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未点头,难得乖巧,视线却不动声色地偷偷乱瞟。
没看到江砚白,他不是被请家长了吗?怎么这里没看到?
一次失利没什么,江砚白这种学生向来令人放心,然而一再失利,老师们难免也慌了。
江砚白的家长是半小时前来的,这会子都快放学了,也没见到人。
走出办公室时,他还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他有些烦躁地把奖金揣进裤兜,觉得自己心头这股突然的失落感有点莫名其妙。
江砚白的家长会因为他没考好责备他吗?还是说鼓励呢?有这样的孩子他们肯定是骄傲的吧,至少人来了……
许未忽然不想回教室了,反正也没几分钟就放学了,晚自习也不想上了,要不翘了吧……
这般想着,许未的脚步已然放慢,没跟来时的同学一起走,在经过大楼梯间时,转身下了楼。
然而他刚走出教学楼的时候,迎面就看到了从行政楼方向走来的江砚白,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位优雅美丽的omega女性,看起来很年轻,但眉眼和江砚白有些相似。
许未恍然,这应该就是江砚白的妈妈了。
他不习惯应付这种场面,打不打招呼都有些尴尬,于是想假装没看见,加快脚步离开。
可偏偏江砚白也看到了他。
“许未。”江砚白叫了他一声。
许未脚步停住,回头,表情麻木地站在原地。
不一会儿,江砚白和他母亲一起走到了许未面前。
许未插在裤兜里的手指蜷了蜷,还是抽了出来,礼貌地说了句:“阿姨好,我是江砚白的同桌。”
“嗯,我知道你。”江砚白的妈妈舒颜微笑地打量了眼许未,“真好。”
许未稍稍诧异,心道那可不好,您儿子的年纪第一被我抢了,您被请来可能多少有我一点责任……
他心里嘀咕着,又听到江砚白妈妈用略带调侃的语气说:“那天多亏了你英雄救美。”
“……”许未以为自己幻听了,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江砚白妈妈说的是什么。
神他妈英雄救美……
江砚白算哪门子——视线落到江砚白脸上,许未咳了声——还真他妈算……
江砚白妈妈就不怕他儿子O装A暴露了?
舒颜将许未的反应看在眼里,只觉得这孩子不仅长得好看,性格也怪有趣的,怪不得他儿子……
她不露声色地瞥了眼江砚白,继而温和道:“之前砚白说你身体不舒服,没让我和他爸打扰你,眼下正好碰上了,不如请你吃个饭?”
“我早就想亲自跟你道谢了。”
!
这一波突如其来的操作,许未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就要吃饭了?
他连忙推拒:“阿姨您不用这样,江砚白也没少帮我,平常是他照顾我多,真要说的话应该是我请您吃饭。”
他吃江砚白软饭已经够多了,许未不想连对方妈妈的也一起吃上,太尴尬了。
“他是该照顾你。”舒颜点点头,看出许未的不好意思,也不强求,“你们小年轻有自己解决事情的方式,也好。”
“有机会可以来我们家玩哟。”
舒颜态度热情又不过分,拿捏得很好,只是看着许未的眼神,总让他有种微妙的不自在,就像是那种看到了什么……稀奇的宝贝似的。
许未被自己这神奇的想法吓了一跳。
“妈,你别吓唬他。”江砚白适时开口,“我同桌容易害羞。”
“……”许未瞟了江砚白一眼,目露威胁之意,当着人家妈妈的面,他不能做得太过。
舒颜深深看了眼江砚白,叮嘱了句:“好好谢谢你同桌。”
说完她便道别,没让江砚白送,自行出了校园。
目送江砚白妈妈离开后,许未转而看向江砚白,嘴角微勾,要笑不笑的,痞中带了点兴师问罪的意思:“我容易害羞?”
江砚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忽然提了另一个话题,声音轻而缓,和着傍晚的微风袭来,将许未的心口漾起一圈涟漪。
许未睫毛颤了颤,他听到江砚白问:“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酝酿好的气焰蓦地偃旗息鼓,许未忽地心虚了,心口狂跳。
好死不死,江砚白像是不知道自己即将羊入虎口,一脸诚挚地又说了句:“你赢了我,想要求什么都可以。”
“只要我可以做到。”
草。
许未脑子卡壳了,嗓子里也像堵了东西,根本说不出话来。
放学铃声在这时突兀敲响,敲得许未心脏漏了一拍。
“许未,你想要什么呢?”
江砚白的声音忽然之间有了无形的魔力,许未热血上头,毫不犹豫地一把握住江砚白的手腕,拽着他朝着实验楼跑去。
*
天台上,夏日的晚风还带着倦人的暖意,吹动着少年人的衣摆。
铁网外的天空被傍晚的赤霞染成了层层叠叠的红潮,深深浅浅,涨涨落落。
楼下是放学后嘈杂的人声,和鼓噪的风一同升腾。
但这里好安静,安静得许未能听清楚自己的心跳、呼吸、以及口水吞咽的声音。
他双手撑着膝盖,低垂着脑袋,汗水顺着鼻尖滴落。
头一次,许未觉得奔跑是一件累人的事情。
刚刚他拽着江砚白,趁着全校同学冲出教学楼之前,一路狂奔。那幅画面,让许未无端联想到了趁全世界没发现之前的私奔。
做贼心虚。
许未的心脏跳得更快了,简直要从喘息间蹦出来。
怦怦,怦怦,怦怦。
“许未?”江砚白伸手抚上他的脊背,似是想要关切地安抚,许未却触电般退开。
再抬头时,他的脸上因薄汗的关系浮起潮湿的绯色,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糜艳。
“你是不是……”
“如果——”许未终于开口,急着打断了江砚白的话。他就是急,急得好像如果让江砚白抢白了,他就功亏一篑了般。
江砚白沉默了,目光沉沉地凝视着许未,等着他继续开口。
“我是说如果……”许未的声音带着丝沙哑,仿佛晃进关节的沙,带着酥骨的痒和麻。
江砚白不自觉捻了捻指尖。
他听到许未声音轻而浅,带着晚风般微醺的温度,试探着撩来:
“如果我发情了,你可以咬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许未:快说可以,不然杀了你:)
江砚白:好的吧
第32章 自己动
鼓噪的晚风吹起许未的额发, 逐渐昏黄的天光里,他的双眼成了赤潮中升起的璀璨明星,氤氲出湿漉漉的潮气。
江砚白的心海也一同涨了潮, 酸酸的气泡先是咕噜噜冒起, 越来越密,越来越密, 连成铺天盖地的浪,汹涌着、澎湃着、一层迭着一层,拍得他胸腔震颤, 满心的波涛简直要漫了出来。
他瞳孔里映着许未的身影,眸光闪动, 仿佛赤色的浪潮叫嚣着要将其吞没,拽着一同坠入深渊。
江砚白嘴唇翕动, 却没有说话,一时间, 天台上安静得仿佛时间骤停, 天地之间只剩下了相对而立的他们。
明明已经歇息了一会儿,明明有风,许未却依然觉得热,浑身上下都浸泡在沸腾的水里,烫得他脑子都要冒烟了。
他在话语出口后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出了多露骨的话, 虽然他的意思也确实是这样,但……
太放荡了。
饶是许未平日里散漫不羁惯了,此刻也不好意思了。他偷偷观察着江砚白的反应, 心里不停地打鼓。
江砚白这发怔的样子, 大概是真的被他吓到了吧……
许未迟来地感觉到害臊, 手心发虚, 脸颊发烧,恨不得时光倒流把之前口出狂言的自己暗杀掉。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装死并不会让他的境况好一点。
他张了张嘴,尝试了几次,终于硬着头皮道:“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砚白双眼微眯,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也不对,我确实需要你……”
江砚白的嘴角隐秘地勾出浅浅的弧度。
“草。”许未烦了,说来说去不就是那么回事。
他伸手暴躁地抓了抓头发,遂即一步上前,伸手揽住了江砚白的肩膀,几乎是要将人带进他的怀里。
江砚白瞳孔微缩。
对于今天的事情他早有预料,可当事情真实地发生后,他发现自己的承受能力并没有自认的那么好。
许未的一言一行都有着摧枯拉朽般的冲击力,仿佛荒原上肆无忌惮的龙卷风,轻易就能横扫一切。
江砚白自然没有推开许未,他耳尖发痒,等着许未再次开口——
“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你听清了就给我憋在心里,没听清就当今天什么也没发生,同意点头。”
许未的声音还是有丝哑,因为刻意压低威胁的缘故,听起来更冷峻了些。
江砚白喉结滚动,擦着许未揽肩勾过来的随意搭着的指尖。
许未眉心一跳,以为江砚白不配合,正琢磨着实在不行就来硬的,谁料江砚白忽然轻笑了声,喉结的震颤在他的指尖触碰下异常得清晰。
江砚白点了头。
“咳。”许未顿了顿,整理了一番情绪,声音滞涩,又藏着刻不容缓的急切,“就我知道你的秘密对吧,我也不是那种爱占人便宜的人,咱公平起见,我也告诉你我的秘密。”
“老子正假性分化,很可能是个omega。”
“你看多巧,我是O,你也是O,还都装A,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进行一个友好的合作?”
“都是男孩子,需要的时候互相帮助一下,这很正常的吧?”
说到最后,许未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流.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你看你的好同桌,身高腿长长得帅,偏偏对抑制剂过敏,你忍心他发.情的时候被乱七八糟的Alpha糟蹋吗?”
说着许未还掰着江砚白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对视。他生得艳丽,一双眼形状似桃花般好看,此刻眸光湛湛,潋滟得让人心神荡漾。
OO之间的标记不会像AO之间那样产生令人兴奋的性激素,所以omega发.情时,让同性帮忙标记虽然有一定缓解作用,但也只是隔靴搔痒,是排在抑制剂和alpha标记之后的下下策。
但此刻许未只能拿它当借口。
许未没有提诱导分化的事,因为这多少有点复杂,而且如果让江砚白知道诱导成功后自己可能一辈子只能标记江砚白这一个omega,对方可能会不同意。
许未不介意,反正他不会强迫江砚白与自己绑定,这个秘密他死也不会说,可江砚白介不介意他不确定。
“好同桌,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救救孩子?”
许未吐了,觉得自己像是个拐骗未成年纯情omega的坏人。不久前人家妈妈还让人好好照顾他,他就是这么感谢人家的?
罪恶啊。
因为被捏着下巴侧首的缘故,两个人之间贴得很近很近,鼻息交织在一起。江砚白的视线落在许未的唇瓣上,看着它们张张合合。
这样的角度,这样的距离,只要他稍稍向前……
“江砚白?”许未以为对方在犹豫,连忙出声催了催。
江砚白笑意渐深,拿腔拿调地说:“这么可怜啊?”
许未连连点头。
江砚白:“那叫声哥哥来听?”
“叫哥哥,我就帮你。”
*
这两天许未在面对江砚白的时候,多少有点尴尬,他忽然想起一件久远的往事,刚分班的时候江砚白好像说过正式开学后班上会重新排座位的来着?
骗子。
这位子都坐了一个月了,根本就没换过。
那天在天台上,他当然没叫哥,江砚白的态度他也不确定,对方到底是同意帮忙了还是没有。
正因如此,许未近来每天上学的心情堪比上坟。
而江砚白一脸轻松,自在得很。
也行,反正江砚白没把那天的事透露出去。
不就是谈吹了呗,许未也不是没设想过这样的结局,他有心理准备。
两个人心照不宣,维持着表面和谐的同桌关系。
大课间许未正琢磨着要不翘两节课出去上网算了,林征却坐到他桌前。
自从上次一起打篮球后,他跟班里同学的关系就拉进了许多,林征下课原本就经常来找江砚白玩,一来二去的他们之间也熟了。
林征:“许哥国庆有空吗?”
许未:“?”
林征笑嘻嘻道:“三号我生日,想邀请大家一起去连云山玩两天,你要是有空,那我简直蓬荜生辉啊!”
许未:“……”
他有点无语,林征成绩其实挺好的,就是偶尔说的话配不上他的分数。
林征:“去吗去吗?许哥,许爸爸!我们江狗也来的!”
许未眉梢微挑。
不提江砚白还好,一提许未又不自在了。但林征殷切,许未想着自己放假了也不会回家,到时候无非还是去网吧刷夜……
“既然你都这么求我了。”许未笑了笑,“我要是不同意,岂不是不给你面子。”
连云山是西城郊的自然风景区,开车自驾走高速也不过四十分钟车程,因而短期周末游的话,连云山是很多人的选择。
这次林征生日,邀请了十来个朋友,十分豪气地包了两天的食宿和往来的车,说朋友们给面子人到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