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琛突然探出个头来:“想吃点什么?”
林予安偷听被撞了个正着,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说:“不想喝汤了,C市的辣菜不是很出名吗?我还没尝过。”
突然又不想让顾景琛为难。毕竟自己吃了辣必定会吐个天昏地暗,没准还会胃出血又给推回icu。于是又回心转意。
林予安的四肢都很重,勉强抬了一下又垂下来,眸光也一起垂落下来:“算了,还是山药排骨汤吧。”
顾景琛笑笑:“大过年的,弄点辣的就辣的,正好我从C市买过来一包火锅底料还没吃呢。你尝一点点,主要吃清汤的。”
随后又握住了林予安的手,捂着替他暖手,皱了一下眉:“怎么这么冰?”
顾景琛翻箱倒柜没找到热水袋,后悔自己怎么没从医院带一个回来,当即穿了鞋下楼买去了。
“幸好这不是国内,”顾景琛回来以后调侃道,“不然过年的时候连个热水袋都买不到。”
林予安只是看着他笑,没说话。
身高近一米九的帅哥不抱篮球而且抱着一个热水袋,那画风属实清奇了些。
啧,浪费这么两条又长又直的腿了。
林予安很想看顾景琛打篮球的样子,听陈炜说是不错的。于是暗自琢磨着要是好了就让顾景琛教自己几招。
顾景琛去厨房给热水袋接了现成的热水,塞回林予安的毯子里。
……还不忘耍流氓地掐了一把林予安的腰。
又软又细,不用在床上也一样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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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锅煮得挺快,热热闹闹摆了一桌子。
毛肚黄喉之类的配菜在美国买不到,顾景琛就多用了些午餐肉三文鱼来替代。
这会儿香气一阵一阵地往鼻子里钻,勾得人食指大动,就连反胃厌食多天的林予安都有了点食欲,想坐过去大快朵颐。
林予安嫌弃地扔了毯子,想自己走过去。才刚扶着沙发站起来,就被顾景琛打横抱起。
“我休息好了,放我下来。”林予安抗议道。
不想顾景琛真的把他放下来了,抱臂站着,勾着嘴角。“你走,我正好验收验收男朋友的复健效果。”
林予安从容地迈腿,步子有点飘,但已经不怎么狼狈了,这种慢悠悠的感觉放在他身上就叫慵懒随意。
顾景琛莫名想到了在C市初遇时对林予安的印象,不禁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林予安坐上了椅子。
“我就是想到了对你的第一印象。”顾景琛说。
这成功勾起了林予安的兴趣。他举着筷子问:“什么印象?”
“那我们先说好,不家暴啊哥哥。”顾景琛忍笑。
林予安挑眉,但还是点了头。
“……第一印象吧,就感觉你挺装的。况且我当时看谁都烦。”顾景琛坦率道。
林予安放下筷子,笑了:“好巧,我也这么看你。”
顾景琛呼噜了一下林予安的长发,说:“但谁知道毛顺顺就不高冷了呢?这么温柔。”
“我也意外,霸道总裁预备役,居然是会做饭会照顾人的居家型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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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去医院了,下周六还要去,哭
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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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说过没有,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顾景琛画风一转,“男人同理。”
林予安低头笑了下:“同理这个词像解题一样,还真是理科生逻辑。”
顾景琛从兜里掏出一个粉色的小发卡,站起来低头认真地给林予安把长发别起来,又凑在耳边低笑:“是吗?这是不是理科生的严谨?”
虽然是老夫老夫了,林予安的耳朵还是不争气地红了。
使完坏后,顾景琛手上也没闲着,从清汤的那半边锅里捞了一勺鹌鹑蛋青菜之类,倒进了林予安的碗里。
油碟是顾景琛提前打好了的。因为林予安不能吃太油或太刺激,所以他的碟里只有可怜兮兮小半勺芝麻酱。
林予安含了一个鹌鹑蛋在嘴里,细细地嚼着,嫩而鲜美,他许久没吃进去过蛋制品,吃了就吐,这次竟然毫无障碍地咽下了。
“好吃。”林予安含混道。
“其实C市当地的油碟最基础的吃法是芝麻油加蒜蓉,葱香菜芝麻之类的配料各凭喜好。”顾景琛又夹了片毛肚放在红汤里烫,简单介绍道。
“我看网上吃火锅好像都吃挺花的。”林予安托着腮看着他笑,
“火锅本来就是吃得开心就行,”顾景琛将毛肚捞起来丢进旁边一个装着开水的大碗里很认真地搅,“哪用拘泥于形式。像我就喜欢加特别多蚝油。”
林予安挑眉道:“还挺有哲理的。我先占为己有了,以后有空就写进小说。”
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了。
顾景琛没多想,笑了:“谢谢林大作家垂青。”
说着将这片毛肚夹到了林予安碗里蘸了一下,喂到林予安嘴边:“尝尝。”
林予安小心地一口含进嘴里,片刻后露出了略微惊喜的表情:“好吃!”
“林大作家,”顾景琛无奈地笑,“除了好吃还会说点别的吗?”
“不会了,”林予安的桃花眼弯了弯,成了月牙的形状,“好吃到只可意会,再描述都要垂涎三尺了。”
红汤烫出来的菜是很好吃,但林予安一点没贪嘴,很自觉地就尝了一点点洗过的,吃完了还主动吃了一大把药。
顾景琛看在眼里,心疼不已,快问出口的问题忍忍又咽下去了。
他想让眼前的人再无忧无虑一会儿。就像他们是一对普通的年轻情侣,死亡离他们遥远得难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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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林予安犯困了,顾景琛就把他抱回床上睡了,自己也陪在旁边。等到再醒来时已经快下午五点了,正好张罗年夜饭。
两个人的年夜饭听起来挺寒酸,但顾景琛还是弄了一大桌子的菜,硬生生给把排面撑起来了。像是每一个家庭里会有的年夜饭,大鱼大肉。料放得挺足,不是那种淡口,很有C市的特色,就像林予安期待的那样。
“吃不完怎么办?”林予安难得像个贤妻良母一样忧虑道。
顾景琛沉默了两秒,说:“……年年有余。”
林予安笑了好一会儿,美人儿包袱都不要了。
他一直都挺兴奋,从饭菜还没上桌就仗着自己缓过来了能溜达两步,不时地溜进厨房偷东西吃,每道菜刚出锅的时候都被他扒拉了一筷子。
这直接导致了做最后一道菜时,林予安被顾景琛抱到了灶台上当着一桌子中国菜的面来了个法式热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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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们这儿的时间和国内不同步,所以看的是春晚回放。
节目很热闹,每一年都很热闹。
只是不知往后的每一年里还有没有自己陪在顾景琛身边。
林予安吃了几筷子就饱了,看春晚看得又有些眼眶发酸。
顾景琛像是感觉到了他的情绪低落,又像是单纯专注于桌上的美食了,说的话渐渐少了,衬得公寓里这点热闹的春晚的声音更突兀。
就像是他们刻意展现给对方的欢乐褪去,剩下的也不过茫然无措的空空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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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顾景琛突然问,但连头也没转过来,就好像这只是一个平常的问题。
是了。终于问了。
这美好的景象不过都是镜花水月,比屏幕中的热闹还要不真切上几分,最终他们必须共同面对死亡这个残忍的现实。
林予安犹豫了一下,平静地解释:“其实……你那个项目的临床那边通知我了,有一个新的手术方案,但是之前并没有实践过……”
“嗯,懂了,你是临床的第一例。然后呢?”顾景琛自然地接了下去。
林予安咬咬唇:“我决定去做了。最近吃的药就是为了这个,复健也是为了这个。年后我就去做。”
“成功率呢?”顾景琛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问。
“不知道,成功率这种事情是无数案例的综合评估,更何况我情况还挺复杂。”林予安坦然地说。
人生到底就是一个个的选择。
如果保守治疗,林予安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能好好地最后和爱着的人相处,再平静安详地离开。
但是那个全新的疗法给他既定的人生另外一种可能。如果成功,或许他还是会比普通人更体弱多病,但足以和顾景琛共白首。但如果失败,意味着他没有下手术台的机会。
单看选择的话,肯定是尝试新疗法会更赚一些。横竖不过一死,尝试一下总归是有生的可能的。
但希望这个东西,一旦寄予了再落空,就像从云端跌落了深渊,绝不可能不后悔不痛苦。而且这会是完全留给顾景琛一个人的创伤。
要是不这么选,是不是还能多相处几个月?
明明有概率成功,为什么还是失败了?
替顾景琛做了决定,又压着最后关头告知他,不过只是为了将这种很可能伴随手术失败而出现的创伤降到最低。最低又不意味着没有,面对未知,担忧和害怕是人的本能。
“概率还是挺大的,你不开心吗?”林予安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
“我……只我是不想你再疼痛了。”顾景琛用力地咬了咬唇,最后又用力地抱住了眼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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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还有三四章完结
所以,真的不考虑看看我的新文吗?(装得可怜兮兮)
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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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林予安早就做好了告别的准备?
这段时间,林予安和他可以说是亲密无间。在林予安身体允许的时候,他们会在浴室在床上在飘窗在各种私密空间里干些情侣间的事,也会挨在一块儿什么也不干就这么愣着,像每一对老夫老夫。
而这些时候,林予安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会染上比爱意更深沉凝重的颜色。
顾景琛不傻,这些他都看在眼里。但林予安不说,他就不问,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享受着最后的温存。
他不敢想那个没有林予安的“以后”。十八岁那年在医院时是,再次寻到林予安把他紧紧攥在手里的时候是,现在也是。
没有人比顾景琛更想留下林予安,偏偏顾景琛对此又无能为力。
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在新疗法的药物研发中给业内大牛们打了个下手。
他只能一直装作一无所知——不知道对方会在夜里心脏疼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知道对方赖床是因为浑身乏力根本起不了床,不知道对方时常撑着洗手池吐得一塌糊涂。
他只能抱着怀里的人,然后接受一切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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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就做了决定,一定要去试试。”林予安缓慢地开了口,“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和你做。这点时间太短,满足不了我的贪心。我想和你过一辈子。当初答应了以身相许就一定要是一辈子。况且我还给你写了书……你跑不掉的,所以我会好好努力的……虽然最终的决定权在某个未知的神明……”
明明是林予安思忖了很久、一直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反而颠三倒四,好不容易才说完。
因为紧紧的拥抱,每一个字音都通过胸腔共振入耳,顾景琛仿佛和林予安融为了一体。
“没关系,我们在一起。”顾景琛温柔地抚摸着林予安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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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予安第二天就去陪母亲了。而后就回了医院。
快手术了,必须让身体的状态达到最佳。
顾景琛的大学也催他回国,解决毕业前的一堆事儿,此外他还要和自己的公司对接,指导工作。
这几天根本不够看,很快就到头了。所以他们尽量都待在一起,哪怕什么也不干。
“你该回国准备毕业了吧?”林予安又亲了亲他,“是明天的飞机吗?”
林予安不想再让顾景琛看见自己在生死线上狼狈挣扎,于是他们商量好了,过了年,顾景琛就回国。
“在家等我回来。”林予安当时是这么说的。
顾景琛沉默了一会儿,笑着摸摸林予安的头:“对,明天的飞机。”
“时间过得还真快啊……”林予安伸了个懒腰,轻笑了一声。
顾景琛看着他,突然问:“能不能在分别前再陪我疯一次?”
“嗯?”
“和我私奔一次,去看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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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林予安被裹得严严实实塞进顾景琛从私人机构雇来的救护车后,在颠簸中睡得迷迷糊糊。
他现在太虚弱了。虚弱得一个白天都能昏睡很久。
以至于还没来得及有太多感慨,就带着这堆堵在心头上的念想进了梦乡。
梦里的顾景琛青涩许多,是当年那个高冷校霸模样。顾景琛嘴角叼着促狭的笑意,牵着他去了局子,解说了一番当年是怎么进来又怎么被他捞出来的。又带着他去了酒店,和他喝了交杯酒,然后搂着他装作耍酒疯的样子唇舌纠缠。醉起来时也还是一样,接吻的间隙总是一声声地喊着“哥哥”。
已经很好了,很圆满了。
但最后一幕停留在了一轮半沉不沉的太阳。
林予安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他想起来了,那是顾景琛毕业旅行时,他们约定去看日落后,他意识不清地倒下前最后的臆想。
“哥哥。”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成熟了不少但又熟悉无比的声音。轻柔又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