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穴生风 完结+番外[现代耽美]——BY:蜜桃牛奶冻

作者:蜜桃牛奶冻  录入:06-08

  方云晚调整了一下江修身后的软枕,拉高了被子,将灯光又调暗了一些:“睡吧,我就在这里陪你。”
  江修拍了拍床的另一侧:“你也来睡。”
  其实方云晚哪里敢睡,江修刚刚吐过血,情绪也不稳定,病得奄奄一息,却不肯上医院,他非得握着他的手,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胸口的起伏,才能稍稍松口气。
  可江修这样说,方云晚不敢违逆他的意思,踢掉拖鞋,翻身上床,找了个能令江修舒服的姿势,将他抱进怀里,用被子严严实实地裹住他温度低凉的身子:“好,一起睡。”
  话是这样说,可两人都久久没能安然睡去。
  方云晚是因为一心牵挂着江修不敢睡,而江修虽然紧紧闭着眼,可时轻时重的呼吸依然暴露了他没能睡去的事实。
  “江修?”方云晚轻轻喊他,“睡不着吗?”
  装睡被戳穿,江修无奈之下睁开眼,入目便是方云晚凑到自己眼前的近在咫尺的一张大脸。他抬手揉了揉方云晚眉间折起的纹路:“眉头这么紧,会老得快的。”
  “老就老,刚好能跟你一样老。”
  嘴上说着玩笑话,可方云晚心里却七上八下。他摸了摸江修的额头,忧心忡忡地问:“怎么不睡?哪里不舒服吗?”
  哪里都不舒服。
  江修话到嘴边,想起方云晚一向坦荡的眉间皱起的沟壑,便将这些话又咽了下去,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想我爸妈了。”
  关于江修的父母,方云晚从新闻报道里听说过,从学校的杰出校友简介里接触过,也从江修偶尔不经意的言语里了解过。
  那都是冷冰冰的文字和过往,而此刻,夜深人静时,江修的一句思念,才让方云晚感觉到这其中真切的千丝万缕牵连。
  方云晚猜想,江修一定常常思念他的父母,在他生病时,在他觉得委屈时。
  他原本以为江修是宋锦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肉,虽然身体病弱,却像粒不服输的种子一般,努力长成了一棵挺拔的树,宋启君待江修,应该是怎么呵护宠爱都不为过的。
  可偏偏,他不止一次地见过宋启君朝江修发脾气,不分场合,不分情况,即使江修病重难支,也难逃宋启君的指责。
  有时,方云晚也拿自己的家人与江修的家人对比。他们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他自小家庭和睦,长辈对自己爱护有加,这恐怕是江修堂皇灿烂的人生中难得一见的脉脉温情。
  说起来,究竟谁更幸运,谁更不幸?
  “等你好一点,我陪你去看看叔叔阿姨。”方云晚心疼地擦去江修额头上不知为何又浮起的一层虚汗,“也让叔叔阿姨放心吧,以后我都会陪着你,会好好照顾你,不会再让你自己一个人了。”
  方云晚凑过去轻轻啄了啄江修惨白冰凉的唇。
  可江修的唇太冷,即使方云晚柔软温暖的唇瓣几番辗转,都无法将温度留在他冰凉灰败的唇上。
  方云晚有些心灰,却不料江修薄唇轻启,说出的话更让他丧气:“小晚,其实你和我不一样,你还有你的家人,还有安安,还有大段美好人生,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什么意思?”方云晚脊背生凉。
  江修冰凉的手轻轻摩挲着方云晚眉间皱起的纹路:“超市里那个人说的其实没有错,我已经连累了许路遥和程盛,我不想再拖累你。你去三亚接安安,然后和安安一起回宁远好好生活,好不好?”
  “你的父母还在宁远等你。”江修轻轻挽起嘴唇,目光悠长,“而我的父母也在等我,你放心,无论我做错过什么事情,他们总会原谅我的。这世上,也只有他们会无条件包容我。”
  江修的语气像是一潭死水,死寂而冷然,方云晚心中寒意顿生,他伸手抱住江修,反复强调:“没有,你很好,错的是我。你别听人胡说,更别这样想。”
  方云晚紧紧抱住江修,可江修浑身僵硬得像是一块木头,没有给与他任何回应。他的眼泪蹭在他深蓝色的家居服上,衣襟上晕开大片大片的深色水迹。
  卧室里充斥着方云晚低低的呜咽声。
  许久,江修终于抬手擦了擦方云晚眼角的眼泪,平静道:“好了,只是一个提议,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别哭,睡吧。”
  闹了这么一场,江修的力气好像是真的耗尽了,头软软地垂下去,斜抵在方云晚肩头,呼吸渐渐悠长,终于沉沉睡去。
  可江修睡前的一番话太过骇人,方云晚不敢睡,整夜把江修抱在怀里,时不时便要低头去听一听他胸口心脏跳动的声音,或伸手去探一探他的鼻息。
  这样心惊肉跳地守了江修一夜,天快要亮的时候,方云晚才搂着江修半梦半醒地眯了一小会儿。方云晚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从梦中惊醒时,第一反应便是去看江修的情况。
  江修依然悄无声息地睡着,只是睡了一夜,脸色也不见好转,卧室里暗沉沉的光线,给他本就苍白至极的脸色染上了一抹暗淡的灰。
  好在按照之前的约定,医生会在大约早上九点半上门。
  床头的闹钟闪了闪,已经快要九点了。
  方云晚担忧地看了江修片刻,还是不舍得叫醒江修,只小心地动了动保持了一晚有些发麻的手臂,把江修的身子移到软枕上。
  江修睡得浅,尽管方云晚的动作很轻,还是惊动了江修,江修微微睁了睁眼无声地看着方云晚。
  “你再睡会,我去给你做早餐。”方云晚附身在江修额头上吻了吻,满意地看着他重新合上眼睡过去。
  客厅里已经落了半室阳光,方云晚简单洗漱后,走进厨房,抓了一块面包塞进嘴里,便算是喂饱了自己,而后淘米烧火,开始给江修熬米汤。
  他还记得昨晚江修勉强喝了碗小米粥,难受得半夜起床呕吐的事,心里琢磨着,大概以江修如今的身体状况,喝粥还有些勉强,特别是大早上的,先喂他喝点清淡的米汤,也许能好受点。
  方云晚厨艺有限,手忙脚乱地折腾了半天,才终于大功告成。他盛出米汤,在桌上晾着,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洗净了手,打算去卧室里叫江修起床。
  从窗明几净的客厅,到暗沉沉的卧室,方云晚眯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
  江修依然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仰靠在床头的软枕上,脑袋软软地垂向一侧。
  这么长时间都保持着一个姿势,脖子不酸不疼吗?
  方云晚暗暗叹气,小心走近他,旋亮床头的台灯。借着灯光看清床上的人时,方云晚背后霎时冒出一层冷汗,急声喊他:“江修!”
  江修悄无声息地仰卧在床头,脸色煞白,唇边却染着一抹血红。
  方云晚伸手轻拍江修的肩膀,继续轻声喊他。
  而江修并没有给他回应,身子却顺着他的力气软软侧倒下去,无意识地轻咳两声,断断续续地大口大口呛出血沫。
  作者有话说:
  心灰意冷修虽迟但到;
  超市里的那场争执,终于是压垮修修的最后一根稻草,修修连小方都想赶走了,那就是放弃自救了;
  下一更周六见——
  不出意外,修修五月份应该可以就完结,还囤着的姐妹们可以开始看了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不甘心 ◇
  你没有不甘心了,那我的不甘心怎么办?
  卧室里所有的灯都被打开,方云晚终于看清江修一直枕着的那方软枕上不知何时也沾染上了斑驳血色。他手脚发软,颤抖着去试探江修的鼻息。
  幸而,气息虽弱,但到底没有断绝。
  方云晚懊悔不已,昨晚江修说不去医院时,他就不该纵着他的性子,绑着也该把人绑到医院去。他深吸口气镇定下来,果断地拨打急救电话,根据电话里的指导,清理了江修口中的血水,扶正他的身子,防止断断续续涌出的血水呛住气管导致窒息。
  所有能做的事,已经做了,余下的时间便只有等待。
  方云晚打开窗户,阳光汹涌地闯进来,落了满室,一派生机盎然明媚温暖,却没能照亮床榻上陷入昏迷的人。他居高临下地望着纵横交错的马路,汽车在高架上像堆叠在一起的火柴盒,车流凝滞不前。
  这是早高峰的隅城。
  他回到床边握住江修冰凉的手,看了一眼时间,满心绝望荒芜。
  等待十几分钟了,这样的时间在高峰的隅城不算长,可江修的呼吸声已经越发短急,灰白的唇上染了一层浅浅的绀色。方云晚觉得自己握着的那只手在自己手心里蜷缩了一下,低头看去,只见江修半睁着眼,黑长的睫毛间漏出一线痴钝眸光。
  “江修?”方云晚扑过去,在他耳边轻轻唤着,“江修?能听见我说话吗?”
  依旧无人回应他。可满室死寂里,江修忽然闷闷低哼一声,浓密的眼睫闪了一下。
  眉头蹙了蹙,他将自己的手从方云晚手心里挣脱出来,紧紧扣在心口,出声。
  恰在此时,门铃终于响起。
  方云晚犹如溺水的人恍然看见一棵浮木,忙松开江修去开门。
  今天是江修被迫出院的第一天,刘主任亲自带着他的学生上门为江修看诊,方云晚打开门时,嘴唇抖得话都说不完整,只拉着刘主任反反复复道:“快看看江修,快点!”
  时值上班高峰,交通不便,救护车到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半个小时后。
  幸而刘主任来得及时,医药箱里也备了急救的药物,他迅速为江修注射应急药物后,果断和助理为江修开通两条静脉通路,为后续的急救提前做了充分准备。
  可即使如此,江修的情况依旧凶险异常。他被送到最近的医院,直接送进了抢救室。
  与许路遥不同,方云晚没有获得过江修的正式授权,没有资格作为江修的家属签署抢救中递出来的各种单据。
  方云晚没敢联系许路遥,硬着头皮给宋启君打电话,可一连打了三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于是,他试着打给徐章,询问他是否能联系上宋启君,徐章此时已经升了集团副总经理,暂时代理诸多事宜,近来颂文集团内忧外患,他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此时在外地出差,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无奈之下,院方走了特殊申请,取得院领导批准,按照抢救生命垂危的患者时,无法取得患者或近亲属意见的情形进行处理。
  以前,方云晚也知道江修生病住过院,但他没有这样近距离地见过江修生病。他总以为,以江修的身份地位,权力财势,他生病了,必然是要大张旗鼓兴师动众,哪曾想,许路遥不在,江修便是孤家寡人无从依靠。
  方云晚僵直地坐在抢救室门口,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他猜到江修受了很多苦,可只有当他亲眼看见江修的病痛苦楚,只有当他亲身经历江修命悬一线,他才深刻地知道心疼与害怕。
  人生太短,难得糊涂。
  他什么也不想再去追问了,只想跟江修快乐自在,没头没脑地度过后半生。
  他不知道,他的这个愿望还有没有机会实现?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结束,消化道的出血点与肺部的出血点终于明确并及时进行了止血,生命体征平稳后,江修被送入普通病房。
  趁着江修还在昏睡,方云晚交代护士帮忙看护,急急忙忙赶回家一趟,收拾了一些住院所需的用品带来。
  说是收拾,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江修昨天一早才从启明医院出院回家,换洗的衣物,吃饭用的饭盒碗筷,大包小包的东西方云晚还没来得及拆出来放好,又统统拎到他如今待着的这间病房里来。
  幸而江修的情况到底是稳定了下来。
  可在方云晚意料之外的是,江修醒来后,常常说一些奇怪的话。
  江修不止一次地试图赶方云晚回去。
  方云晚自然不肯依,他便又同方云晚提起那晚昏迷前说过的事,让方云晚去海南接安安,和安安回宁远城去陪在父母身边。
  说得多了,方云晚心里也有气。
  可偏偏江修此时是个摸不得碰不得的病人,他连一句重话也不敢同他说,只能耐着性子听着。江修赶他走,他便收拾了东西去病房外等着,等到江修睡着了,再偷偷摸摸走进病房里来,默不作声地守在病床边看着他沉睡中颜色惨淡的面容。
  好不容易那天阳光明媚,江修的心情也不错,许久不愿意见人,难得松口同意到楼下的花园里晒晒太阳。方云晚用厚外套把江修包裹得严严实实,用轮椅推着他在花园里慢慢走着,看到一丛冒了绿芽的灌木,生机勃勃的样子可爱异常,问他:“到那里坐坐好不好?”
  江修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近来江修总是不爱同他说话,像是期待着冷脸相对,便能将方云晚气走似的。
  可方云晚经历了那么多事,终于是改了冲动莽撞的毛病。
  他想着半年多以前,他和江修重逢时,自己也是这样冷冰冰地对待江修的。
  幸好后来啊,北风吹冷的心,终究是会被锲而不舍的春水软化的。
  方云晚替江修拢了拢衣服,把手伸进毯子里摸了摸他的手,还是觉得有些凉,便将轮椅挪了个位置,两个人一同被罩到太阳正盛的地方去。
  太阳明晃晃地落在江修脸上,他的脸色一片雪白。
  休养了三日有余,大罐大罐的药水打进他的身体里,除了不再咳血,并没有多大起色。江修依旧时常心悸胸闷,极度容易疲惫,变得异常嗜睡,却又睡不踏实,常常被噩梦压得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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