”
这蜂窝能在别墅生存这么久没被发现,必然隐秘,裴格得是什么狗鼻子。
裴容起身把门窗都关了,生怕蜜蜂闻着味儿找他报仇,然后被盛情塞了一嘴蜂蜜。
“蚂蚁见了你都得连夜搬家。”
裴格吃了一会儿,被爸爸没收蜂巢,说要放在冰箱里泡茶。
他遗憾地把自己的手心舔得干干净净,蹲在台阶上看蚂蚁去了。
被裴容说准了,下午天气阴沉,大雨将至,刮起了大风。
裴格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蹲在台阶上目不转睛,看缝隙里忙忙碌碌的蚂蚁。
“阿秋!”他揉了揉鼻子,想到什么后果,小脸突然煞白。
完蛋了,他要感冒了。
感冒就要打针,不打针爸爸就生气,爸爸生气超难哄。
裴小格左看看,右看看,黑白分明圆乎乎的眸子一闪,趁没人发现,从花坛里揪了一把草,放进嘴巴里嚼吧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