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出租屋呢?”
“之前租的。”
“那你当时那个T恤?”
“那个……”贺年战战兢兢,“我自己把logo抠掉了一半。”
“……”严锐之深吸一口气。
贺年大气不敢出,刚要低下头去,就听见一声满含怒气的——
“背挺直!”
“好!”贺年立刻应得比严锐之还大声,仿佛在军训。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还是要为自己辩驳一下:“可是,严总,我后来其实也是……想过直说的……”
他支支吾吾:“就是在你从Holic把我带回来那次。”
严锐之表情一僵,也对,这才是他们进一步关系的开始。
“那天晚上我话都到嘴边了,然后您当时那一提,我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严锐之闭了闭眼。
当时贺年好像是说了一句“要跟自己坦白,自己真的不缺钱”,还说了一句“他是跟朋友出来”。
现在看来说的的确是实话。
而后面自己怎么说的来着?
“我给你钱。”
“反正是谁都可以的话……”
“我来做你的主顾。”
“……”
“……”
贺年不知道严锐之为什么忽然沉默了。
他就这样战战兢兢等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对方幽幽开口,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夜色中。
“贺年。”
“你不然还是出去跪吧。”
“我怕我没忍住,把你从四十六楼扔下去。”
第59章
“严总!”贺年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 大概也是知道严锐之回想起了什么,为了避免真的被赶出去,急忙说道, “体重秤还有电呢!”
“而且您千万别有思想包袱!”说着说着贺年还替人开导起来了, “都怪我没有坚定一点!我色丨欲熏心!”
“都是我的错, 你别生气啦。”他先拉踩了一下自己,接着紧跟上道歉。
严锐之终于还是侧头看着贺年。
想想这人其实身份不低, 而且确实有自己误会的成分在里面,可对方还是没有一点变化, 捧着哄着想让自己高兴一点。
可是每次严锐之一想两人当时的误会,他都恨不得自己跳下去。
简直是……
严锐之生出一点茫然的、不知道该拿贺年怎么办的想法。
他记得当年自己面对那些把工作做的一塌糊涂的实习生也没这么棘手过。
见他不说话, 贺年谨慎地凑过来:“严总?”
“我……我当时其实也不想答应的。”见他还安静着,贺年试探着放软了声音道。
严锐之没开口,那天的细节依然清晰,他也记得那时候贺年的表情, 一开始并不那么高兴。
“最开始怎么样都不行,其实早在出差的那时候你肯定就知道我对你有好感了,可你拒绝得太干脆,你当我笨也好……”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贺年语气中也没了之前的不正经, “但我保证,真的没有想过用装穷这件事骗你……那什么……”
严锐之不知道这人怎么说着说着还害羞起来了:“那什么?”
“我没想要跟你成身体关系。”贺年声音低了一点, “我当时真的很怕一旦真的变成那样, 再往谈恋爱上掰就很难了。”
“所以我其实有点急,才会找到一个机会就用上。”既然都没秘密了, 他索性全说出来, “游乐园确实不是什么我趁着人少, 是那个时间段确实没有其他人,我以为我做了很多准备可以成功的……”
他抓抓头发:“我其实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走的每一步都精准偏航,都会拐到其他地方。”
“不过没关系啦,”贺年声音全无失落,扬起脸来笑道,“曲线救国,最后不也成功了么?”
房间只开了一盏落地灯,严锐之却被他露出来的笑容晃到了眼睛,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他。
“其他就真的没有再骗你了,我其实都跟我爸妈说好了,过两天你到的时候一起解释,既然你提前知道了……”贺年抓住严锐之短暂的这一点犹豫,“您能原谅我吗?”
“不能。”回答斩钉截铁。
“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原谅我?我先准备准备。”
严锐之一挑眉,又摆出一副老板的模样:“年轻人不要讨价还价。”
“噢!”贺年生怕这点终于挽回的好感又被自己霍霍掉,立刻乖顺应道。
至少在自己说“最后不也成功”时,严锐之是没反驳的。
这么一想贺年觉得自己形势大好,一点怨怼都没,还跪得昂首挺胸,体重秤上的数字闪来闪去,整个场面滑稽中透露出一丝愉悦。
严锐之一扭头,就看见了这个画面。
明明在包厢门打开的那一刻,他所有的愤怒和震惊的情绪都是真实的,也不想听任何所谓合理的辩驳。
可是才过了几个小时,他看着这样一幕,那点怒火还在,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些诙谐而发不出来。
但他不打算为难自己,于是干脆不看贺年:“跪好了自己去洗澡睡觉。”
“!”
贺年整个人就差没蹦起来:“严总!”
严锐之觉得他烦:“我是不想明天看到你上班打瞌睡。”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你还真打算继续待在我这里?”
他这里指的是公司。
“我刚才说了,我好歹是有员工合同的,我不会走的。”贺年说道,“我爸说了,那点家业又不是皇位,没必要非让我继承,”
“不过我的确想再多读读书。”他想了想,开口。
这次两人是真的没有秘密了,贺年也终于跟他毫无保留地说自己将来的计划。
要去哪里念书,要专攻哪个方向,要做什么东西,每一条都做过不少考量,绝不是天马行空或者需要依靠家里人的空泛画面。
“……等我毕业了,如果能真的拿个奖,到时候能不能回公司混个总策划当当啊?”说到后面,他忽然问道。
“你先读完了再说。”严锐之虽然这么说,却也想象了一下那时候贺年的样子。
贺年见他表情松和,试探说道:“不过到时候出国时间说短不短,现在一想还有点舍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严锐之说,“也没几年,而且又不是没有假期。”
“那我就每个假期回来找你。”一想到这样的日子好像离自己也不太远了,贺年支着下巴幽幽地叹了口气。
“严总,我之前听郝公子说,你想做《怀古2》对不对?”
严锐之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模棱两可地说:“也许。”
“‘也许’就是你想做,但顾虑太多。”贺年替他答道。
严锐之靠着床头:“要是我能跟之前一样孤注一掷地去试还好,可如果我真的执意要立这个项,现在考虑的问题太多了。”
“要是前期投入过大,后期因为种种原因虎头蛇尾怎么办?如果拉了巨额投资,那势必要参考对方的意见,如果因为妥协强行发行,最后测试不□□出一个半成品怎么办?如果前期买量效益不佳,可能会面临长期收不回成本的情况,到时候再有些什么意外怎么办?”
“我是想随意所欲做想做的,但我不能不考虑几百号人的饭碗。”
“那我跟你一起做。”贺年忽然很认真地说,“反正我之前打着京行的旗号接近你,总不能真的骗你感情吧。”
严锐之扫他一眼:“贺公子这是要发动金钱攻势了?”
听到这三个字贺年就觉得头疼:“我是说真的!”
“虽然你现在看我像是意气用事,但要是成功了,我就是一个颇有眼光的投资人了。”贺年开始给自己脸上贴金,“严总,你要相信我的判断!”
“而且我爸虽然说了京行给我折腾,但要是在我手里弄没了是不会给我兜底的,就是说要是被我弄破产了我还得自己还债。”贺年笑笑,“别的什么都没有,所以这怎么说都算我的老婆本。”
严锐之眉头一皱觉得这人又不正经起来:“又开始跑火车?”
“我没有!”贺年吓得立刻重新跪好,端端正正地解释,“我是在跟你说明我这场投资的利弊,不是无脑感情用事。”
“所有的都是正轨流程,但我真的不是盲目,我只是对你有绝对的信心。”
“你要是愿意,我就陪你做,如果那时候我在国外我们也可以连着会议一起,”贺年拼命想让他减轻顾虑,“你别担心,有我呢。”
他说了这么多,难免让严锐之想起自己当时做《怀古》的情形,忍不住轻笑道:“初期开发很苦的,你该好好读书就好好读书。”
贺年这次却只继续说:“所以我才要一起。”
“别那么轴。”严锐之淡声说。
他习惯性地要伸手碰一碰贺年的头发,才想到自己现在还没原谅他。
然而贺年是谁,顺杆爬冠军不顺杆也要努力制造顺杆的优秀好青年,在察觉到了严锐之的举动后迅速有了回应——
杆不就他他去就杆,他凑上去,自己用头发去蹭了蹭对方的掌心。
意图被对方完全掌握,严锐之终于有点绷不住,叫了他一声:“行了。”
贺年听话地不乱动了,但想了想还是说:“严总,我刚刚没开玩笑,你要是愿意,就多考虑考虑。”
“我……”
“试一次吧。”贺年趁他心软靠过去,明明是在卖乖,却又很真诚地说,“我想再去一次你创造的世界。”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你不是一无所靠的阿舟,你有我,有朋友,不用再自苦着毁灭,更不会再被过去纠缠。”
贺年伸手抱他:“我想陪你一直走下去的。”
“嗯。”
他贴着对方微凉的皮肤,听见严锐之淡淡地说。
结果下一秒,他就被人给推开了。
贺年满眼不可置信:“……严总?”
严锐之终于扬眉,露出一点从未见过的、极轻快的笑意:“你是不是差点以为我不计较了?”
贺年还是一脸受伤的表情,以前再怎么不要脸都分毫不乱,没想到现在栽在这上面。
他忧伤地想,近墨者黑,严锐之居然也开始会这些了。
贺年这次要起来,没想到刚才说话的时间久,这次是真没站稳,没来及发生就往床上扑。
严锐之一边扶着他一边说:“那今晚就——”
话没说完,对方温热的嘴唇就覆了上来。
贺年微微屏息,呼吸很轻地扑在严锐之的皮肤上,他略张着嘴却不深入,只含着唇瓣,睁着眼睛仔仔细细地吻。
他流氓耍得驾轻就熟,也不强迫着继续,只是有点不舍地收回来。
严锐之唇上沾了点水光,也不恼,靠在床边看他。
“别生气啦。”贺年凑上来蹭他,知道他有点心软,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样,严总,”他煞有介事地开口,“刚刚这一下,你要是原谅我了,就算是我的晚安吻,要是没原谅我……”
他毫不羞耻地说:“那你可是被我亲过了,我要是你我就忍不了,不得亲回来报个仇么?”
一套站不住脚的理论浑然天成。
他原本以为严锐之可能会直接叫他滚,没想到对方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轻轻一笑:“是吗。”
贺年有些奇怪地抬起头。
这倒让他有点不习惯了。
严锐之垂着眼看他,大概是习惯了,一点儿生气的意思也没有,甚至还思考了一下,开口叫他:“年年。”
终于不是阴阳怪气的贺公子了!
贺公子本人心中狂喜,乖得跟什么似的应了一声:“哎!”
“我没原谅,”严锐之朝他勾勾手,“过来。”
他听话地重新靠近了,严锐之的脸在他眼前放大,他能看清对方漂亮纤长的睫毛,以及淡色好看的嘴唇。
这次是对方很主动,脸上甚至有点轻浅的笑意,在落进贺年的眸子后闭上了眼,重新吻住了他。
贺年只惊诧了一瞬。
两人呼吸融在一起,不再是浅尝辄止的试探,贺年抓着严锐之的手往床里按,力道不大却足够认真,喘息声交叠,浸润了原本干燥乏味的秋夜。
舌尖偶尔会碰在一处,又勾缠着缱绻着分开,细细碎碎的声响蔓延开来,等他们都反应过来时,严锐之已经彻底陷进床中,而贺年屈膝跪坐,虔诚又热烈。
这个吻传达了太多没能宣之于口的情愫,严锐之偏过头喘气,贺年却不让,一声一声地叫他名字。
严锐之跟撸小狗似的揉了揉他的头发,手感很好,他努力平复着呼吸,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而贺年的脑袋已经沿着鼻尖往下,一路掠过被衬衫包裹住的地方,直至咬上一粒纽扣。
严锐之动作一紧。
贺年身上的衣服也被扯得凌乱,额前的刘海遮住眼睛,显得随意而慵懒。
他的声音也免不了有点哑,但还是很有服务精神地停了一下:“严总。”
“我来帮忙吧。”
严锐之还没回应,手指就只来得及插进干净的发丝中了。
他只得闭上眼,腰却不受控制地弓起来。
-
等夜色已深,严锐之才松开咬着被角的牙齿,缓缓放松靠回去。
因为存心道歉,贺年方才无比卖力,学过的没学过的,见过的没见过的,都费心费力地试了,其中一度差点因为过于好学而扶着床沿咳嗽,缓好了以后才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