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琛也没坐过两次,不确定地问:“我们坐那个小马车吧?可以坐一块儿。”
直到旋转木马开动,他们又乐了。
“坐马车的全是刚会走路还爬不上马的小孩……我们太行了……”林予安俯在马车的栏杆上,脸埋在臂弯,忍不住笑个不停。
顾景琛也在笑:“一会儿再坐一次,我陪你骑白马。”
“不用了,我说着玩的,好好坐这次就行。”林予安随手搂住了顾景琛的肩,眉眼里满是笑意。
斑斓的色彩划过,也映在身侧人儿的眼底。顾景琛偏头,看见林予安的眼睛里像是撞进了星星。
旋转木马一圈一圈不知疲倦地奔驰。几缕碎发掠在前额,随马车的起伏而飘动着。是青春的飞扬的感觉。
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只剩下想笑的感觉,忍也忍不住。
“我想要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林予安轻声哼着。
顾景琛啊了一声,接上了:“我想要飞得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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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坐完木马下来,两人还是乐个不停。
“诶,吃不吃棉花糖?”林予安突然指着不远处一个小摊说。
顾景琛光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棉花糖是否健康,这才响应道:“好啊。”
林予安溜溜哒哒过去了。像个孩子一样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一根小棍儿转着转着就被一大团彩色的云裹住。
“一个棉花糖。要粉色的。”林予安掏出手机付款。
“我没有?”顾景琛挑了挑眉。
林予安理所当然地收起手机说:“我们吃一个。我吃不完,所以才问你吃不吃。”
“你没洁癖?”顾景琛又问。
“诶你真是,”林予安气笑了,同时从老板手里接过粉粉嫩嫩的一大团,“拿根竹签子挑着吃哪来的口水,要是你嫌弃就自己再买……”
顾景琛动作迅速地叼走了一大团棉花糖,慢条斯理地咽下,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那现在呢?”
林予安若无其事地也咬了一大口:“谁怕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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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他们的第一次间接接吻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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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予安的嘴角还沾了一点粉色的糖,衬得薄薄的嘴唇愈发鲜艳,看上去很诱人。
顾景琛飞快移开目光,扯出俩竹签子:“……就当我有洁癖吧。”
其实顾景琛相当于用嘴撕扯下了一大团,吃相凶残但是嘴几乎没碰到剩下的棉花糖。林予安同理。
然后林予安笑了笑,接过竹签子。“再帮我扯张纸。”
顾景琛下意识想顺手帮他再把嘴边的糖渣擦了,还没动,就猛然惊醒地停住了。把纸巾递过去之后,他用力捏紧了指节。
“接下来去哪儿?”林予安继续啃着棉花糖。
他总是有种神奇的魔力。明明胃差得几乎快吃什么吐什么了,却总是能吃得精精有味。好像一只长毛兔,抱着胡萝卜啃得很认真。
“摩天轮?”顾景琛提议道。
林予安明明总是浮想联翩的脑子这时居然什么也没多想,顺从地跟着顾景琛走了。
按逻辑,摩天轮应当是小情侣为主。林予安居然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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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顾景琛还是错了。
“一起坐摩天轮的恋人最终会以分手告终,但当摩天轮达到最高点时,如果与恋人亲吻,就会永远一直走下去。”林予安照着手机一字一句地念。
这是要,当场兄弟变情侣,然后接吻?
顾景琛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我想说,还好我们不是情侣。”林予安感叹道,然后晃了晃手机,“我刚刚查第一次坐摩天轮的注意事项时看到的,有感而发。”
顾景琛叹了口气:“你求生欲真强。”
林予安点点头,笑了:“在你面前,一直很强。”
队伍一点点往前挪着,像一条歪歪扭扭的长虫。
“要不你去坐会儿?”顾景琛试探着问。
“不想,一个人没意思。”林予安叹了口气,“再提我跟你急。”
“那我不让亲爱的哥哥急了。”顾景琛声音低沉,“舍不得。”
阴阳怪气了但又没完全阴阳怪气。林予安笑着用力掐了一下他的手。
一路互损,顾景琛霸道总裁预备役把他的毒舌属性发挥得淋漓尽致。竟然不觉得久,就快到了。
四周人声嘈杂,林予安不引人注意地往身侧的人身上靠近了些。
可顾景琛不是别人。他挑了挑眉,眸光淡淡地从眼尾斜瞥过来,林予安突然就怔住了。
“你……不恐高吧?心脏有没有不舒服?”顾景琛微微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声音很柔和。
看得出来,问得很小心。就好像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一只伤痕累累的小动物,平时逗得又多起劲儿,此时就有多温柔。
“没事儿,”林予安笑着又贴近了一些,“就是挺兴奋。一会儿扶我一把。”
这时正好来了一个轿厢。里面下来了一对满脸通红的情侣,男孩还牵着女孩的手,却浑身僵硬得木偶一样。
啧,一看就是也看了林予安刚刚念的那段话。
顾景琛偏头看向林予安,找了个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很小幅度地用口型说了一句:“预言家。”
林予安突然伸手,大大方方地牵住了顾景琛。
顾景琛愣了一秒,随后想起来这病美人儿刚刚让他扶自己来着。
“我们上去,一会儿轿厢都跑了。”林予安轻声笑着。
那对小情侣你侬我侬羞涩得旁若无人,可孤寡一个的工作人员就看了个正着。
顾景琛抬头,正好对上工作人员偷偷摸摸但又忍不住吃瓜的目光。于是他一边让林予安借力,一边淡定地解释道:“他就是……”
不想工作人员冲他笑笑,直接移开了目光。
顾景琛说不下去了。
他就是我哥哥?
勉勉强强也算个刚认识不久的知心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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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予安的手不小,但也不厚,骨节分明,捂不热一般。覆在掌心的凉意丝丝沁入,连细腻温润的触感都清晰了起来。
顾景琛近日伺候了这位祖宗许久,这类事情已经做得炉火纯青,很轻松就扶他上去了。
但一直到坐上了座位也没撒开。
他慢悠悠地抬眸看了林予安一眼,带了一点心虚。
不想林予安在他掌心里挠了挠,声音里压着笑意:“这么大个人了,还黏人?”
顾景琛默默松开了不安分的爪子,叹气道:“……今天家长这个梗是过不去了是吧。”
林予安却抓着手没放:“我骗你的,牵个手而已。兄弟情深。”
“我是景区的石狮子,十块钱摸一次,”顾景琛不紧不慢地开口了,“给钱。”
林予安的笑容凝固了一秒,随即很认真地问:“没带现金,能赊账吗?”
“不能。”顾景琛压着总往上扬的嘴角,尽职尽责地演石狮子,惜字如金道,“先给钱。”
林予安笑着仰倒在座椅上,低低的笑声不仅不傻,还显出一种矜持久了终于破功后的贵气。
不愧是24岁的成熟优雅美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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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夜来临的很早,而今天的夜来得很高调。天空中大多的云被泼上了浓浓的彩墨,显得有些厚重,只剩下天之一角散发着最后的微红。像提着裙裾的豆蔻少女翩翩而来。
摩天轮越升越高,这座城尽收眼底。两人安静下来,没再说话。
遥远的天边,半轮白日,缓缓下沉,伴随着城市初上的华灯。
林予安亭亭坐着,长发披散开来,下颌线被余晖勾勒出分明却不过分凌厉的轮廓,脖颈修长,线条流畅,一直延伸进白色的高领毛衣里。不用看也能想象到,再往下是一对精致的锁骨。美得像画。
“很美。”顾景琛轻声说,像是最轻柔的风抚过发梢,怕惊扰了这份美丽一般。
林予安点了点头,还是静静地看着,清澈的眸中落了最后的余晖,却没有初上的星光。
良久,他才叹出一口气:“听说摩天轮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他没说完的是,它旋转着将人们的情绪带到高峰,不论是喜是悲。永不停息。
比如此刻,先前小孩般的欣喜都烟消云散。纵使表现得再乐观,又怎么可能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
无数个医院里黑暗的日日夜夜,他的神经早已变得敏感。伴随夕阳落下而来的不是星光,而是铺天盖地的惆怅,像要把他淹没。
“所以,”顾景琛漫不经心地用指节敲打着座椅,却几乎没有噪音,“赶紧许愿啊。”
“许愿?”林予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都说了离天空最近了,要是有神明什么的,岂不是最容易听到?”顾景琛笑了,随后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当真许愿起来。
一改平日的散漫桀骜,脸上是从未出现过的认真与虔诚。
即使林予安的眼里盛满了阳光,顾景琛也能透过一切浮华看见他内心的淡淡忧伤。年幼丧母,父亲又常年在外,顾景琛的内心其实要比表面的漫不经心细腻了太多。
——林予安要人如其名,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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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进入了满脑子公式定理的忘我状态,写得确实很屑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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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予安也照着他的样子许了个愿,再睁眼时,摩天轮都快到底了。
“你许的什么愿望?”他好奇地凑过去。
“说出来就不灵了。”顾景琛不回答,任凭林予安再怎么追问也不说。
“要不你求我。”顾景琛被追问得受不了了,似笑非笑道。
林予安微微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恶狠狠地说:“我不。”
顾景琛偏开头笑了,连肩膀都在颤抖,岔开了话题,“到了。”
顾景琛一边说,一边习惯性地伸手扶林予安。
不想林予安自己跳了下去,愉快地吹了一下口哨,还是双脚一起落地的那种,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顾景琛什么也没说轻松利落地也跳了下去。
林予安不需要太多特殊照顾,他并不也不想要求林予安每时每刻都依赖自己。
所以他只是反思了一下自己,下次应该先下去等着,万一林予安没站稳还能扶一把。
与此同时林予安两手插兜,溜溜哒哒走了几步,又原地站定,伸了个懒腰,像阳光下慵懒的猫。
“怎么了?”顾景琛垂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林予安眉眼里满是笑意:“没什么。”
“没什么还这么高兴。”顾景琛轻轻踢着路边的绿化带,说。
“我就是高兴,但我就是不告诉你原因,”林予安微笑着,“除非你说你许了个什么愿。”
顾景琛绷不住了,低头一通乐。“诶我俩是不是来个游乐场还真降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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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考虑到林予安的身体状态,顾景琛提议说早点回去。
出乎意料的是,林予安很爽快地同意了。
“谢谢你陪我玩。”回程的车上,林予安注视着顾景琛的眼睛说。
天已然黑尽,林予安的眸中映了城市的灯火和熙熙攘攘的车流,像装进了沾染了凡尘的星星。
顾景琛被看得有些受不了了,偏头看窗外的风景,淡淡道:“有什么好谢的。我也就来过两次,跟着你蹭吃蹭玩,挺好。”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顾景琛才重新开了口,说得很慢:“那你之前……在游乐园玩得多吗?”
他疑心林予安压根儿没被批准出来玩过什么,但又不好问得太直接。
“之前没去过。”林予安笑了笑,“他们不让。”
其实哪里是轻描淡写一个“不让”这么简单。他的童年被禁锢在了医院,只有苍白无力的墙和苦涩难咽的药——以及大大小小永远做不完的手术。
自从在书上看见了一个名为“游乐园”的地方,年幼的林予安就试探着问了母亲,他能不能去看一眼。
“小安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我们不去游乐园好不好?”林芳的声音从听筒里听起来有些失真,但能听出温柔而疲惫。
小予安对着电话长久地沉默了,大眼睛里汪了泪,却努力憋着不让它掉下来。
又过了几个月,林芳才终于从不知道哪个国家飞回来了。她抱着穿着病号服的瘦瘦小小的林予安,无声但长久地流泪,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别怕。
小予安只是模糊地知道,熬不过这次手术的话,床头那本《格林童话》兴许永远也没法读完了。母亲也会伤心。
于是他扯着林芳的衣角,小声问:“如果我好了,可不可以去游乐园……”
声音奶乎乎的,但似乎也浸了药的苦涩,听得人眼眶发酸。
好在上帝眷顾,又过了一段时间,医生宣布他能回家休养了。小予安兴致勃勃地坐上了去游乐园的车,好奇地打量着除了病房之外的“外面的世界”。
可是他捂着心口软倒在林芳怀里,眼睛还死死盯着二十米外的游乐园入口。
“我,想去……”小予安咬紧牙关,艰难地说。没有任何哭腔。
他至今记得米老鼠咧开了嘴冲他笑,但他再没有开口提过想去外面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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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琛在林予安良久的沉默中猜到了些许。
于是斟酌着字句,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我小时候没人管,也就没人带我去。现在你是我哥了,要不你顺便对我负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