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没关系,我还有爷爷呢,为了爷爷我也要好好的。”景澄忽然放开了陆辰的手,伸了个懒腰,像抖落雨水一样将悲惨身世抖落,光鲜如新,再转过头看陆辰,“我靠,你这什么表情啊……”
陆辰欲言又止,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脸,但是不难想象这张脸垮成了塌方。
“走啦走啦,去江边转转,我可不希望被人同情。”景澄拉起了他的手,却只是攥住腕口,“真可惜啊,你没骑车,这时候看风景最好……”
陆辰的脚步一停,没被抓住的那只手伸向了裤兜。“开玩笑,全烟海市遍地都是我的车。”
“真的吗?”景澄还以为他要掏车钥匙了。
陆辰拿出手机,抬头对上景澄的笑眼。“找个豪车。”
20分钟后,一辆黄色的双人共享自行车歪歪扭扭骑上了过江大桥。陆辰在前,景澄在后,两个人的劲儿都使不到一起去。
“你别跟我较劲!”陆辰双手紧握车把,没想到两个人骑车这么困难。景澄应该是会骑自行车的人,可是他骑车的方向总有自己独到的想法。
“哇哦!”景澄在后面大撒把,前头有个人吭哧吭哧,他象征性地蹬几下,“骑车真爽啊!”
江水自桥下而过,正前方就是静谧的老城区,身后是喧嚣不断的新城区。这时候自行车道上没有其他的人,就算他们再歪歪扭扭也挡不到别人的路,久违的平衡感回到景澄手里,他没想到自己还能有骑车的一天。
桥下有船只鸣笛,好像也吹响了他心里的声音。
“我感觉你会骑车啊。”陆辰偏着头说,“你要不要试试在前面?”
“我平衡感不好,小时候骑车总是摔。”景澄摇摇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没事啊,我在后面呢,车要是歪了我就踩地刹车。”骑过桥面之后陆辰将车停下,“咱俩难得骑一次豪车。”
车停下了,景澄的双脚也踩在路面上,两只手蠢蠢欲动。陆辰骑车很好,每天戴着自己上学都四平八稳,如果自己骑歪了他一定可以撑得住。他再看看前后路况,确定自行车道前后几百米无人之后才下车。
陆辰撑着车把,他犹豫着,坐了上去。
两只脚分立左右,他身后的车把被陆辰捏住,确定后面的人做足准备,景澄朝前看,双手捏出了汗。两只脚踩在脚蹬上,操纵前车可比操纵后车难多了,总觉得要摔要摔。
可是每一次都没摔成,陆辰的大长腿为他保驾护航。
于是景澄放心地骑了起来,右眼的余光甚至可以偷偷欣赏江面风景。自行车成为了他的代步工具,帮助他把烦恼甩在身后。风很清爽,也很温柔,连机动车道上的红色刹车灯都不那么难看了,左右脚.交替用力,车把还是不走正路,景澄笑着调整方向,一次又一次将车掰回来。
“我想放开车把试试!”骑上头了,他忽然喊。
陆辰全身的肌肉都在调动,精神高度集中,但还是顺着说了一句:“试试吧。”
得到肯定答复,景澄迅速将双手高举,像是要抓一下什么。他的头还朝向正前方,下巴却微微昂起,兴奋感和新鲜感在身体里冲刺,要带着他飞了,飞很高,永远不愿意降落。
等到再转一个弯,双人自行车缓缓停在了路边,景澄的双手像慢动作一样落在车把上。刚好车头对准的方向是新城区,在霓虹灯的光晕中他已然沉醉。不等后面的下车,他先下了,右手扶着车座,两步走到了后面的人面前。
陆辰刚刚擦了一把汗,短短几百米比自己骑10公里还累。T恤背后已经湿透,脖子上同样落了一层热度。景澄到他面前时,他刚好撩起T恤下摆擦着下巴:“没骑够的话咱们再骑两圈,反正……”
景澄却捧起了他的脸,忽然将一个吻贴上来。
陆辰的汗水不流了,眼睫毛猛地抖动。他怔怔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景澄,这个沉迷在亲吻当中的人。
只是浅尝辄止的一个吻,嘴唇触碰两秒便分开了。又有一条船过江,鸣笛声惊醒了两个人的耳鸣。他们的第一个吻和第二个吻都有酒精作用的加持,这是第三个,两个人明明清醒,又都眩晕。
汗水在景澄的手里发烫,他松开手,推了推眼镜,假装无事发生一般转了过去。
可是陆辰没法假装无事,回庭院的一路上都在琢磨。自己这算又吃亏了吧?被人强吻,还没名分。
双人自行车停在路边,两个人从故春街一路走回去。一巷口、二巷口、三巷口,到四巷时转弯。再走几步就到家了,陆辰决定开口,将这个海王捉拿归案。
“你刚才亲我干嘛啊?”他直截了当地问。
“没什么啊,想亲就亲了。”景澄不敢去看他的眼神,拐弯抹角地换话题,“你现在都知道我的事了,是不是也该说说你?你到底为什么离家出走?”
这是海王在逃避责任,陆辰没好气地回答:“我爸妈管太多,我要反抗强权。”
“管你什么了?”景澄继续问着。
“什么都管。”陆辰没有心情细说自己的事,猛地按住了景澄的肩膀。
景澄面带疑问地看着他。
陆辰做足了心理准备,开了口:“你……到底喜不喜欢粉头发啊?”
作者有话要说:
陆辰:诡计多端的海王!
第36章 我想要你对我负责
原本的话是“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啊”, 可是话到嘴边,陆辰不敢问。
景澄的嘴,骗人的鬼。他怕这个人胡说八道, 直接把自己的情窦初开摁死在萌芽状态。现在这棵粉色的小芽正在发育, 很娇弱的, 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
换句话说,就是需要景澄好好保护它, 要是再能滋润它一下,更好。
景澄当然听得懂这句的话外之音,当海王这些年要是连这句的深层含义都搞不明白, 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活该被人钓起来。陆辰的表情他也看得通透, 甚至都看到他背后的大尾巴开始甩了, 时刻准备螺旋升天。
可是唯一令他疑惑的是陆辰为什么要提出“粉毛”这个选项。
这小子不会知道自己迷恋STS乐队鼓手的事了吧?真情实感追星要是被扒皮可是会社死的。
“你什么意思?”景澄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指尖轻轻画圈。
这是在撩拨自己吧?这不怪自己上钩吧?陆辰定了定神:“就是那个意思……”
“哦。”陆辰不直说,景澄也当自己听不懂, “我没什么意思。”
“你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陆辰拒绝他逃避现实,“那你为什么要亲我啊?”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亲人,心情好了也喜欢亲人, 刚好每次都是你在旁边。”景澄故意逗他,“你不是每次也很享受吗?”
“我那是享受么?我那是没法反抗。”陆辰回味了一瞬, 享受完就委屈翻脸,“你总是对我用强的,我又打不过你……”
“我是强迫你张嘴了还是强迫你伸舌头了?”景澄回答, 亲眼看着他屁股后面的大尾巴不甩了, “你还咬我呢。”
“我现在还没分化,咬完也不会标记你。”陆辰往前一小步, “我不管,我的嘴巴贞操没有了,你亲过就要负责。”
“别闹。”景澄最怕负责,伸手在他脑门弹了一下,“我的腺体贞操还没有了呢……”
腺体贞操……就很诱惑啊,陆辰刚刚是精神回味,现在是口感回味,上回他没忍心咬下去,其实只要再狠狠心就能咬破腺体了。
omega发情期被咬破腺体就可以进行标记,据说整个过程欲.仙.欲.死,完全不疼。不知道beta对这个敏不敏感……陆辰禁不住想入非非。
景澄用一个转身的动作打断了他的非非,朝着庭院正门走去,陆辰再次跟上:“那你不对我负责,总要有点别的表示吧?我11月27日过生日。”
“所以?”景澄回过头等他说完。
陆辰停了两秒。“想要礼物。”
就这个啊?景澄笑着摸了摸他的粉毛。“行。”
“说定了啊,不许骗我。我很纯真的,没有礼物我当场哭给你看。”陆辰再一次跟上他,“你几月份生日啊?”
“8月份。”景澄回答。
“哦……”时间还挺远,陆辰飞速转动脑筋,“我可以提前送你一份生日礼物。我订了明年4月份鲸屿岛烟火节live的票,到时候请你去看STS?但是我听说贝斯手也有黑料,键盘手据说也不怎么样……电吉他那个就更不行了。”
“你说真的?”景澄又一次停下了,眼神发亮。他当然想去了,可是鲸屿岛的live一票难求。
“真的,说不定你还能上台呢。”陆辰说,“我还有一个参加青华杯数学竞赛的朋友,还有一个当警察的朋友,以后都慢慢介绍给你。所以以后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啊?别老动不动就欺负我。”
“你认识的人还挺多,他们是不是都和你有一腿?”景澄揪住陆辰的领口,占有欲十足地问,“说,外头交了几个啊?”
“一个都没有。”陆辰攥住他的拳头,“我说真的。”
“哇,这么乖?真看不出来。”景澄这才满意,慢慢地松开了领口的布料。拳头还被攥着,他用另外一只手去掰陆辰的手,像是从狗爪子里抢东西,一根一根手指掰开,自己的拳心早已潮湿。
盛夏已过,可是温度不降,两个人站在路牙上不说话,影子却头顶着头。
“你现在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名分啊?”半晌,陆辰掐着他的指节说。
“回去睡觉了,困。”景澄将手完全抽出来,心神意乱,撩完了就跑这一套好像不顶用了,有狗追着他要负责。他快步走到庭院,刚想开口喊一声“我回来了”,只见戴明旭站在木梯上,正在换灯泡。
木梯没动,但是老年人肢体不便,看起来摇摇欲坠。
太危险了,景澄这回不敢开口喊人了,怕声音吓着爷爷,谁料就在他走过去的一刹那,木梯动了动。
它一动,景澄方才乱过的心神彻底凝固,被不好的预感冻住。那明明就是几厘米的挪动,可是在景澄眼里不亚于十级地震。“爷爷……”
庭院较暗,屋檐下的拾光灯间歇闪烁,屋内却是光明一片。戴明旭踩着的木梯偏向一侧,站在底下的于星瀚手里那串鱼丸掉落一地,老人高大的身影从上方坠下,小孩儿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最后的结果是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
木梯轰隆一声倒下。
景澄大梦初醒,站在门口一步没迈,像是被地震的余震波及,他的家,他的风铃,他的庭院,他的木房子和那几棵绒花树一起倒了。轰隆轰隆,震耳欲聋,响彻天际。
于星瀚被压住,吓得哭都哭不出气来,今天和他玩儿了一整天游戏的戴爷爷已经没了动静,直挺挺地躺在台阶上。他没看到门口有人,咳嗽了两下之后哇一声哭出来,揉着后脑勺往屋里跑,慌忙和惊吓之中还知道去拿手机。
景澄还是没动,从爷爷摔倒到于星瀚起身只有两秒钟,他像是灵魂抽离,身体已经被抽空,躯壳站在旁观的角度看着别人的人生。
直到擦肩而过的那一抹影子叫醒了他。
陆辰走在景澄后几步,也愣了半秒,反应过来之后先一步冲了过去。地面湿滑,他差点在庭院里摔一跤,跑到戴明旭旁边时更不敢动他。搞不清楚他受伤的状况,最好别动。
他只能先检查老人有没有磕出外伤,最可怕的状况就是大脑出血。现在台阶上干干净净,毫无血迹,于星瀚看到哥哥来了顿时哭得更凶,但是转手将打给哥哥的通话挂断,打给了急救中心。
景澄这时才灵魂回归,跑到戴明旭身边登时跪下了,他摘下眼镜,视觉并不清晰的左眼率先掉下一滴眼泪。
“爷爷你别走,你别走,你别走……”景澄面无血色,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双手一直在发抖。他唯一的精神支柱竟然倒了,倒在他眼前,倒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候。
于星瀚的电话打得快,急救车发车也快。但是老城区的路不好找,司机对这边的路况并不熟悉。陆辰手里的手机就没放下,在这边生活两个月他已经融入了故春街,将四条小巷、野曦公园、飘欢河甚至南渡头牢牢录入心里的地图当中。
等到救护车开到故春街里,于星瀚早早跑出去接车,一路小跑引路。陆辰一直陪在景澄身边,等到急救车停在院门口再将景澄拉起来。
等车的时间里景澄已经没了知觉,唯一的意识是时间还在流动。他多希望此刻的时间变成固体,凝结在这一刻,可是老戴修表铺是修表的,墙上挂满了念旧主人不舍得扔所以送来维修的挂钟。它们都被爷爷修好,指针不留情地转动,它们是时间流逝的记录者,却又刺痛了景澄每根神经。
“爷爷,别睡,咱们马上就到医院了。”景澄跟上了救护车,坐在担架的后方看专业人员进行施救。他不知道爷爷到底怎么样了,当医生询问老人平时吃什么药时,他也只能答出那几种降血压的药,其余的就是自己给他买的营养品。
“鱼油,深海鱼油。”说完最后这一句,景澄低下了头。他习惯性地去顶眼镜框,才发现眼镜早就不知去向。他迷茫地看向车外,路边的小轿车纷纷让行,都在尽力给救护车让路,可是每一次刹车对景澄而言都是煎熬,凌迟。
他再看向左侧,救护车后面跟着一辆出租车,坐在副驾驶的人正在打电话,隔着玻璃,那个人的脸不太好认,可是依稀能看出那头粉色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