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热的夏日中午,余景路过一间空教室,在里边听到了那个小团体聊天的声音,门没有关严露出一个缝,他透过缝隙看了会。只能看到顾宁焉挺括的后背,他好像没有说话,因为余景没听到。
这些人聊着聊着,话题中心就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他忘不了其中正对着门的那几人,满脸嫌弃与不懈的表情,嘴上道出了对余景那从零到有刚有起色的背景的鄙夷,和顾宁焉真正同意和他在一起的原因。
他的心突然一沉,原本想听听顾宁焉为自己辩解的,可是他等了很久都没听到顾宁焉发出声音。刚被恶作剧淋湿的余景倏地就觉得自己坠进冰窖。
等不到那句辩解,他就不听了。快步离开了那里,他找班主任想要回家换身衣服,可是班主任根本不理,然后他就翻了墙,那也是他第一次违纪,因为不熟练还被逮到了。
回家后他就没再去学校,手机从未亮起,不仅是顾宁焉没有给他发过消息,就连自己的父母也没有。
第二日余景刚停好自行车,发现原本一直都只有自己骑自行车的学校旁边又有了一辆,不一会顾宁焉出现,盘问了他是否逃了昨天下午的课,却没有问缘由。
然后他们分手了,顾宁焉就真的没有来找过他。
余景思绪回笼,手指正放在烟盒上,他拿起来思索片刻,觉得最近抽的有点多,又放了回去。他突然就觉得自己真是病得不清,就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曾经他们的中心现在得靠他的钱过活,想把那人拉下神坛,就花了大价钱包养了对方。
阳光打在他身上太久,有点热。
他换上一件高领的穿上,遮住了昨夜所有暧昧的痕迹,他想出去走走。连手机都没有拿,因为不停有人艾特或者私信他,质问顾宁焉的事情。
不知不觉见就走到了前几天和顾宁焉走过的那条路,原本这里是度假区工作日就人少,更何况这会快要中午,一天中最热的时候马上就要开始了。
棕榈树树影斑驳,余景扯下面上闷人的口罩,深吸一口新鲜又带有水气的空气,这让他沉闷的心情好了不少。
他走了会,见着前面的人有些熟悉,回忆了几许,终于想起来这是前几天刚被他骂回家找妈妈的孙浅,对方又是啐痰又是一脸愤懑的嘴皮子上下碰个不停。
余景径直从孙浅身边走过,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
就在他刚与孙浅错身而过的时候,就听到对方骤然降低音量,变为小心翼翼的气声。
“诶,你好好琢磨琢磨,我一定得给他长点记性,不说了我这有事。”
余景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紧凑的走过来,紧接着就是一副公鸭嗓。
“余景?”
闻言,余景这才停下脚步,拧了下眉很快又放松下来,他没回头,身后的人几步就走到他面前,探出头自己识别了一下余景的脸。
余景垂着的眼皮轻抬了下,冰冷的眸子对上孙浅的视线。
“哟,还真是你。”孙浅搓了几下手,面上笑意难掩,“这大中午的,就你自己?”
这种盘问似的语气让余景不舒服,他皱起眉:“有事?”
“没有。”孙浅摇摇头,“这不是见着滨城的富豪了么,打个招呼。”
有病。
“滚开,别烦我。”余景嗓音很低,听起来有些烦躁,“或者是想让我把你打残了?”
“医药费我出,你看愿意吗。”
他说着瞄了一眼身边,孙浅不知道在忙什么,手上不停摁键。他“啧”了声,迈开长腿把孙浅甩在了身后,好在孙浅没再跟来,不然余景真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沿着这条路,一路走到了海边,他没过去只是站着看了会海浪一层层掀起的景象,转而拐进了一家餐厅,这是他刚才无意间翻到的一篇攻略里写到的。
店员看到有顾客进来热情的迎上来,把余景往里边的座位上带。
显然,这里的服务生很识货,见他这一身价值不菲,态度都热情的不行,一个劲的给余景提供三百六十度的贴心服务。
余景点了几个看图片看起来还不错的菜,当然它们的价格看起来也很不错。
点着点着,他突然想到顾宁焉中午要回来,想着问一下要不要来一起或者是帮他带回去。
手放进兜里,里边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找到,这才想起来自己没带手机。
就……有点尴尬。
他又默默伸出手放在桌上。
服务生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笑眯眯的弯下腰问他是否还有需要。
余景吞咽下口水,很快就想好借口让服务生稍后再来。
见人走后,他一溜烟冲出门外往剧组走,这里离他们拍摄的地方近而且这会也要休息了,说不定还能碰上顾宁焉。
他只是点了餐并没有下单,实际一走了之就可以,但对于余景从小接受到的教育以及他的尊严来说,他不能享受免费的服务,更不应该会为钱犯愁。
一路上,他还真见到不少群演下班走人的,可是剩下那些重要角色好像都没见着。
难道加戏了?余景继续快步往前走,躲过群演群。
群演下班后就十分吵闹,有的在聊接下来去哪,有的在聊刚听到的八卦。这些原本余景都不感兴趣,可就在听到顾宁焉名字的时候,他动作突然一滞。
“还好顾宁焉命大,不然就直接烧坏一大片皮肤,他的表演之路就在这走尽了。”
“是啊是啊,才多大呀,家里破产了还等着他养呢。”
余景没有停留太久,反应过来后就快步往剧组赶。
等他到的时候现场一片混乱,不少器械交错倒地,原本休息的椅子也倒了一片,缠上了威亚的绳子。
很多人都围在一处,余景快步走过去,从人群中走进,直到他走到最中心的时候,突然就僵住了。
“叫救护车了吗。”他声音低哑。
坐着的人闻声抬起眸,对上余景视线的时候,他发现顾宁焉额头上的血止不住的流经眼眶,滑过面颊,全部滴在身上,和左臂被鲜血浸透的衣服布料融为了一体。
“叫了叫了!”小风在旁边赶忙回答。
余景紧紧盯着顾宁焉的左臂,完全被血液浸没。他不知道是顾宁焉伤的过重,还是单纯那家伙学血太多,一个口子放血就能放个没完。
很快,救护车到了现场,医护人员推着担架把顾宁焉送上车,余景也不知道怎么的,等他再回神就已经在救护车上了,而且顾宁焉的右手还牵着他的手,眼睛也一直盯着他看。
“终于回魂了?”顾宁焉扯出个笑来。
他嘴唇都已经泛了白。
余景抽回手,拧眉道:“我是不是说过,不想听你说话,闭嘴休息。”
顾宁焉听了还真就闭上嘴了,他抿了下唇,又道:“不说话我疼啊,你也不让我捏着手转移注意力。”
一旁在给伤口做紧急处理的医生有意无意的抬头扫了几眼,好在他手很稳,没有影响效率。
“那、那你拽着我胳膊。”余景把自己胳膊送上去,“告诉你,给我轻点,要是留下印我就n倍还你身上。”
顾宁焉缓缓翕张一下眼睫,轻声说了句“好”。
急诊室。
医生冲洗过顾宁焉的左臂后,伤口就显而易见,由上至下一条划痕占了半条胳膊,血肉还有些外翻。
见状,余景不禁皱起眉,内心产生一种无法形容的烦躁。
顾宁焉牵着余景的手,时而捏几下手指。
只有下救护车的时候他们才分开过一会,等到了这里顾宁焉驾轻就熟的又牵上余景的手,为了能让顾宁焉闭上嘴,余景没有挣开。
急诊室里只有医生动作间金属磕碰的声音,进来后他们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
直到顾宁焉的伤口缝了三十针,快要结束缝合的时候,他才开口说要出去一下。
门外小风已经到了,见有人出来急忙凑上前。
没等他问,余景就跟他报了平安,然后就问。
“当时发生了什么?”
小风低下头两手抱在一起,余景的视线也跟着看过去。
小风的双臂还在不住颤抖,看得出来他已经在尽力克制,可是无果。
须臾,小风才说。
“今天要吊威亚,本来马上就要拍完了,顾哥在最后两个动作的时候,威亚突然就松了,他就顺着惯性从五米的空中摔下来,刚好就撞到了补光灯,胳膊蹭到了,灯杆上的横杆由上至下插进胳膊,还是顾哥自己把灯杆□□的。而且补光灯开了一上午了,再加上天气热,它的温度就很高,要是皮肤接触到灯的话肯定就烧上了。”
还好、还好避开了,而且也有充气垫在地上,顾哥当时失控的高度也不算高,才没有出大事。”
余景:“这些在开拍前不都是会检查的吗?”
“对,会的!”小风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仰起头看着余景,“道具组提前检查过没有问题的……那个补光灯为什么会在那个位置?”
小风似乎想起来什么,说着说着就咕哝起来。
“什么?”余景皱起眉。
“那个补光灯。”小风,“放在场地中间做什么,那时候地面上根本没有演员呀,镜头一直是追着顾哥的。”
“你确定?”
小风连着点了好几下头:“也可以去看今天的录像,我一定没记错……”
“余景?”顾宁焉的声音,“快来扶我一下,亲一下也成,我都要疼死了,你们怎么还有心情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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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压字数等榜单呜呜呜,感谢理解,爱你们3
第18章
余景回头就见到顾宁焉整条左臂都裹上很多层绷带,几乎完全看不到原本的皮肤,他的额头上同样也裹了一圈,和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混在一起,看起来越发苍白。
医生就在他的身旁,似乎还在说一些注意事项。
余景动动唇,刚准备骂那玩意能不能尊重一下医生这个神圣的职业。
倏地,小风从他身边一个健步到了顾宁焉面前,焦急的道:“顾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们需不需要住院?”
然后就见着医生停顿几息后又开始滔滔不绝,听起来好像跟刚才的内容是一样的,小风立马打气十二分精神看着医生,时不时点几下头或者是附和几句。
而顾宁焉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余景身上,见余景和自己对上视线,他歪了下头,浅浅一笑。
余景“啧”了声,朝顾宁焉走过去,只听到医生的最后一句。
“都记住了么。”
他扫了眼小风,看见小风正在备忘录上奋笔疾书,被提问后还不忘疯狂点头表示赞同。
医生显然也对这位病人亲友的认真态度表示满意,回赠了几个点头才离开。
“你都记下了?”余景问小风。
“昂。”小风。
“发我一份,谢了。”
“……哦好。”小风。
抄作业果然很轻松。
他下意识就去摸兜,发现手机没带……
有人在耳边吹风:“这么关心我?”
随即,他伸出手装作若无其事。
“谁特么关心你,我又不是吃饱了撑得,我是怕哪天一觉醒来你在我旁边变成硬邦邦的冰人。”
小风是知道他俩住在一起的,可听余景这么一说他总觉得怪怪的,薅了几下自己头上的黑毛安静思考了会。
“去吃饭。”余景声线平平,听起来就像是在下达命令。
在自己的世界神游了会的小风突然又冒出来。
“我帮忙叫外卖吧,顾哥有挺多忌口的,景哥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我。”
他本想说顺便给他订了就好,毕竟是麻烦别人也不能有太多要求。
没等他说,顾宁焉就先替他回答了:“跟我一样就可以。”
怎么就跟他一样了,凭什么,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左右他的生活。
余景双眼瞪着顾宁焉,心中情绪很好的传达了出去。
“上车吧。”顾宁焉笑着。
不知道为什么,这表情看起来,余景总有种要进贼窝的感觉。
上了车他就没有再理顾宁焉,一是这人太烦,二是他在想今天的这场事故。
“你怎么那会想起来去找我?”烦人的家伙又找上门了。
余景看着窗外快速闪到车后的树影:“忘了。”
“是想约我去吃午饭?”
余景一手撑在下巴上,捂上了嘴,发出沉闷一声:“想得美。”
“难道是想我了?”
小风难以置信的抬头从反光镜看了眼后方,毕竟往常的顾宁焉能说两个字就绝不会多说出三个字。
顾宁焉原本还笑着,注意到了什么后,倏地抬眸看向反光镜,他们两人目光对上,小风赶紧收回视线目视前方,认真开车。
“你知不知道这车里不止咱俩。”余景终于转回头。
顾宁焉挑了下眉:“意思是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就可以随我想做什么?原来你在乎的是这个。”
余景闻言差点就要昏过去。
“不是,你现在怎么变得一点脸都不给自己留了。”
他说完看了看小风,对方就像是没听见一般,像个机器人似的反复执行着转方向盘的这个动作。
“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话,给我换辆有挡板的车不就好了。”
余景潋眸:“我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