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未埋在枕头里闷声骂了句。
一开始他真的没什么想法的,不就是帮忙上个药嘛,然而静谧的医务室里,自窗帘渗透进来的光线将室内笼成隐晦的昏黄,朦朦胧胧的,就氤氲出了某种暧昧的气氛。
许未再一次迟钝地想起来,江砚白不是alpha,他是个omega。
忽然之间,许未不好意思了,他沉闷地开口:“好了吗?”
江砚白却答非所问:“感觉怎么样?”
“……”许未不得不承认,很舒服,江砚白很有耐心,动作细致温柔,是因为他本质是个O吗?
“难受的话可以……”
“可以了。”许未打断了江砚白的建议,“我好了,不用再继续了。”
江砚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原本微凉的指尖辗转变得温热,停留在许未大腿根后下侧。
他没有说话,只有那接连的一处还燎烧着的温度。
“真的好了。”许未的声音从枕缝间挤出来,嗡嗡的。
“好。”江砚白如他所愿,收回了手。
“你去洗手吧。”许未催促,语气干巴巴的。
“不需要我帮……”
“不需要!”说完许未察觉态度有些强硬,便软和了语气,“我真的可以。”
其实不可以。
江砚白起身去医务室自带的卫生间里洗手的时候,许未连忙从穿床上爬起来,然而越是心急,事情就越办不利索,尤其他的状况的确还算不上好。
髋关节那里已经缓得差不多了,但大腿根却很奇怪,明明江砚白揉着的时候挺舒服的,对方手一离开,便开始作痛起来。
搞得好像他离不开江砚白了一样。
他嘶着气站起来,赶时间一般慌慌张张地穿裤子,听到水龙头的声音停住,表情瞬间调整,看不出半点儿不自在的样子。
这样的伪装,许未维持了一下午,他甚至为了防止暴露在座位上乖乖坐了一下午,没有起身走动过。
倔强的代价就是他的情况一点儿也没好转,只有趴着的时候能稍微舒服点。
江砚白真可怕啊……
许未突然觉得找江砚白偷师这一招是个昏招。以前以为他是alpha,那没什么,自从知道他真正的性别后,干什么都不自在。
套近乎根本行不通,迟早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真丢人啊……
许未叹气,心想当初江砚白是A他都没输什么,换成O他就——
不对,他本来也不差多少啊!
江砚白能装得那么好,那他为什么不行?
做人万事还是得靠自己。
许未当即决定,还是和江砚白保持安全距离比较好。
但江砚白阴魂不散。
许未提心吊胆了一下午,身心俱疲,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看了眼,是江砚白发来的消息:
【债主: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许未眯着眼睛回:“?”
他记得他还钱了啊,还有什么?
哦,对了,他要请江砚白吃饭来着,只不过江砚白一直没有时间,明天星期六,江砚白有空了?
许未懒得再打字,正要发语音,就看到江砚白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债主:你说过要带我去找快乐^-^】
【债主:快乐呢^-^】
许未:“……”
对不起,没有了,哥决定自力更生了。
【债主:好期待呀^-^】
满屏的笑脸,许未没来由的心虚,总觉得江砚白是不是看出了他的小心思。
许未想了想,回:“那你明早在霞枫路的公交站等我。”
【债主:好哦^-^】
许未觉得像是在嘲讽自己,嫌这个备注扎眼,于是顺手改成“同桌”。
改完他想起了件事,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问:“对了,你微信名的FFFFFF是什么意思?”
看着像某个愤世嫉俗的烧火团。
【同桌:#FFFFFF代表白色】
许未听笑了,不知道江砚白算是严谨还是马虎。
江砚白点开许未发来的语音,声筒里流溢出少年清朗的没有杂质的笑声,还有不加掩饰的张扬:“喂,江砚白,那你是不是还漏了口井?”
语音被连续播放了三遍,江砚白才不紧不慢地回复:
【同桌:我讨厌被束缚。】
【同桌:#看起来像枷锁,我不喜欢QAQ】
许未简直要被江砚白逗得笑岔气了,无情地对他发出语音嘲笑攻击。
江砚白也干脆用语音回,听筒里流泻出来的声音低低缓缓,像是有磁性一般,让人耳朵仿佛被电了一下,有些微发麻。
许未怀疑自己的手机是不是泡水后根本没修好,否则怎么会漏电?
他听到江砚白也带着笑意问:“那你呢?”
“W是什么意思?”
低低转转的声音慢慢流出,好似凑到耳边的呢喃:
“未?”
“或者……”
“未未?”
许未确定他的手机没修好,刚刚他耳朵又被电了一下。
酥酥麻麻的痒。
“我猜对了?”江砚白声音听起来很愉悦。
“不。”许未无情否认,“不是。”
“哦?”
许未冷笑一声,语气嘲讽道:“草。”
不等江砚白反应,许未又说了句:“困了,先睡了,明天见。”
“好。”江砚白顿了顿,轻声道,“晚安。”
许未是真的困了,放下手机没多久,就睡着了。
同一时间,江砚白还在书房里,他坐在书桌前,用电脑将方才的语音都扒了下来。
他摘下眼镜,眸色不加掩饰,又在灯光的照耀下,映成了浮浮沉沉的猩红的欲.海。
江砚白指尖摩挲着自己的嘴唇,然后用舌头舔了舔,就像是蛰伏已久的野兽按耐不住狩猎的冲动,舔舐着它的利刃。
“还差一分半,就能刻出一张完美的黑胶了。”
“不含杂质的声音……”
江砚白愉悦地靠进椅背里,椅子后仰,令他整个人都得以放松,呈现出极为舒适的姿势。他眉眼弯弯,嘴角噙着餍足的笑意。
而在他的身后,整整一面墙的玻璃展柜,展示了大大小小的、用描金镂花的精致铭牌作注解的珍贵物件——
比如那个黑金的长方形礼盒,里面是一套床品以及一张信息素检测报告,铭牌上的注解是:好梦。
比如黑金礼盒旁的粉色方形礼盒,里面也是一套床品,比起黑金礼盒里那套的昂贵舒适,这套简陋粗糙得多,只是普普通通的医院病床的白色床品,还残留着红花油的味道……
它的注解是:余温。
再旁边是一瓶被琉璃小托盘呈起的只剩下三分之溶液的红花油,注解是:desire。
还有一个被装点进相框里的纯白的信息素阻隔贴,注解是:偷吻。
作者有话要说:
江砚白:猜猜看我还有多少好东西^-^
许未:滚,你个变态!
未未的微信名W真的是草啊,就那个日语里笑的发音是わら(wara),所以网络上用表示笑,跟2333和hhhh一样的用法,连起来一片看着像草,就中日双重含义的“草”,提现了咱们未未不屑的嘲讽(指指点点
第28章 图书馆
翌日清晨, 天空下起了小雨,偌大的城中湖水雾袅袅,恍若人间仙境。
霞枫路就在湖上, 是一条环湖路, 路的两边种着高耸挺直的水杉。公交站台落在路口的位置,来处是高楼林立的城市街景, 去处是烟波飘渺的山水风光。
江砚白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站在霞枫路公交站台上,心情颇好的看着湖上风景。
司机将他送来的时候问过要不要在车上等着, 江砚白拒绝了。
这一块儿是有名的风景区,平日里就有不少市民来放松心情。之前在车上的时候, 江砚白远远地看见了一对AO情侣在站台上拥抱,是Alpha等来了他的Omega, 后来他们共撑着一把伞离开。
即使是下雨天,这儿也不乏情侣约会, 比如一起雨中泛舟, 就十分浪漫。
江砚白一只耳朵戴着无限耳机,循环播放着他自制的音频,握着伞柄的手指好似在打发时间,缓慢地摩挲着。
在第八辆公交车从身前经过的时候,他若有所觉般回头, 不期然看见了正骑着共享单车冒雨而来的少年。
车轮压破水滩里的天空,穿着球鞋的脚落地时,少年清朗的声音与耳机里的重合, 他说:“草。”
江砚白毫不意外, 嘴角笑意加深, 撑伞上前, 将伞往许未身上倾斜,遮住了他暴露在细雨中的身体。
“没看天气预报?”
许未穿着简单的浅色T恤,肩膀处濡湿,洇出隐约肉色。他的头发湿漉漉的,发丝粘着水珠,扬起脸时,一双眼也湿漉漉的,睫毛上也粘着水珠。
他整个人都仿佛笼在潮湿的雾气里。
听到江砚白的问话,许未不爽地啧了声,水珠顺着下巴滚落:“看了我能这样?”
“也是。”江砚白丝毫不为自己的废话羞愧,“吃早饭了吗?”
许未摇头:“你呢?”
江砚白也摇头。
“那正好。”许未下巴一扬,“跟我走。”
江砚白没有动,而是看着许未的共享单车……
没有后座。
许未察觉到他的视线,想了想:“你想骑?”
不等江砚白回答,他就得意地说:“可惜了,没这个条件。”
江砚白的模样看起来似乎有点遗憾,许未心血来潮,调笑了一句:“不过……”
“喃你要是求我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地让你坐横杠上。”
你必然拉不下脸来——
“行。”江砚白没有一丝犹豫。
——求我???
许未的脑子卡了个壳,恍惚了片刻才意识到,江砚白同意了?!
“求你。”江砚白弯下腰,附身凑到许未身前,和他平视,蕴着笑意的声音仿佛种了蛊,“好同桌,带我一下呗。”
许未脸上浪荡的笑意还没收回,江砚白又补了句,精准地戳中了许未的死穴:“真alpha说话从不反悔。”
“好啊。”许未干脆也放开了,手松开龙头,长腿支在地上,整个人门户大开,就像是敞开了怀抱等着江砚白,“上来。”
“是你让我上的。”江砚白上下打量了遍许未,强调般又说了句,语气刻意加重。
“你上不上?”许未懒得啰嗦。
“上。”江砚白得逞般笑道,“求之不得。”
等江砚白真坐到身前的时候,许未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又他妈被江砚白的外表迷惑了。
Omega真的很难应付!
江砚白身高腿长,比许未还要高个七八公分,坐在前面的时候后背几乎贴着许未的前胸。如此之近的距离,许未觉得自己稍微不注意,嘴唇就会不小心碰到江砚白的脖子。
还是简单纯白的信息素阻隔贴,许未却不敢再碰第二次。
许未刻意拉开点距离,偏偏江砚白十分贴心,怕许未淋雨,举着伞靠得更近,整个人差不多依偎在了许未怀里。
“……”许未有那么一刻的怀疑,江砚白这个狗逼是不是想泡他?
他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龙头一歪,自行车失控般拧了一下,朝着人行道的方向拐去。好死不死,那里正好有位行人,眼看着就要撞上,许未硬生生掰转方向,车身平衡彻底被打破。
行人没撞上,但他们要摔了!
草。
老子养了一晚上还没好透的大腿根!
许未心中哀嚎,千钧一发之际,江砚长腿支地,伸手稳稳揽住了许未的腰,在自行车倒地前,用力将人抱了起来。
许未:!
他不是在为江砚白行云流水动作而震撼,更不是因为避免了摔跤而庆幸,而是江砚白干什么多此一举???
明明自行车要倒的方向同他双腿落地的方向一致,他只用撑一下车也不会倒,他偏要把自己抱起来是怎么回事?
细雨中,许未仰起脸,江砚白正好低头。
雨珠从江砚白的唇峰坠落,滴在了许未的唇上,顺着唇缝,渗了进去。
许未:……
“你是不是有点夸张?”许未还是开口了,尽管他内心十分尴尬。他竟然被一个omega抱起来了。
“条件反射。”江砚白松开手,让许未安稳落地,“不好意思。”
江砚白有没有不好意思许未不知道,他自己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干巴巴地说了声谢谢,扶起自行车,没再骑它,而是扶着走。
他带着江砚白去了霞枫路附近他很喜欢的一家面馆,特意给江砚白点了加双份牛筋的宽粉。这家店的牛筋煮得软烂入味,许未初中的时候经常吃。
他跟江砚白说这家牛筋粉配绿豆汤味道一级棒,自己却默默点了杯牛奶,又嫌不够,加了个蛋。
“不是说要配绿豆汤吗?”江砚白像是生怕被许未忽悠了般。
“我发育期。”许未目光幽怨地瞥了眼比自己高的江砚白,语气多少有点咬牙切齿,“你就不用了,你长得挺好的。”
“确实。”江砚白闻言笑了,意味深长道,“你是该再发育一下。”
许未:“……”
一直到许未领着江砚白走到省图书馆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江砚白那句话是在嘲笑自己,他十分后悔没给江砚白碗里偷加一大勺辣椒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