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气开得足,不少人都穿上了校服长袖或是薄款冲锋衣。
祁斯白将校服的拉链拉至顶端,整张脸缩在衣领里,靠在椅背上,一手拿着手机戳来戳去,另一手在书包里摸找耳机。
江逾声闭目养了会神,听祁斯白这边一直窸窸窣窣,转眼一看,发现这位会晕车的祖宗从发车开始就一直在玩手机。
“不晕车了?”江逾声低声问。
“好像……已经开始晕了。”祁斯白说完这话,自己先乐了下。
“我听个歌,不玩手机,”他从包里揪出耳机线,连上手机,戴上左耳,又把另一只耳机递给江逾声,“听吗?”
江逾声没推拒,嗯一声,接过了。
祁斯白有点意外。因为他和牧阳成都有边刷题边听歌的习惯,而他和江逾声待在一起的时候,一直没见江逾声用过耳机。
意外之余,他正要随便戳开一首歌的右手顿了一顿,退出最近播放,点开了他专门整理过的一个歌单,里面都是他很喜欢的、经常循环的歌。
按列表播放,最新添加的一首,就是小J的歌。
听见歌手声音的一瞬,祁斯白似乎感觉到江逾声僵了一下。半晌,江逾声就一直静静听着,什么反应都没有。听了会,还拧开瓶盖开始喝水。
祁斯白犹豫了会,扭头轻声问他:“不好听?”
他尾音有点低,带着不太明显的失落。
江逾声听出他语气里的情绪,咽下一口水,默了一秒,“……好听。”
祁斯白听见江逾声夸好听,笑起来,凑近了些,问:“你觉得他声音怎么样?”
江逾声差点被水呛住,咳了两声,才说:“我……不太懂。”
祁斯白本来想接着夸小J,但忽然就“诶”了一声。
江逾声眉心很轻地一跳,看他一眼。
“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祁斯白笑了下,“我觉得你声音也……挺好听的。”
江逾声拧瓶盖的手顿了一下,把水放回包里后,抬手揉揉祁斯白的头,轻笑了一声。
祁斯白拍开他的手,啧了一声,“夸你呢,笑什么。”
两人又闹了几句,祁斯白那股晕车的劲儿就彻底上来了。他话渐渐少了,歌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醒过来时,车里还是一阵热闹。祁斯白睁开眼,醒了会神,发现他右侧的窗帘拉上了,手机和耳机被收起来,自己的椅背也向后调低了。
……难怪,他这一觉睡得很沉,不像以往坐大巴车,全程就是额头磕在车窗上,一路咚咚磕到目的地。
祁斯白两手向前抻了抻,伸了个懒腰,拉开一角窗帘。
灿烂的阳光扑面而来,瞬间刺得他闭了闭眼,眉心都皱起来。他扭头问江逾声:“还有多久到啊?”
因为刚睡醒,他的声音低低地从喉底滑过,闷闷的,还有些哑,带着一点说不上是可爱还是迷糊的鼻音。
江逾声从祁斯白睁眼就在看他,这会没忍住,笑了声。
祁斯白一脸懵:“?”
江逾声假咳一声,淡声道:“五分钟内到,你醒得挺准时。”
大巴车颠簸着驶了一段沙路,路边杂草丛生,路两旁尽是延绵的菜园果园。车速渐缓,转弯进入一扇大门,车前车后就开始有同型的大巴车闯入视线,众车陆陆续续都到达了目的地。
下了车,男生们自觉帮女生把行李箱从车下的行李间拎出来。各车拿好行李,排了队,由训练基地的教官领着去宿舍认门、放行李。
住的地方说是宿舍,但看起来更像野营住的木屋,搭在一个大花园里,一屋住八个人。木屋一间挨着一间,屋门前是一条草丛间的石子小路,和园里的砖石主干路相接。
众人临到花园大门前,才知道宿舍名单。祁斯白和江逾声在一屋,牧阳成在他们隔壁。
每个宿舍派一个人去领门钥匙。祁斯白被几个男生推搡着去了,拿着钥匙回来,第一个开门进屋。
屋里的八个床位像大通铺似的排成一排,祁斯白碰了碰江逾声胳膊,指着靠墙那两个床位问他:“我有点想靠那边睡,你跟我睡吗?”
江逾声还没说话,其他几个男生就在旁边一个劲开始笑。
祁斯白有一阵子没听到这样的起哄了,一脸莫名地扭头看去,就见其中一个物竞的男生傻乐着和另一个男生低语着,一和祁斯白对上视线,稍微正经了些,半正经半调侃地说:“祁神,你和江神,你俩关系真好……”
他这话音还没落,其他几个人又被戳中笑穴似的笑起来。
祁斯白好像突然意识到他们在笑什么了,指着床位的那只手有点蔫地往下垂了垂。
他,不就是,问江逾声,要不要一起睡……墙边吗!物竞这帮人,怎么比牧阳成还……不正经??
祁斯白觉得江逾声应该听不懂他们在笑什么,刚想再问一遍他要不要睡墙边,忽地就听江逾声在一旁微不可闻地乐了一声。
“?”祁斯白缓缓转头看他。
江逾声敛了笑,淡然回答他:“睡。”
“噗哈哈哈哈——”一旁的男生们彻底哄笑起来。
江逾声顿了顿,屈指蹭一蹭鼻尖,无辜地看着祁斯白。
祁斯白:“。”
选好床、放好行李,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一众人又从屋里拎了个小板凳,排着队被带到一处大平地,坐下,在烈日炎炎下听前面主席台上的教官和老师轮番动员和演讲。
迷迷糊糊发着呆听完这场拉练活动的开幕式,祁斯白抬手一摸被曝晒半小时的头顶,头发都烫手。
集体去食堂吃完午饭,下午是按车分班,每班由一个教练带着,在训练基地里进行些所谓培养团结、磨炼意志的活动,在平地上的大多无聊,各类高空拓展项目就很受大家欢迎。
祁斯白和江逾声刚玩过一个高空项目,就有参与晚会布置的同学过来叫这两人去彩排。
大半个下午,主持人们就是打印主持词、做主持手卡,和晚会表演节目的同学一起串一遍彩排,再根据情况在手卡上做最后调整。
这个过程其实有些枯燥,祁斯白、江逾声和桑筠都不是负责活动策划的人,所以黎亦瑶和其他人在组织和商讨时,他们三人就在一旁闲散聊天。
江逾声和桑筠都不是话多的人,全程全靠祁斯白撑起话题。
天南地北一通胡侃后,祁斯白撑着下巴看了会黎亦瑶和其他男生讨论,忍不住拿胳膊肘戳一戳江逾声,小声跟他讲:“我觉得……她就是喜欢你啊。”
“……谁?”
“女神。”
江逾声手上拿着小册子给祁斯白扇风的动作没停,只是觑他一眼,“你怎么总提她。”
祁斯白莫名其妙:“关我什么事?”
“那关我什么事?”
“啊?”
两人说着说着音量就大了些,桑筠听见了,旁观者清地柔声说:“瑶瑶对男生一直都差不多的吧。”
她笑了下,又说:“祁神,你对女生不也都这样。”
祁斯白一噎:“……没有吧。”
江逾声无声朝祁斯白挑了下眉,祁斯白撇撇嘴,拿膝盖撞他一下。
临近傍晚,彩排才结束。有个眼熟的教官过来带他们一众参加彩排的学生往训练基地外走,走了四五公里,左拐右绕走了不少石子路,才终于在一处溪水环绕的小树林旁,看见整个高二年级的其他人。
树林旁的一大片平地铺满碎石头,学生们一堆一堆地分散着,不少人或蹲或站围成一圈,不知道在看什么,其余少数人则沿着架在溪水之上的木桥来来去去,木桥另一端通往另一处树木葱郁的水中小岛。
往小岛上去的空着手,回来的手上都拿着粗细不均的木材。
教官功德圆满地领完路,就让彩排回来的众人各回各班。
江逾声抬脚要走,祁斯白拉了他一下,回头好奇地问教官:“大家这是干什么呢?”
教官扫视一圈战况,笑眯眯道:“在做黑暗料理吧。”
训练安排上没写有这么一项,所以祁斯白最开始没听懂教官在调侃什么。
直到他和江逾声在碎石地上一路磕磕绊绊地找数竞班那群人在哪,一路听其他班的人吱哇乱叫喊着什么“没升起来!”、“又灭了!”、“没熟啊!”,甚至看到物竞班人一副奋战竞赛题的架势,在那严肃认真地讨论什么角度和温度、摩擦速度之类,祁斯白才知道,今天傍晚这出项目,美名其曰“野炊”。
是从钻木取火开始的那种野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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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野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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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斯白和江逾声在离物竞班不远的地方找到数竞班和一个光秃秃的石堆。
大块些的石头被挑拣出来, 堆成一个比灶台炉圈稍大些的圆圈,圈里放着几根粗细不均的木头。
石堆旁蹲着牧阳成和荆炎彬。荆炎彬手扶着一根木头固定在地上,牧阳成双手合掌夹着另一根细些的木枝, 两手很快地前后摩擦,带动掌心那根抵着地上木头的木枝来回转动。
木头摩擦的声音咯吱咯吱, 生涩难听。
牧阳成和荆炎彬身后各围了几个男生, 七嘴八舌着指手画脚。
“确定是这么弄吗?五分钟了都,啥反应没有啊?”
“我刚看其他队也这么做的……”
“教官说要有点耐心……”
“咱都一动不动蹲这磨十分钟了, 我眼睛都快盯对眼了!”
“啧, 成啊, 是不是你手速不行啊……”
这话一出, 旁边一群男生都一窝蜂怪笑起来。
“……靠!”牧阳成手上一顿,抬眼笑骂一句:“有本事你来, 我手都要磨破了。”
他这一抬眼,看见人群后的祁斯白和江逾声,笑着招呼了一声。
恰巧又有几个数竞班的男生从木桥对面抱着几根木柴过来,江逾声看了看那几根木头,又三两步蹲到牧阳成身旁看了眼, 指了指荆炎彬扶着的那根木头问:“这根会不会有点潮?”
严格来说那根木头算不上潮湿,但毕竟是从水边捡来的, 也不是很干燥。
祁斯白闻言上前摸了摸, “文科班那边升起火了, 我刚听他们说,他们就是挑了半天干木头, 才升起来的。”
江逾声和其他几个搬木柴的男生又一起去桥对面挑了一批回来。
祁斯白和另一个女生缘好的男生被几个女生拽到一旁, 和她们一起准备食材。食材都是大家自带的,除了面片、方便面, 就是土豆、番茄或者豆皮之类。
祁斯白和那男生一起不怎么娴熟地削着土豆皮,一抬眼看见五个女生在一旁比他们更生疏地忙碌着,一时间意识到,他们今晚的晚餐大概只能是铁锅大乱炖——
不,都称不上炖,应该说是食材乱煮。只要能煮熟,就是完成任务。
牧阳成搓木头搓累了,往旁边地上一瘫,开始罢工。后面又换了其他三个男生,都没弄出什么名堂来,石堆中间的木头除了被磨得咯吱咯吱响,木屑窸窸窣窣地掉,此外再没半点反应。
最后又还是轮回牧阳成,蹲在石堆旁永动机似的,面无表情地前后搓了十来分钟,额角冒汗都来不及擦掉。
身后围观的人群里忽然冒出几声:“有烟了?”
祁斯白正切土豆切得有点无聊,闻言一个激动,手上一抖,陶瓷刀在手背上很轻地划了一下,很细微的血珠从伤口溢出来。
江逾声就站在一旁,牵了下祁斯白的手,举起来看情况。
大概因为刚才来来回回走动的缘故,江逾声的衣服轻微汗湿过又被风吹干,但手掌心还很温热。
祁斯白刚刚洗过手才切的土豆,沾水的手在傍晚拂起的风里被带走热量,只剩冰凉的触感。
他的手指抵在江逾声掌心,年轻男生灼热的温度沿着指尖一点点熨烫过来。手被江逾声举起在眼前查看,好像江逾声微热的呼吸都扑在他手背。
祁斯白眼睫动了一下,手背莫名有些痒。他稍微使了点劲,从江逾声手里抽回手,随口说:“没事,那么点口子,待会就自己长上了。”
明明是句很正常的话,但祁斯白好像觉得眼前的氛围稍微僵了一瞬。
江逾声的视线从祁斯白手背上抬起,看了他一眼,又落下去。
四周山林空旷,晚风起伏。背景音里,是各队学生手忙脚乱的生火煮饭声,还有一旁数竞班男生的嘈杂惊呼。
“我靠真的——有了有了!”
“牧神,牛啊。”
“冒烟就行了吗?没火啊?”
“再捂捂,待会应该就有了?先挡着点风,别让它灭了……”
祁斯白朝牧阳成那边看了会,乐了下,扭头跟江逾声说:“竟然真的能钻出火来……得,牧阳成单身十七年的手速得到了认证。”
好不容易真的生起火来,祁斯白就是一高兴,随便臭贫了一句。看着石堆那边一片热闹,他笑着问江逾声:“你要不要去试试?”
江逾声闻言,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