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漂亮的卡尔达玫瑰。
想要联系沈抒庭的时候,简迟才想起来还没有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这让简迟犹豫了很长时间是否要暂时解除拉黑,最后没有想出结果,担心这束花太过惹眼,简迟只好抱进了寝室。
普通的房间因为这一束玫瑰变得亮眼不少,简迟粗略计算,单单这一束花应该就能买下一整栋宿舍楼,甚至远远不止。可是这么多支昂贵的玫瑰却被沈抒庭剪断了茎,要记得,当时他只是不小心压坏两朵,沈抒庭的脸在夜色中都黑得不像话。
花在寝室里养了几天,简迟最终还是把沈抒庭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沈抒庭回复:你没有看卡片吗?
简迟从玫瑰下方找到了一张长方形卡片,被花瓣压着,以至于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卡片的正面写着一句话:玫瑰会枯萎,后背则是空白。简迟看着那个逗号,不清楚是沈抒庭笔误还是有其他含义,想了想没有询问,不过很快,答案就自己找了上来。
沈抒庭万年不更新的社交账号突然多了一条动态,仅有一句话:但喜欢不会。
这是一条只有简迟能看懂的动态,不过在别人眼里则滋生出了许多深意。沈抒庭从来不会在HS上发布自己的私生活,除了转发社会新闻,就是转发校园公告,亦或者他本人就是公告的发表人。这几个字是他自创建账号以来,唯一一个与他自己相关的动态,前言不搭后语,看上去无迹可寻。不过还是有人会嗅着八卦闻讯而来,或许是多了网络这层遮羞布,让许多现实中畏惧沈抒庭的人也敢在下面留下评论。
‘会长恋爱了?’——这条评论被顶得最高,下面则是许多或缜密或无厘头的猜测。其中还有一条评论收获了很多赞:‘我怎么感觉这在暗示某个人,会长是在追人吗?’。原本这条只有零星几个回复,还都是在笑他胡思乱想,以沈抒庭的地位和相貌怎么还需要追人?要么对方是天仙,要么就是沈抒庭脑子抽了。直到沈抒庭给这条评论点了一个赞。
于是直接讨论出了几百条话题。
简迟也不是第一次见证这些人奇思妙想的能力,竟然还有不少人觉得沈抒庭这句话是在暗示季怀斯。直到这个时候,简迟才知道有不少人都觉得两位会长曾经有过一段,后来则是因为某个第三者的插足让沈抒庭因爱生恨,从此再也不和季怀斯往来。
这个心机的第三者,就是莫名中枪的简迟。
尽管也有人吐槽这纯粹是胡编乱造,但人天性就喜欢八卦,尤其的狗血的八卦,自然而然地忽视了所谓的逻辑。简迟甚至还点进去看了分析,越看越佩服作者,写得就像沈抒庭和季怀斯真的在一起过,如果他不是故事里的一员那就更好了。
动态的热度还没有完全冷却,邵航的转发让讨论又开始持续攀升,配了三个字:呵,矫情。
邵航不像沈抒庭,底下的评论也更加肆无忌惮,别人问他知不知道沈抒庭什么情况,邵航直接回复‘他有病’。有的人不满,说有病的应该是无缘无故凑上来的邵航,邵航只回了他两个字:‘反弹’。
虽然简迟觉得这样有些不地道,但又止不住好笑,给邵航发了一条消息:你转发做什么,题都写完了?
邵:他恶心到我的眼睛了。
邵:[图片]
图片里是邵航拍摄的试卷,简迟昨天建议过他不要只学理论知识,可以找点过去的试卷做,检验一下学习成果。邵航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今天就调出了过去十年的考卷,从最早的一份开始下笔。
邵:明天给你检查。
:好。
邵:做的好有没有奖励?
:再接再厉。
邵:。
简迟正要回复,弹出来一条新消息,这时候才想起来,他忘记把沈抒庭重新关回小黑屋了。
沈抒庭:你看见了吗?
犹豫了一会,简迟回复:什么?
沈抒庭:你看不出来吗?
简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哑谜:你指什么?
沈抒庭:我在追你。
第139章 等待
能让当初不屑地说出自作多情的沈抒庭主动说出这几个字,简迟怀疑起对面那头到底是不是本人。
不过显然,能把‘追求’说得像在下达命令的人估计也只有沈抒庭。
这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插曲,热度削减后便被新的事物取代,简迟的生活没有发生太大变化,除了开始能在他常去的地方捡到各式各样的花。
每次的品种都不一样,仿佛一个无止境的猜谜游戏,把奖励散落在四面八方等待简迟发现。一周后,简迟把收到的所有花带去了沈抒庭的花园,不知道是事先预料还是巧合,与沈抒庭碰了个正着。
“你不要再送这些花,寝室里的环境不适合养植物,让它们呆在花园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沈抒庭垂眸扫过简迟怀里的那几捧花,双手垂落身侧没有接过,“不用养。”
简迟:“?”
“放着看就够了。”
能把如此昂贵的花就这样随性地扔给完全不懂园艺的他,甚至不求好好照顾,简迟都不知道该说沈抒庭是仗着资本随意糟蹋,还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牺牲手里的一切。
简迟脸上的难色落入沈抒庭眼中掀起一丝波澜,“你不喜欢花?”
“算不上喜欢不喜欢,我担心养不好,没有时间照顾它们。”这是简迟的实话。他又不是沈抒庭,需要靠这些缓借压力,可是身为赠送一方的沈抒庭根本不在乎送出手,反而是收到礼物的简迟忍不住替他肉疼。
他又说了一句:“而且有些东西不一定要拿到手里才好,花在土里生长比摘下包装起来更好看。”
不知道这番话是否说动沈抒庭,轻捻了一下玫瑰稍显黯淡的花瓣,一阵沉默,“你喜欢什么?”
简迟一顿,当然没有忽略沈抒庭话里的别扭,那条短信的内容跃然而上,半是不相信,半是试探:“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又不需要你送这些东西。”
指腹稍用力,娇嫩的花瓣被揉得皱起,溢出几滴汁水,沈抒庭沉下眉眼,流露熟悉的冷冽夹带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恼,“你一定要我亲口说出来吗?”
简迟松了口气,“还是这个表情更适合你,你装温柔的本事太差劲了。”
沈抒庭用力扯下了那枚玫瑰花瓣。
‘羞辱’过沈抒庭以后,简迟本以为他会开窍从此停止骚扰,事实上沈抒庭的确开了窍,只不过朝着和预想完全不同的方向。不知道是在网上看了什么奇怪的教程,简迟提醒过后,沈抒庭停止了送花,却在一天后用会长的身份把他叫去办公室。
这次简迟很谨慎,开了一道门缝先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后才慢吞吞进去,靠在门上问沈抒庭:“这次又是什么事情?”
沈抒庭戴着那副无框眼镜,几分高高在上的禁欲气,经提醒后没有了刻意做出的温柔,看起来更顺眼,用眼神示意简迟坐到面前的椅子,吐出两个熟悉的字:“过来。”
这让简迟有些后悔昨天多说的话,看沈抒庭装模作样明明也很有意思,至少比体验他的本性更有意思。
“你先说有什么事情,我再决定过不过去。”
沈抒庭把面前的笔记本转过去,推向前方,“以后每天下午你都要来我办公室一个小时,不用急着拒绝,你的各科老师都没有意见,现在可以过来了吗?”
简迟被说得哑口无言,“你怎么能……滥用私权?”想了很久才憋出这四个字。
“这不是滥用私权,”沈抒庭,“这是合理运用我的权力。”
说不过沈抒庭,简迟憋着一口气只能过去,坐下才发现沈抒庭笔记本屏幕上的内容居然是教科书,对上沈抒庭镜片后的双眼,见他挑起唇,笑得没有温度,简迟问:“这是……”
“这是投其所好。”
简迟:“……”
世界上应该没有人会像沈抒庭这样追人。
不得不说,讲题的沈抒庭比平常的样子正经不少,至少不会说一些讨骂的话,何况那句‘投其所好’没有说错,简迟的成绩虽然很不错,但要超越那些从小接受贵族教育的精英来说依然差一截。沈抒庭各方面都很一言难尽,唯有脑子格外好,好得让简迟有点心塞。
“错了三题。”
批改完简迟交上去的教育成果,沈抒庭盖上笔盖,直起脊背看向等待一个小时赶快过去的简迟,镜片盖住了眼底的暗芒,“过来,我给你讲解。”
目前为止沈抒庭的行为都在正常范围内,简迟犹豫几秒便绕过办公桌走了过去,就像是小学时等待班主任一对一指导的小学生一样,顺着卷子上的红叉看过去,身体被沈抒庭一把带入了怀里,坐在腿上,简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没有反应过来,沈抒庭严厉的声音就响起:“我刚才给你讲解过类似的题型,怎么会做错?”
简迟张了张唇,差点咬到舌头,“沈抒庭,你……”现在又是哪一套?
他没有及时回答上来,沈抒庭一掌拍在他的臀部,冷声说:“你叫我什么?”
简迟眼前空白了几秒,紧接着从脖子烧到了脸,不敢相信沈抒庭竟然打了他的屁股,一句‘你’字重复了好几遍才说出完整的话:“你有病?”
“我以为你喜欢这样,”沈抒庭说,“你说的,温柔不适合我,所以我粗暴一点,你不喜欢吗?”
要是现在还看不出沈抒庭眼里报复的意味,简迟只能是傻子。
小心眼的男人。
简迟最后被迫坐在沈抒庭腿上听他讲解完了三道错题,时不时忍受耳边几乎擦过的呼吸和唇,期间还不能直呼沈抒庭的名字,必须叫老师。这个平时听来再正常不过的称呼放在当下有一股情色感,简迟叫不出来口,于是又被打了屁股,用最低的声音挤出来了一句‘沈老师’,沈抒庭才收手。
明明学到了解题思路,简迟却感觉他亏得不得了,说是痛苦并快乐也不对,应该是憋屈但受益匪浅。等到模拟考那一天,简迟拿到试卷先是扫了一眼题目,很多都是沈抒庭提前给他划过重点的题型,看到时首先想到沈抒庭变态的恶趣味,而后就是清晰的解题过程。简迟都不知道该先骂沈抒庭,还是该感谢沈抒庭。
考完最后一门科目,闻川在教室门口等他。考试时间分布零散,并不是全校统一考同一门科目,圣斯顿是选课制,所以有些学生结束得早,有些学生可能等到最后一批才考完,闻川的选科占优势,提前结束了所有考试。
“感觉怎么样?”
接过闻川递过的矿泉水,简迟润了润嗓子长舒一口气,“还可以,你结束得真早,写题时间都够吗?”圣斯顿的考试时间相比普通高中很充沛,但与之相对应的是数量多到夸张的考卷。
闻川等待简迟喝下几口后把瓶子还了回来,没有急着拧上盖,走在简迟身边:“会做的都做了,考完就不要去想他,安心等结果。”
简迟知道,闻川口中的‘会做’代表的不仅仅是会,而且拥有百分之百的正确率。最开始他们一起在学习小组,闻川还时不时还有问题和他讨论,后来渐渐就发展为了张扬和邵航拿书向他们两人求助。
当然,邵航从来不会去问闻川,估计是过不了面子那一关。不过有一次简迟不在,张扬后来告诉他当时邵航解不出题只能黑着脸把书扔到闻川面前,闻川无视,两人一来一回呛了很久闻川才写下答案,没有解题过程,光溜溜的一个答案,邵航当即认为闻川是在侮辱他,两个人又吵了一阵,不过说是邵航单方面的呛人更正确。
张扬描述这个画面的时候忍不住笑,“他们俩就像小学生斗嘴,后来邵航还硬要我给他写出解题过程,你说学渣何苦为难学渣呢?”
简迟听到他的形容,也不由得笑了一下。
很难想象,当初邵航和闻川还一度在泳池边打得你死我活,不过那个时候邵航的嘴太利,得理不饶人,闻川看上去冷淡,实际上打起人来完全不要命,曾经被简迟贴上‘危险分子’标签的两个人,现在能为一道数学题吵来吵去,并且都没有再动手。
算得上是一种进步。
“简迟?”
回过神的简迟应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说:“你刚才说什么?”
闻川并没有因为简迟的走神露出不悦,手上的矿泉水瓶不知道什么时候拧上了盖子,简迟扫过时觉得里面的水似乎少了一点,刚抬头,对上闻川的双眼,黑曜石一般沉,漂亮得让简迟想起闻川跨年夜送给他的那对袖口。
“我刚才问你想要考哪一所大学。”
简迟感觉他似乎被问了很多遍这个问题,给出了和从前相同的答案,闻川颔首,看上去在深思什么,目光移向窗外略过的零星几只鸟,“他们都知道了吗?”
没有点名‘他们’指的是谁,但简迟却可以听出来,不等开口,闻川冷感的嗓音缓缓响起:“这句话你也许已经听过很多遍,假装也好,我希望你能当作第一次听见。”
简迟的心跳快了一点,“什么?”
“我会和你考到同一个城市,”闻川侧过头,“那个时候,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下一场考试开始的铃声响起,受惊的鸟群乌泱泱一片从教室旁的樟树飞起,掀起扑腾的声浪。简迟注视闻川的双眼,回答他的是深沉而郑重。
他曾以为闻川的心思在压抑中敛去、消磨,所以又可以回到从前的相处模式。但他忘记了,闻川只是在进攻与防守中选择了等待他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