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有贪欲的,一旦开始习惯,就会总想习惯。
他在慢慢习惯陆辰的拥抱,可是还没习惯自己的外壳被人洞穿。
“你别乱动,一会儿磨出问题来就糟糕了,我现在正是容易冲动的血气方刚的年龄……”陆辰受不了他在自己腿上磨,脸微微红起来,“那个……你放心吧,爷爷不会有问题的。如果这里看不好,我可以帮忙联系转院。”
“医生说只需要静养就好。”景澄身心疲惫,干脆将自己横过来坐,脱了鞋窝在陆辰身上,“今天……谢谢你。”
“不用谢……戴爷爷每天都让我蹭饭,我都没好好谢过你们。你要是真想谢我……就……就……”陆辰不得不再一次换姿势,虽然眼下的状况很不合适,可是他确实有反应了。
这里是医院,戴爷爷还在睡觉,无论从哪方面分析现在都不该起反应,太变态了。陆辰不想当这种变态,可是他的大脑知道现在很变态但身体不知道啊。
“你躺一会儿吧。”思来想去,陆辰只好将景澄放下,护工床很窄,只能睡一个人。
“那你怎么休息?”景澄还没在他身上坐够,忽然人肉坐垫没了。折叠床没有陆辰的腿舒服,他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一小条地方来。
陆辰看着这“一小条”空地,缓慢地站了起来:“等我上个厕所就回来……”
说完,陆辰蹲着走出了帘布的包围范围,脚步轻而缓地去了洗手间。景澄支起身体,看了看还没醒来的爷爷,放心地躺下了。他摸摸胸口,在手术室外面的疼痛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涟漪。
精明的猎人总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他以为胜券在握,一把就能勾住陆辰的鱼钩,却不想一个不留神,对面已经准备好要将他抻上去。
等到陆辰回来,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面对面,床太小了他们只能侧躺,瞬间大眼瞪小眼,景澄一直在往旁边挪:“你能不能闭上眼?看我干什么?”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陆辰吸了吸鼻子。
“你……”景澄一把盖住他的眼睛,眼神太热,他受不了,“睡觉,不许碰我,不许抱我。”
陆辰很粘人,但是也出乎意料地乖,两只手老老实实收在胸前,根本没有要抱着的意思,倒是显得景澄想多了,只要讪讪地收回手。地方太小,两个人的手都不太舒服,放着放着就产生了酸意,就在景澄逐渐沉入困意时腰上一热。
还是放上来了。
狗爪真不老实……景澄动了动肩膀,明明刚才嘴上说着不许抱,现在却假装已经睡着,就着这个姿势睡了下去。
而陆辰偷偷将一只眼睛睁开,打量着景澄摘掉眼镜之后的脸,等到他再闭上眼睛时,鼻腔内忽然闯入一阵花香。
奇怪,医院里怎么会有花?还是自己嗅觉太灵敏了所以闻错了?陆辰懒得探求真相,手臂不自觉地收拢,将景澄完全拉入自己的怀抱。
这一觉并没有睡到天亮,戴明旭在凌晨4点多醒来。景澄睡在护工床里侧,是陆辰先发现的,等到他起床披上外套时护士铃已经被陆辰按下,值班医生刚好进入病房。经过一番检查,确定老人无碍,医生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景澄一边听一边记,等到医生走了之后赶快坐到床边来,抓住了爷爷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
手指浮肿,指节上的纹路都快撑没了,景澄弯下腰,用自己的脸去贴爷爷的手心,只求时间慢一点,一定要慢一点,别让爷爷老得太快。
戴明旭还不能说话,看东西头晕,但是手指吃力地动动,做了一个写字的手势。
“你在这里看着爷爷,我去护士站要纸和笔。”陆辰看懂了。
景澄抓着爷爷的手等待,不一会儿,纸和笔拿回来了,戴明旭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像是用光了全部的力气。
[小宝,爷爷没事。]
白纸被景澄用力地捏住,捏出了几道皱褶,他看向爷爷浮肿的面庞,想笑一笑好让爷爷放心,可是一不小心嘴角下垂,人中绷得硬硬的,笑得比哭还难看。
“爷爷……还有事没做完。”戴明旭用气音说,声音悬浮在半空中,手指轻轻点在景澄的手背上,倒是给了他一个笑容,“你好好的,小宝啊,你得……好好的。”
景澄费力地嗯了一声,牢牢攥住了爷爷的手。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又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老人清醒时间不长,半小时后又睡着了,景澄和陆辰也补了一觉,天一亮先给杜腾打电话请假。等到护士站开始上班,景澄让陆辰帮自己看着爷爷的点滴,去了护工站。
原本想自己照顾爷爷,现在看来不可能了。护工站里男护工少,下午才能约上一个,景澄怕约不上,先付了一个月的押金,等到回病房时刚好遇到早餐车,又给爷爷办了一张餐卡。这一下钱花出去不少,再加上住院费、医药费……他心里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只庆幸给爷爷买过保险。
买保险的时候爷爷还百般不乐意,多亏自己没听他的。现在景澄站在队中,等着取早餐,想到陆辰的饭量就多要了几个花卷,一口气打了3碗青菜粥。
回病房时,陆辰正在看手机。
“吃饭了。”景澄坐在他旁边,“给谁发信息呢?”
“咱们还没确定关系呢,现在你就开始管我?”陆辰故意开玩笑,戴爷爷既然没有生命危险,他不想让景澄持续紧张,“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联系的人是苏御。等我有名分那天我就把手机交给你,以后你随时翻看。”
“吃花卷吧你。”景澄给他嘴里塞了一个。
“我说真的。”陆辰咬了一口花卷,“我快分化了,我有感觉,你等我。”
“等你干什么?”景澄喝了一口热粥。
“等我成年。”陆辰说。
景澄差点被粥呛到。“有毛病……不过你情绪波动这么强烈,八成是omega,是omega的话我就要你,是alpha就踹了你。”
“你怎么还搞品种歧视呢?a就没有谈恋爱的资格了?”陆辰摸了摸后颈,舔了舔虎牙尖。
“因为我喜欢omega啊,bo恋多好。”景澄已经在心里敲定他是o了,毕竟世界上没有这样黏人能哭的a,“再说,alpha容易受信息素影响,beta没有信息素,万一以后你遇上一个天选之o呢……”
“那我也不闻。”陆辰斩钉截铁地说,“我喜欢没味道的b……”
“你怎么还骂人呢?”景澄给他剥了个鸡蛋,“吃蛋,蛋比粥贵。”说完又不经意地瞄向陆辰的篮球鞋,款式很漂亮,他早就想问了,自己也想买一双,“你这鞋多少钱啊?”
“这个?”陆辰毫不在意地咬了一口鸡蛋,“加上配货一共1万5,我鞋码大,不容易买。”
刚说完,嘴里的鸡蛋被拿走了。景澄心里的天平瞬间倾斜,这么有钱还天天来家里蹭饭,以后还是让他自己买鸡蛋去。
没鸡蛋了,陆辰就喝粥,但是心里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和景澄确立关系就差一步,于是手肘碰了碰他:“和你说正经的,等戴爷爷好转,我正式追求你怎么样?认真的,从写情书开始,然后约会15次牵手,江边确定关系,带你回家见父母。”
“你是不是有病?”景澄的脸埋得低低的,没见过这种追求之前还打报告的傻瓜。
“还有,线民那个工作你别干了,戴爷爷最在乎的就是你的安危,你以后当个热心群众就好。”陆辰还以为自己只是没有鸡蛋,没想到咸菜丝都被景澄没收了,“我……”
忽然兜里的手机响起,来电人苏御。陆辰放下粥接起来:“你到了么?”
“到了,都到医院门口了。”苏御今天也请假,“但是有一个特别不妙的消息。”
“说。”陆辰莫名紧张起来。
“我在医院门口看见你妈了。”苏御躲在柱子后面,“八成是你弟弟走漏风声,你妈现在正在医院门口打电话,怕是很快就要联系你。我先挂了,她肯定是打给你呢!”
不等陆辰回答,通话已经单方面结束,陆辰盯着手机屏幕发愣,果不其然,手心里再一次感受震动,来电联系人:于迎萱。
“谁啊?”景澄好奇地偷看他手机,喜欢海王总是没着没落,不知道陆辰在外面有多少风流债。
“我妈。”陆辰赶紧展示屏幕,“不知道找我干什么,不想接。”正欲挂断,他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还是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去?”景澄问,不是不接吗,怎么忽然走了?
“还是接一下吧,毕竟都准备带你回家了,我提前报备。”陆辰一本正经,接着电话就走出了病房。
病房里并不安静,有病人,有护工,有清洁人员,还有来来往往接班的护士。景澄端着粥碗半晌没出声,周边的嘈杂转瞬而逝,和他无关。他如同身处静音室,只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
“爷爷。”又过了一会儿,他脸红地看向还在睡觉的戴明旭,“陆辰说要带我回家见爸妈,他是不是傻?”
作者有话要说:
小橙子:许愿,大狗狗一定要是omega!香香软软的omega!
陆辰:锵锵锵锵,请看alpha!
第39章 橙子动了心
爷爷还没醒, 听不到景澄的话,景澄用纸巾蘸了水,轻轻擦拭老人干燥起皮的嘴唇。这一瞬间时光倒流, 好像回到很小很小的时候, 自己发了烧, 难受,爸爸不在身边, 爷爷用蘸了冷水的毛巾擦自己的脸,嘴里喊着“小宝,小宝”。
小宝, 恐怕全世界把自己当成宝贝的只有爷爷和爸爸了, 可惜爸爸已经牺牲, 尸骨无存。那天梁警官和队里的人来发讣告, 景澄忘记了流泪,只觉得耳边全是轰鸣。他回过头想叫一声“爷爷”,转过身时, 却发现明明还很精神的爷爷在几秒钟之内变苍老。
神态和姿态在短时间内垮下去,也就是从那天开始,白头发一天比一天多。
“爷爷, 您好好的,等我长大成家立业, 带你过好日子。”景澄坐回座位上,心却不自觉地跟着陆辰下了楼。不知道他妈妈长什么样,会不会和陆辰一样喜欢染头?染头这种刻进DNA的事会不会延续给下一代啊?
正想着, 病房门口出现一个人, 景澄立马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南谨说戴爷爷住院,你还请假了。”孙大乐拎着两大袋水果进来, “南谨急得不行,说放学就过来。”
“你们别着急,爷爷没有生命危险,只是……需要静养。”景澄给他抽了一张纸巾,“擦擦汗,现在入秋了,天气反复无常,容易感冒。”
“昨晚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孙大乐接过纸巾,“不把我和南谨当兄弟了是不是?”
“不是。”景澄心里有愧,这样大的事竟然今早才告诉哥们儿,昨晚确实疏忽,被陆辰一抱就给抱傻了,“你妈妈离不开人,南谨又不能夜里出门,你们过不来到时候干着急。”
“那你也得说。”孙大乐不高兴地皱皱眉,“陆辰那小子帮忙了没有?住一个院又天天蹭饭,出了事他得跑跑腿吧?”
景澄嗯了一声,转身给他拧开一瓶饮料。何止是跑腿啊,昨晚都把自己给抱迷糊了。陆辰这人看着傻,其实最会温水煮青蛙。他温吞吞地泡着你,就泡熟了。
“现在他人呢?”孙大乐就是和那小子不对盘,要不是他捣乱,南渡头那档子事恐怕已经收网。
“他下楼了,他妈来了。”景澄低声说。
孙大乐站在他后面,静悄悄地观察着景澄的反应。两个人认识好几年,对彼此了解异常,眼下景澄的一举一动都让他觉得奇怪。
也不能完全说奇怪,就是……不对劲。
“他昨晚陪着你了?”孙大乐警惕地问。
“陪了啊。”景澄没想撒谎。
“你不会对他有意思了吧?”其实孙大乐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一直不说,这俩人之间的磁场太强,看向对方时的眼神都能拉丝。
“没有啊。”景澄忽然又想撒谎了,他也没准备好迎接答案,“快坐下歇歇,别他妈问东问西。”
医院正门,陆辰刚要给景澄发信息就瞧见了于迎萱,自从离家出走他还没准备好相见,不见就等于不低头。现在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切始料未及。
“妈。”现在他走过去,满脑子都在盘算景澄的事。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妈?”于迎萱风风火火地来,风风火火地走近。从陆辰有记忆起就没见过她穿平底鞋和休闲装,秋冬是商务裤装,春夏是商务裙装,大牌像流水一样从她身上一晃而过,每双高跟鞋都是8厘米以上。
所以陆辰在幼崽时期对于“母亲”的直观印象竟然是高跟鞋的鞋音。哪怕到了现在也是,哒哒哒,哒哒哒,仿佛随时做好准备和这个世界谈判。
现在这个压迫性的声音由远及近,于迎萱身着合身的米色套装走到眼前,几十万的名牌包她像菜篮子一样挎着。
“你怎么来了?”陆辰下意识地将手机收好。
“我怎么不能来?星瀚刚刚给我打电话嚎啕大哭,我问你们在哪里,他说你在医院。”于迎萱说,因为紧张而出的汗不知不觉开始褪去。小儿子在电话里哭得稀里哗啦,说也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火急火燎地赶过来还以为大儿子出了事,结果刚才看到他笑着玩手机。
“我没事,星瀚也没事。”陆辰说,看向妈妈着急的脸,他也有些于心不忍。
“你们没事,我快被你们吓出事了。”于迎萱将“菜篮子”甩在医院的座位上,整个人放松下来,“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不让你玩地下乐队你就真打算不回家了是不是?闹也闹了,该回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