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煦又抢先一步,替穆颂怼了回去。
可陆远似乎并不在意被怼,看都没看白煦一眼,只是盯着他身上的睡衣发起愣来。
“这睡衣……”
陆远小声念着,蓦地望向穆颂,眼睛都红了。
“你……你把这睡衣给他穿了?”
红着眼的陆远,瞪着穆颂,目光如刀,仿佛在逼问他:你到底有没有心?!
可这锋利的目光,落在穆颂眼里,除了觉得荒谬,并未激起其他的情绪。
这个狗男人,真是太莫名其妙了!
明明自己不要,现在反过来怪他,为什么把衣服给别人?!
而且,不提也就罢了,一提,穆颂就又想起曾经的破事,心情瞬间变差。
那是六年前的春节,陆远第一次,没有回家过年。
当然,主要是因为,他董事长父母定了趟澳洲双人游。
可对穆颂来说,依然是件极开心的事。
毕竟,在一起四年,每年除夕夜,都是自己一个人。
一个人守着冷冷清清的家,一个人看春晚,一个人吃速冻饺子,一个人过零点。
那时候,还没限制放炮,每到12点的钟声响起,偌大的城市,就会陷入震天的轰鸣。
一簇簇的烟花,在万家灯火中,悠然绽放,把整个夜空都照亮,却照不亮,穆颂落寞的心。
这样的场景,仿佛应证了,儿时某大师给他的“天煞孤星”的判词。
从曾经的家,一直到了后来的“家”,宿命一样,从十来岁时,就跟着他,甩也甩不掉。
而他的家人们,曾经是劳燕分飞的父母,后来是不冷不热的陆远,都在这最体现家的温暖的时候,选择缺席。
留他一个人,一遍遍,刻骨地品尝着,所谓的人群中的孤独——
人间好热闹,而他有的,却是自始至终的冷清。
所以,当陆远终于肯陪他过个除夕夜时,穆颂激动的心情,不言而喻。
那是自长久失望的荒原中,一粒沉睡已久的种子,骤然挣破僵硬的外壳,终于有了生机萌发的希望。
于是,穆颂从腊月伊始,就开始忙碌。
循着记忆中,奶奶置办年货的规矩,一趟又一趟采买,仿佛不知疲倦。
毕竟,第一次一起过除夕,穆颂心里,盈满终于成了独门立户小两口的悸动。
所以,就像所有要强的新妇一般,穆颂势要给他的男人,不输原生家庭的温暖。
好让他从身到心,完成从“大家”到“小家”的转变,死心塌地地和自己一道,守好他们共同的港湾。
当然,年轻的小两口,除了家人之间的温暖,更少不了干柴烈火的炙热。
所以,穆颂的年货里,还有些与传统不一样的东西,当中,就包含一套爱马仕真丝情侣睡衣。
那年是虎年,这套限量版的迎新睡衣,布满了略显夸张的老虎元素,穆颂很喜欢。
他和陆远,都很白净,穿上这套丝滑艳红的睡衣,再加上些猛虎纹饰,无须露骨,便自显春意。
就这样,吃穿用度,事无巨细,穆颂筹划忙碌了一个月,满心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却没想到,又一次,因为陆远那高贵的白月光,他的所有良苦用心,都成了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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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陆远:呜呜呜,老婆,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穆颂:???你要有心,能问出这话?
白煦:穆颂哥别理他,你看我更白净,穿这套睡衣,是不是更有春意嗯?/星星眼
第18章 陪伴
“大过年的,为什么不在家里?就因为柳迪?”
穆颂记得,当他得知,为了给才回国的柳迪接风,陆远组了发小局,就是这么质问陆远的。
“为什么偏偏是除夕夜?他家人不在身边,就要把人都喊去陪他?”
“你去不去?你不去我自己去。”
而陆远,则是这么回他的。
陆远给的选择题,从来没有选择。
因为,都是在穆颂不愿接受的选项之外,给一个更差的选项。
除了接受,并没有别的办法。
所以,穆颂尽管全程黑着脸,还是跟着陆远一起,在那个原该温馨浪漫的除夕夜,到了喧嚣嘈杂的会所。
本以为,跟他一起,总好过一个人在家生闷气,更何况,还有柳迪在场,穆颂不放心。
谁知,却又自讨了苦吃。
一进包房,清一色,都是陆远的“狐朋狗友”。
这五六个人,是陆远所谓的发小,其中,不乏各种二代。
从小一起长大,没少见证彼此的黑历史,哪怕现在都人模狗样了,聚到一起时,又都露出顽劣的本性来。
所以,穆颂很不喜欢他们,而他们,也都瞧不上穆颂。
“哟,陆总,带着金丝雀来了啊?”
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陆远从未费心跟身边人解释过,但好事者,自有打听消息的途径。
所以,哪怕并不知晓确切的来龙去脉,穆颂和陆远之间的包|养协议,还是在圈子里传开了。
于是,这帮自以为是的二代们,对于穆颂这个不知来路、死缠陆远不放的小白脸,向来没什么好话。
而金丝雀,已经算是好听的了。
毕竟,真正的金丝雀,是被霸道总裁拴在牢笼里,强取豪夺,予取予求。
哪里像他,反过来,追在陆远身后,不求回报地献上身心,百折不挠。
与其说是金丝雀,倒不如说是打不死的小强,死性不改,无处不在。
所以,对于这类很有些侮辱的称号,陆远懒得解释,当时的穆颂,也并不在意。
这些人,要不是跟陆远沾上边,都不会出现在他视野里,而即便是沾上了边,也不过是无足轻重的路人。
那时候,穆颂一颗心都挂在陆远身上,没那个精气神,也犯不着,跟路人计较。
所以,穆颂可以无视那些轻佻鄙夷的目光,找个隐蔽的角落,悠然自得地落了座。
冷眼看着陆远和这群人一起,玩着无聊的游戏,唱着无聊的歌,灌了一杯又一杯的黄汤,最后,哄闹在一起。
“诶,陆总,你今天组局,给小柳子接风,作为东道主,是不是该额外表示表示?”
“表示什么?”
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灯光效果,亦或者,是被戳中暗藏的心思。
穆颂隔着好几个人,看清陆远的脸,红红的,好像刚刚经霜的苹果,绯色之下,依旧透着难言的青涩。
那是少年情窦初开、欲说还休的颜色。
“当然是献歌一曲啦!”
陆远没拒绝,点了一首,《陪你度过漫长岁月》。
穆颂一直知道,陆远很喜欢这首歌,还为了这首歌,专程去另一个城市,听过陈奕迅的演唱会。
之前穆颂以为,陆远喜欢,是因为陈奕迅,直到那晚,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柳迪。
所以,当再一次,听陆远用他难得温柔的嗓音,唱出这首歌。
从前没什么感觉的歌词,那天晚上,却是字字如刀,刀刀毙命。
“一次次失去,又重来,我没离开。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穆颂自虐式地,面无表情地静|坐在角落,听完最后一句,泪水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尽管从在一起的第一天起,穆颂就没少拿柳迪说事,各种酸言涩语层出不穷。
可他真正的情绪,却从不愿在陆远面前表露。
更不愿,让陆远看见,他因为嫉妒柳迪、嫉妒陆远对他的感情,而伤心到落泪。
所以,在眼泪涌上的一瞬间,穆颂就想起身离场。
可逼得他再也呆不下去、夺门而出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众人在陆远唱完后,不怀好意地起了哄。
“妈哟,这么深的‘兄弟情’啊!不抱一个怎么说得过去?!”
“抱一个!抱一个!抱一个!……”
最终他们抱没抱,穆颂无从得知。
角落里的他,悄然离场,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包括陆远在内。
除夕夜的寒风里,穆颂站在路边,等了好久,终于打到了出租。
经过高架时,正好十二点。
车窗外,烟火此起彼伏,城市成了火树银花的海洋。
人间,依旧这样热闹,而他,也依旧,这样冷清。
原来,有些命数,并非靠努力,就可以更改。
回了家,看着床头他提前摆好的真丝睡衣,穆颂拿了自己的那套,换上,睁眼躺在床上。
又一次,体会孤独,穆颂觉得,比从前任何一次,都来得更刻骨。
想起网上流传的语录,穆颂不无自嘲:呵,果真,爱上一个人,才会更孤独。
后来,陆远回来了,醉醺醺的,倒头就睡,床头的睡衣,直到第二天才看见。
“什么恶俗的品味?”
陆远带着醉酒后的起床气,看着那满是老虎纹的艳红睡衣,很是嫌弃。
经过昨晚一闹,穆颂也没什么好心情,一反常态没有回怼,转身拿起叠得整整的睡衣,收进了柜子里。
不知是不是心虚,见穆颂这样,陆远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之后,谁也没再提起那套睡衣。
很长一段时间,穆颂连自己的那套都不想穿,因为一看见,就能想起这档子糟心事。
还是几年后,一次整理衣橱,又翻了出来。
不得不说,贵东西,除了贵,没别的毛病。
时隔数年,睡衣的颜色依旧鲜艳,而穆颂当年的心情,却早已褪色了。
何必为了柳迪,糟蹋自己的钱呢?!
豁然想通,穆颂就大喇喇地穿起这身睡衣,丝毫不在意陆远古怪的目光。
而在离开G市时,穆颂一鼓作气,除了自己的,还把原本给陆远准备的那套,也塞进了行囊。
“没准儿,将来会遇见那个,愿意穿上它的人。”
穆颂把这段往事,浪漫化了之后,写进《牛狗不合》里,引来一众读者唏嘘。
可其实,他不过是舍不得浪费钱……
这衣服这么贵,我两套换着穿不香吗,凭什么便宜姓陆的?!
可惜,鲜少读小说的陆远,并不知作者太太的艺术加工手法,更不懂小说和现实的距离。
所以,当他看见白煦穿着这身睡衣,当时就不好了。
“你……你把这睡衣给他穿了?”
第一遍,穆颂没理他,陆远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这一下,聪明的小狼狗,同样也是《牛狗不合》忠实书粉的白煦,嗅出了这件睡衣的与众不同。
当时,白煦进浴室洗澡,故意没去拿换洗衣物,洗到一半,才呼唤穆颂救援。
“你家阿姨电话多少?我请她送下来。”
“家里人都回岛上了,没人能拿啊,要不哥你帮我去取?”
穆颂:……
穆颂无奈,他可不想在主人不在的情况下,进入白家。
虽说这套房子,主要是白煦居住,可他父母也常来,指不定有些机密信息什么的。
瓜田李下的,终归不妥当。
“或者……你要是嫌麻烦,拿套你的衣服,借我穿穿也行呀。”
其实,这才是小狼狗的目标。
人一时半会得不到,借套衣服来穿穿,总是可以的吧。
小年轻的脑子里,多多少少有些不切实际的浪漫,以为这样,也算得上间接的肌肤之亲。
而穆颂,虽然不懂白煦百转千回的心思,还是干脆地拒绝了他。
“你比我高那么多,怎么可能穿得下。”
“唔……那怎么办呢?我总不能光着身子吧……”
穆颂:……
“行行行,我给你找找,看有没有oversize的……”
衣柜里翻箱倒柜,突然,这套睡衣,进入了视线。
说来也巧,白煦和陆远,虽然看起来脾气不投,身材倒是很像。
都是近190的大高个,勤于运动的肌肉群,紧实地支撑起模特似的骨架。
这件睡衣借给白煦穿,应该刚刚好。
穆颂想也没想,从门缝里,递给了白煦,而白煦也没多想,毕竟之前也见穆颂穿过同一式样的。
所以,直到陆远古怪地质问,白煦才想起,穆颂曾在《牛狗不合》里,提过一套睡衣。
那是他为了第一次共度除夕,精心准备的、甚至带着“新婚”寝袍意味的睡衣。
只可惜,又是真心错付狗。
老渣男不仅穿都没穿,还出言讽刺,这会儿又在这装什么蒜?
白煦想明白其中曲折,一时有了拔刀相助、替哥虐狗的义勇。
“什么叫给我穿了呀?这本来就是我的睡衣呀,穆颂哥才送给我的,不是么?”
白煦站在穆颂的身后,奶声奶气,看向陆远的目光,却是赤|裸裸的挑衅。
于是,一老一小,两只狼狗,虎视眈眈望着彼此,夹在当中的穆颂,很是莫名其妙。
他没功夫,也没兴趣,掰扯一件六七年前老睡衣的所有权。
很无所谓地应承了白煦一句,“你要喜欢就拿去”,又看向陆远。
“把卡|号报给我,多少钱,一会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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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陆远:呜呜呜,老婆,我那时候脸红,真是喝酒喝的。
穆颂:那你唱歌呢?
陆远:……因为,我只有这首歌唱的上去。/可怜
白煦:信你个大头鬼!穆颂哥,你可别被老狼狗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