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就好。”
张扬不喜欢在一件事上纠结,很快就换了话题:“化学的assessment你开始写了吗?下周二就要交,我昨晚写了个开头就不行了,简直要命。我当时怎么就脑子一抽,扔了经济留化学呢?”
简迟说:“经济这学期有五个assessment。”
“……看来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张扬的嘀咕让简迟心头的忐忑扫去一半,“化学我已经写完了,你要是不懂,课后我去图书馆教你。”
“真的?”张扬眼中迸发出热烈的光,拉起简迟的手,就差抱着他亲一口,“简迟,你就是我的救星!我宣布,你现在是我第二崇拜的人了。”
“第一呢?”
“你知道的,第一当然是副会长了……”
话音未落,简迟耳边闯进了一道悦耳的嗓音。
“简迟,原来你在这里。”
张扬抬起头,差点咬到舌头,“副,副会长?”
就像刚才想的那样,怕什么来什么。
简迟现在宁愿回到几分钟前面对白希羽,顺便在这之前封上张扬的乌鸦嘴。
第15章 邀约
季怀斯不知何时走到身后,整洁的西装制服,紫宝石在胸前晕染出一抹优雅的光,与眼底的笑意徐徐面向简迟。
“我正准备去找你,听到同学说看见你和张扬走向这个方向,没想到真的能碰上。”
简迟勉强笑了笑,心想圣斯顿的学生怎么总能观察到这些奇怪的事情。
看见来人,张扬紧张地喊了一声‘副会长’,季怀斯对他微微一笑,“我和简迟有些话要说。”
张扬一下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局促地摸了摸头,“我想起有点事,先走了。”说完朝简迟使了一下眼色,“等会图书馆见。”
简迟张了张唇,想要叫住张扬,可是一眨眼的功夫句就只能看见他模糊的背影。
“简迟,”季怀斯走近了几步,温声询问,“你现在有空吗?几分钟就够了。”
他的话自然得挑不出错来,纵使简迟想要寻找借口离开,也不得不先顺着问下去:“副会长有事情吗?”
“我是想把这个给你。”
话音落下,季怀斯从怀里拿出一张印有暗纹的米白色信封,金色火漆封口,喷洒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气,拿在手中格外有质感。
简迟不明所以地看向季怀斯,发觉他眼底划过一瞬不易察觉的紧张,缓慢叙说:“下周有一场古典音乐会在维利格尔音乐大厅举行,我想邀请你一起去看。”
“……音乐会?”
这三个字犹如打开记忆闸门的钥匙,简迟的心跳快了一拍。
如果他没有记错,书中曾细致描写过这场音乐会,同样是由季怀斯发出邀请,邀请对象则是在马术赛上受伤的白希羽。
这是季怀斯自觉疏忽职责的道歉礼,也是在这一次相处中,白希羽真正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一切本该如此顺理成章,可此时此刻,这张本该送给白希羽的邀请函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简迟?”
简迟兀然回神,身体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一样发着冷汗,他把邀请函重现放回季怀斯手上,“抱歉,我不能接受。”
这句拒绝来得突然又生硬,简迟一出口便发觉太过冲动,想要换成更加委婉的说辞,已经来不及。
他敏感地察觉到季怀斯眼中骤然多了些失落,安静几秒,又恢复刚才的笑容,缓缓的,淡淡的,“能告诉我原因吗?我以为我们算得上朋友。”
简迟不知该怎么回答,似乎无论说什么,都会伤到季怀斯的好心。
面对邵航时,他可以毫无负担地冷脸,面对白希羽,他也可以寻找各种理由躲避,但唯独季怀斯,从开始到现在帮助过他无数次,简迟无论如何也不想看他露出刚才那样落寞的神情。
“……我听说出校很不方便。”简迟抿了抿唇,用撇脚的理由回答。
这句话似乎让季怀斯卸下一丝沉重,眼中闪着些细碎而柔和的光,“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
简迟动了动唇,再多牵强的理由堵在嘴边,都化为无言与不解。
他分明记得,书里的季怀斯是出于歉意才给白希羽这张邀请函,那现在的季怀斯又是因为什么,将对象转移向了他?
等简迟反应过来,才发现已经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
季怀斯垂下眼眸,柔和的眉眼无论做出什么样的表情都让人觉得自然而舒心,声音里夹杂一些道不明的东西,似乎比平常更加醇厚悠扬:“我希望你能够过来,拿到邀请函的时候,我很快就想到了你,这可以算作一个理由吗?”
字句落下,季怀斯看着简迟卡壳一般的表情,向上抿起唇角,不由地轻笑出声:“再者,我觉得你会喜欢,原先我也邀请过泽西他们,可是他们都对音乐无感,抒庭又刚刚回国,这几天一直在交接学生会的事务,我难得空闲下来,就想到了你。简迟,你还要拒绝我第二次吗?”
最后一句话多了些不易察觉的委屈与叹息,让简迟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错觉。邀请函再次从季怀斯的手中递出,悬在半空,也像压在他心头的砝码,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我能考虑一下吗?”
季怀斯笑了,“当然。”
有一瞬间,简迟感觉自己中了一个设好的陷阱,但对上季怀斯满含温和的眼底,这个奇怪的想法便被打消。他接过邀请函,就像捏着一个烫手山芋,季怀斯在这时出声:“简迟。”
简迟现在已经听到什么都不会觉得意外,“怎么了?”
“以后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总是听你喊副会长,感觉有些太生分,你觉得呢?”
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要求让紧绷的简迟不由一愣,缓慢点头,“季怀斯。”
不过是一句名字,不轻不重的语气,与平时相比没有任何特别,季怀斯的神情却微微一顿,唇角上扬到比平常更深的笑意弧度,半晌过去,‘嗯’了一声。
“简迟,副会长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原本说好在图书馆碰头,张扬却怎么也压不下八卦的心,硬是要问明白刚才发生的事情,挤眉弄眼地看向简迟。
简迟没有多加解释,取出那封精致的邀请函,过去许久信封依然残留着淡淡的馨香,落入张扬惊诧的眼底。
“这是副会长给你的?”张扬拿过去摸了摸,小心翼翼地不敢留下皱褶,“天哪,他邀请你去听音乐会?这可是维利格尔音乐大厅的邀请函,简迟,你如实招来,你是不是救过副会长的命?”
简迟被张扬半真半假的询问逗笑,但想到仍然没有落实的答复,笑容又渐渐淡了下去,“我应该答应吗?”
张扬瞪大眼睛,看着简迟活像在看一个怪胎,“去,为什么不去?这么好的机会要是给我,都够我吹上半年!简迟,副会长这是真的把你当朋友了,从前这种音乐会他只会邀请学生会的成员,更加重要的场次只和沈会长一起去,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但邀请学生会以外的人,这还是头一次。”
各式各样的八卦新闻在张扬这里都是信手拈来,简迟听他越扯越远,压在心头的不安仿佛又多了一道。
答应,但他已经决定远离小说中心的人物;拒绝,可又像季怀斯说的那样,要再拒绝他第二次吗?
简迟不禁回想起书里的内容,从白希羽的视角看,有关季怀斯的内容在开头最盛,到后面慢慢成为了回忆,偶尔会是几个男人吃醋时的导火线。
加上故事最后的意外,远走他乡,季怀斯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主角,更像是一个重要的配角。
简迟猛然发现,他又在不自觉地剥离小说和现实中的季怀斯。
手臂被人一把拉住,断开思绪的简迟被张扬扯到一边,还没有明白发生什么,就听见张扬有些懊恼地说:“我忘了白希羽也在图书馆,他刚才好像看向这边了。”
电花石火间,一个念头闪过简迟的脑海——白希羽。
是了,白希羽。
他是小说的中心,最为重要的人物,他没有像邵航和季怀斯那样发生一些奇怪的变化,目前为止,他的一言一行都和书中描写的完美贴合。
如果他能将剧情重新拉回正轨呢?
这个想法自出现开始便在心头挥之不去,回到宿舍,简迟不由地点开HS,寥寥无几的好友列表里,季怀斯的状态显示为在线。
他在输入框里删删减减,绕着忐忑的心情,发出去一句话。
:我可以带朋友一起过去吗?
本以为要等上一会,谁知下一秒手机震动,弹出了季怀斯的回复。
简迟的心骤然落回原位。
季怀斯:当然可以。
第16章 夺目
简迟不清楚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
他想过将发给季怀斯的询问换成拒绝,但也想过,如果这样做,后果将是书中有关这次音乐会的内容被彻底抹除。
一个微小的变化,就能影响全局的发展。
他已经成为了这个变数,继续强硬地扭转剧情,或许会带来更多难以计量的蝴蝶效应。
想到最后,简迟所能想出的最好办法是让剧情按照书写的内容走下去。差距无法避免,他只能尽可能地降到最低,好比带上白希羽一起赴约,中途找借口离开,制造出和原书一样的剧情。
剩下的就交给命运。
得到消息后,白希羽的反应和简迟料想的一样,先是委屈地询问了他这段时间以来的躲避,紧接着就是这个毫无准备的邀约。
欺骗单纯的人让简迟难以避免地产生负罪感,他告诉白希羽这段时间课业太忙,抽不出空闲时间,白希羽看上去对这个理由丝毫没有怀疑,简迟从很早就发现,他似乎格外轻易就能信任上某一个人。
“可是副会长从来没有和我说过音乐会的事情。”白希羽听到简迟的后一句话,先是惊喜地展开笑颜,随即又有些困惑地眨了一眨眼睛。
“副会长昨天碰上我,委托我把这件事转告给你,”简迟说,“他对上次的意外一直感到抱歉,希望这场音乐会能让你的心情好转。”
这是原书中季怀斯对白希羽说过的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能算是谎言。
“其实我已经好很多了,”白希羽的脸颊似乎因为不好意思而微红,扯了扯衣角,“我等会过去亲自谢谢副会长。”
“不用,”简迟短促地出声,察觉到白希羽的疑惑时补充道,“他说过这是他应该做的,不用道谢。”
白希羽眼中的神彩似乎更亮了一些,重重点了点头。
圣斯顿的周末是学生的休闲时间,没有任何排课,偶尔会有社团活动与运动项目。大部分学生都会去西面的莫尔楼,五层高的建筑中包含各式各样的娱乐场所——酒吧,书吧,台球室,游戏厅等,依然标有严格的使用条件。简迟随张扬去过一次,第二天就选择回到舒适的图书馆。
这个周末是简迟自入学以来第一次出校,坐上前来接送的高级轿车,他莫名生出一股解开桎梏的释然与放松。
白希羽换上休闲服,坐在车后座不住地往窗外看,难掩脸上的激动与期待,每隔两分钟就要问上一些让人听了啼笑皆非的内容,话音一刻也不停。
“简迟,你看那辆车,车门竟然能往上面开,真稀奇。”
“这样的树江城也有很多,可是没有川临这样漂亮就是了。”
“你看到那家烘培店了吗?排了好长的队……”
简迟感觉有无数个音响一齐在耳边按下播放,及时抛出一个话题分散白希羽的注意:“你是江城人吗?”
这个问题似乎让白希羽一下子陷入了某种难言的情绪,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看着窗外闪过的街景说:“我在江城长大,但我的妈妈是川临人,其实……我本来应该一直生活在江城。”
他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但简迟明白他话中的难言之隐,不由地放缓了声音:“江城是个什么样的城市?”
白希羽眸中的光多了与以往不同的色彩,对简迟悉数起江城的学校,街道,楼下的流浪猫,一成不变的闷热气候,在一路交谈声中,轿车停在了维利格尔音乐大厅门口。
矗立在眼前的音乐厅仿佛上世纪的剧院,倾泄下的阳光给圆顶披上一层宝石镶嵌的薄衫。步入厅中,来往皆是身着正装的人们,雕刻着精美花纹的罗马柱撑起偌大的屋顶,抬头映入大片古典壁画,金色的水晶吊灯从各个角度折射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白希羽几乎看呆,脸上的神情也慢慢从惊喜变为了紧张与局促,走得与简迟更近了一些。
“副会长不在这里吗?”
简迟想要说些什么,话绕到嘴边,微微一顿,“我也不清楚。”
他其实清楚,季怀斯即将在万人瞩目的舞台上出演小提琴独奏,但原书的白希羽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个‘惊喜’,直到看见季怀斯出场,心底的惊讶与悸动一齐攀上顶峰,这场音乐会,也频频出现在白希羽日后无数次回忆当中。
那这一次呢?
简迟心底的不确定让他无瑕欣赏奢华的音乐厅和新奇的一切,他与白希羽落座,周遭的交谈声随暗下的灯光渐渐低下,身穿燕尾服的男人扬起手中的指挥棒,音乐会奏响了第一支乐曲。
季怀斯曾说他会喜欢这场音乐会,简迟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根据来源于哪里,除去优美的曲调,周围人细微的赞叹,他想象不出更多的观赏性,甚至连台上的乐器也叫不全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