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sir。”陆辰靠在另外一边阳台的玻璃上,斜倚着,两只被捆住的手腕伸到嘴边,用牙扯了好几次都没扯开,最后无奈地伸向景澄,“您倒是给我解开啊?”
“想解开?”景澄伸手过去,眉梢挂着高兴,“求我啊。”
他自己系上的当然好解,三两下便拆开,正当他想收回手时意外发生,陆辰的手再一次攥紧他的腕口,令他无法回收分毫。
“干什么?”景澄往回拽了拽,“又性骚扰啊?”
“不干什么,能不能去景sir屋里坐坐?”陆辰说,指腹在景澄手背上滑动,顺着他的掌骨凹凸往拳峰的伤口处去,却能小心避开已经结痂的位置。景澄又一次用力拽回,想要脱离他的这种无意识的掌控,反而被人看穿,掌心翻转,将他的拳头攥在手心里。
两个人距离不过半米,景澄竭力屏住呼吸假装自己并未发力,可是在对上陆辰的眼睛时,心跳得很厉害。
“你心跳得好快啊。”不仅不承认,景澄还倒打一耙,攥住陆辰的腕口开始给他把脉。
“是啊,预感到你会让我进屋,所以心跳飞快。”陆辰将景澄的手往自己这边拉了拉,也像模像样地把脉,“嘶……”
“怎么了?”景澄化被动为主动,推拉之间掌握话语权和主动权,“是不是喜脉?”
“不会是我的吧?”陆辰也不甘示弱,感受到景澄不拒绝,抬腿蹬上了围栏,一步跨入景澄的阳台。
景澄还真的没拒绝,等陆辰往这边迈的时候还拉了一把,低声说:“你别在我屋里犯哮喘啊。”
“犯哮喘就倒你身上,让你负责。”陆辰下地,成功进入了景澄这一边。
和自己的房间仅一墙之隔,镜面格局,两栋木屋就是双胞胎建筑。屋子比他想象中干净许多,白色的床品看上去很好睡。令他吃惊的是景澄的书桌,根本没有空闲的地方,全部堆满了辅导书和卷子。
“我让你上床了吗?”景澄手腕还热着,可是不请自来的客人已经坐上了床。
“你睡我的时候也没问我同不同意啊。”陆辰说,两条大长腿朝前伸展着,双手舒服地支在身后。到了灯光下,他脸上的伤痕就藏不住了,眉梢多了一块小小的青紫,下嘴唇也破了一块。
“睡你还需要问啊,我都喜脉了。”景澄将那杯还没动的雪碧递过去,“今天谢谢你。”
“我看他也挺不顺眼,也不是只为了你。”陆辰喝了一口,“嘶……”
“嘴疼了?”景澄问,转身去拿医药包。
“不沾水就没事。”陆辰看着他忙活,“那个……你……”
景澄拿着碘酒棉签过来,毫不犹豫地涂上他的眉梢。陆辰疼得一躲,立刻又被景澄薅着领口拽了回去。
“温柔点,行不行?”陆辰不由地皱起了眉,近距离观察景澄的眼睛,“你眼睫毛好长啊,都要扫到镜片了……”
“羡慕吧?”景澄却偏过脸,“明天我把你眼睫毛齐根剪断,再长出来你睫毛就长了。”
“所以那天你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啊?”陆辰不顺着他的话说,“就是你骗齐跃明的那个,是你的……朋友?孙大乐?”
“你都知道我骗人了,还问?”景澄懒散地伸了个懒腰,拿过雪碧灌了一大口,“编的。”
究竟是不是编的,陆辰不得而知,只是景澄身上有很多事让他想不透。就好比他明明在学校行侠仗义,可是回到故春街又欺男霸女,小商贩们提起他都恨得牙根痒痒,谁都被景澄顺走过东西,不给钱。
只坐了十几分钟陆辰便回去了,第二天两个人仍旧无事发生一般去上课。到了学校,景澄先去打听打听,学校没有人上报打架,倒是张子豪今天请假。
也是,一个alpha让人揍了,恐怕得等脸上的伤养好才好意思上课。这样景澄就放心了,不怕他找事,而是怕打架的事影响自己的社会活动分数,影响自己报考大学。
等到了下午,晚自习前的最后一节课打响下课铃,杜腾还在继续占用休息时间。“我再简单说两句,占用大家几分钟……”
又占用,景澄用食指指节顶了顶镜框,戳了戳旁边的胳膊:“晚上吃什么啊?我想吃鱿鱼烧蛋了。”
“没有烧蛋。”陆辰正在收拾桌斗。
“那就海鲜烩饭?”景澄问,顺便看他在桌子底下捣鼓什么呢,结果这一看不要紧。
陆辰很喜欢收拾书桌,每隔两天来一次湿纸巾消毒,现在所有的东西都被他翻出来了,放在大腿上,忽然景澄伸手拽走了一张。
“青华杯……”景澄盯着那张细则看了好一会儿,抬起脸时眼神空洞,仿佛有东西破灭,“你怎么会有这个?”
“班主任给的,让我代表学校参赛。”陆辰快收拾好了,没注意景澄的情绪。直到景澄猛然起身,在杜腾还没宣布下课之前就离开座位,众目睽睽之下走向了后门。
陆辰将腿上的一堆书往桌斗里胡乱塞好,追出去问:“怎么了你?”
“心情不好,今天我上天台。”景澄头也不回,在楼梯口拐弯往楼上走。陆辰更不明白了,沉默地跟在后方,终于在景澄走到楼梯顶端时将人拉住:“到底怎么了啊?”
景澄闭眼等了很久,等到自己的气息稳定。“没事,只不过……在你没来之前,青华杯的人选定下的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大狗狗不知所措,耳朵耷拉!
第21章 烧而不自知的笨蛋
“你说什么?”陆辰一直紧随其后,刚才宽敞的楼道明明还有别人,此刻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踩在重音上。
“没什么,我上天台静静。”景澄并没有回头,右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但是由于齐跃明跳楼未遂的事,通往天台的门彻底上锁。
于是他站在那道门前不动,静静地看着右手背上的血管,周围的气温骤然下降,天台上暴雨侵盆,水汽也悄悄从门缝钻出,像一条蛇爬上他的指尖,咬疼了他。
陆辰停在他身后,看着他因为呼吸急促而不断起伏的双肩。这时候的景澄仿佛变成了一把出鞘的刀,又钢又脆。他张了张嘴,不知道怎样劝人,只能凭借自己的理解去说:“一个数学比赛而已,不至于跳楼吧?而且青华杯的含金量不高,就算拿了冠军也不加分。”
“是啊,一个数学比赛而已,不至于。”景澄一动不动地说,右手还在试图拧开已经锁上的门,门把手嘎啦嘎啦响着。
“你……没事吧?”陆辰试着拽了拽他,没拽动,“我晚上陪你打游戏?”
景澄仍旧捏着那只门把手,眼睛向下垂视,细雨落下的声音打破了他们的沉默,凉意深重,他深吸了几口气,转过来,咬着食指的指节哧哧地笑:“没事,真的没事,走吧。”
可是陆辰才不相信他没事,转身奔向4层西南角,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报告!杜老师在么?”
“陆辰啊,来来来,坐坐坐,正要和你商量比赛的事呢。”杜腾拉开椅子。
“我找您也是想说这件事。”陆辰的粉色头发和周围的尖子生格格不入,“我要退赛。”
杜腾刚把上几届的比赛密卷拿出来,微微一怔:“怎么回事?”
“这个比赛以前内定的参赛人是不是景澄啊?”陆辰克制着问,“如果都定好了再改,你们对得起景澄么?”
“还没有内定,但景澄一直是高三年级数学成绩最好的,数学老师曾经说过大概率是他。”杜腾猜到了些什么,“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拿主意,是学校最后一锤定音。”
“那就给我再锤一次,把参赛人改回去。”陆辰咬了咬牙,“大不了我再染一次头,粉色不要了。”
“你能染头固然是很好,可是这件事老师做不了主啊。”杜腾也为难,高三班主任拧不过学校的大腿,“景澄是不是有情绪了?”
陆辰想起了那个坚持不肯转身的背影,吸了下鼻子。“他没情绪,我有情绪。”
“他没情绪啊,没情绪那就好,我明天找他谈谈。”杜腾摸了摸发际线,思索着怎么补救。
“别谈了,我退赛,把名额还给他。”陆辰坚持己见,“本来就是他的。”
“已经报名了,你就算不参赛到时候学校的名额只是缺考,我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啊。”杜腾叹了一声,“我再开导开导他吧。”
名额已经上报,那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改不了了。陆辰失魂落魄地离开办公室,瞬间没着没落。晚自习无心再上,回班时他刚好撞上苏御。苏御身后跟着南谨,看样子俩人刚从小卖部回来,手里拿着蛋挞。
“走了啊?”苏御伸了个懒腰,“这一天天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高三真累。”
南谨欲言又止,才说:“辰哥,景澄刚刚拎著书包去打工了……”
“那我去接他,苏御你今天送南谨回家。”陆辰归心似箭,“景澄可能……有点情绪问题。”
“没事,这几天大乐都来接我,你和小澄哥住一起,你一定要好好开导他。”南谨犹豫着说与不说,半晌才加了一句,“青华杯……那是景澄最想参加的比赛,只有应届高中生有参赛资格,他以前因为别的事情错过了,今年是最后一次机会。”
一阵凉风从窗吹入,陆辰点了点头。“我去找他。”
时慢咖啡厅今天提早结束营业,老板有特殊情况,所以景澄刚来就准备走了,他刚把“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在正门把手上,隔着玻璃忽然有人敲门,他不耐烦:“营业结束了。”
“我。”陆辰站在门口,没打伞,粉色的头发湿漉漉。
“哇,落汤狗啊。”景澄伸了个懒腰,半小时前的挣扎已经无法从他身上寻到,“你怎么没上晚自习?”
“想接人。”陆辰目光灼灼。
“接谁?”景澄贴在玻璃门上的手指敲了敲,“要是接时曼曼我可要打你了。”
“你。”陆辰在雨里笑了。
雨不大,但是也不算小,景澄坐在自行车前杠上还要打着伞,手臂举得很高。过江时刚好有船从桥下过,呜呜鸣笛,丝丝凉意混着雨滴落进校服领口,打湿了里面的短袖。
陆辰直接将车骑到庭院里,戴明旭正在修剪墙根下的花枝:“俩人一起回来啦?小宝啊,你别老欺负人家陆辰,骑车还要带你这么一个大个子……”
“我不大,我才1米8,我是小宝。”景澄跳下车,“我回去写作业了,你也赶紧写作业吧,还得比赛呢。”
“你不跟我说点什么?”陆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仍旧目光灼灼,见过了他的另一面,陆辰不相信他的洒脱。
景澄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怎么,夸你打球帅还是夸你数学好?我可认识一个数学大神,成绩比你牛,还比你低调,改天介绍你俩认识认识。松手,乖,我要回去背英语了,你要是肚子饿就过来蹭饭,帮我爷爷把碗刷了就行。”
说完,那只手在陆辰的手背上一扫而过,景澄回了老戴修表铺。进屋之后,他伪装的笑容忽然淡化,还好自己逃得够快,再慢一点……笑容都要垮掉了。
陆辰身上的书包沉甸甸,校服背后冰凉,一场雨,一场含金量并不高的青华杯,仿佛将景澄的笑容撕开了。他回了屋,将青华杯的竞赛密卷摊在床上,每一种题型都让他眼熟,背后是无法估量的刷题量和扎实的基本功。
然而他却做不下去,一笔都懒得动。因为他知道自己付出的辛苦和时间同样也压在景澄的肩膀上。
手机响了,弟弟的电话他不得不接:“喂,现在才知道给你哥打电话?欠揍吧!”
“哥,你真离家出走了?”于星瀚比陆辰小8岁,10岁的小男孩儿说话奶声奶气,“我好想你哦,你想不想我?”
“想,想你把压岁钱拿出来一部分,先救济一把你哥。”陆辰拉开抽屉,拿出鼓槌在桌面上敲了敲。
两兄弟,一个跟爸爸姓,一个跟妈妈姓,可是陆光齐和于迎萱都是事业型工作狂,陪伴他们的时间都很少。陆辰9岁生日那年,妈妈送的蛋糕上写着“祝宝贝儿子7岁生日快乐”,他上高一那年,爸爸开车去初中接他放学。
“那不行啊,我答应了要给同桌买零食,我的压岁钱就一点点。”于星瀚哼哼唧唧,“哥你回来吧,家里好空,就我一个人,我害怕。”
“你害怕就来找哥啊,哥这边也是一个人住。”陆辰走到墙边,左耳听电话,右耳听旁边的动静。隔壁好安静啊,不知道景澄在干什么。
“我不去,老城区很破,不好玩儿。”于星瀚继续哼哼,“你回来吧。”
“不回,除非爸妈不再控制我的生活。”陆辰这回是拧到底了,“强权家庭,不要也罢。”
“那你就不要我了吗?”于星瀚哼哼着都快哭了。
“要啊,你哥也没零食吃,你给同桌买,不给我买?”陆辰抄起钥匙,重新下了楼。
于星瀚想了一下:“可是我同桌很可爱耶,他白白的……”
“行了行了,挂了,有时间接你过来玩儿。”陆辰才不信弟弟寂寞,每天都有不同的小伙伴陪他。他快速跑出庭院,去烧烤摊忙活一通,跑回来时就看到景澄在屋顶天台站着,像是在看月亮。
雨完全停下,陆辰吓得一凛,那家伙不会在学校没跳成所以跑回家跳了吧?没工夫细想,陆辰赶紧上了楼,拉开藏在天花板里的伸缩木梯,第一次上了屋顶。
两间房屋的天台相邻,景澄那边因为有人收拾,很干净,陆辰这边落满了叶子和绒花。中间公用一条护栏,换了花衬衫的景澄坐在护栏上,身边放着他的书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