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和没说一样,陆辰回了一句“谢谢”,重新坐回沙发边缘。
景澄睡醒之后先伸了个懒腰,他好久没睡这么舒服了,肚子和胸口都不难受,胃里也吃得饱饱的,没有吐。周围是哪里啊?为什么这么暖和?他下半张脸缩在被子里,全身肌肉犯懒,不愿意动弹,同时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被子上有一丁点信息素的香味,是陆辰的味道。景澄闭上左眼,用右眼看清了周围的布置,才想起来自己在15A,不是15B。
自己和陆辰竟然是邻居。
“睡醒了?”耳边出现了房主的声音,景澄抬头看向旁边,才发觉隔壁沙发里坐着一个人。那个人已经拆掉了领带和袖扣,白色衬衫的腕口挽至小臂,露出肌肉线条刚刚好的小臂。电脑笔记本放在腿上,两只手正在打字,头顶的灯光显然调节成了适宜睡眠的模式,令景澄想起了那个夏天,自己发烧那天。
“睡醒了也不知道说声谢谢,这可是我家。”陆辰阴阳怪气地提醒他,“来我家吃饱就睡,你倒是不认生。”
“都这么熟了,也不生啊,做都做过那么多次……”景澄揉着脖子坐起来,那次自己发烧醒来,这个人就是这样坐在旁边。只不过当时他穿七中校服,当时的笔记本里全是他们下载的网课。
“这种事就不用挂在嘴上了吧,又没有很光荣。”陆辰将笔记本合上,余光不经意地瞥向茶几。
景澄顺着他的余光找向目标,茶几上放着一盒冰淇淋。
“你是不是发烧了?”陆辰皱着眉头问,“刚才我给你量过体温,37度1。”
“最近总是这样,可能是太累了,免疫力下降。”景澄披着被子,右手伸向零食。这些天他的鼻子很奇怪,闻不了油烟味,今天连辣油都不能闻了。嗅觉细胞像是集体打开了敏锐开关,味道呈一百倍放大,淡淡的油味在他嗅着就像关在厨房一个月,全身都散不掉。
刚好,这份恶心被薄荷巧克力的清淡中和,景澄将木勺含在舌下,一声不吭。
摆明了,就是赖在这里不肯走。
“我没让你在我家吃冰淇淋。”陆辰猛吸一下鼻子,“回你自己家里吃去。”
“咦,我衣服怎么回事?”景澄一低头,笑吟吟地再抬头,“大狗狗,你狗爪爪又不老实了……”
“谁不老实了!”陆辰的耳尖急速充血,两人黏腻旖旎的过往在脑袋里跑马灯。
“那我衣服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偷偷摸我了?”景澄说着塞好了衬衫,“没事,下次摸的时候可以再往下一点,就是拆皮带的时候轻一点。”
“你有毛病吧,我又不是随时随地易感期的a。”陆辰再吸鼻子都要吸出鼻音了,“你拿着冰淇淋回你自己家去吃,我送客了。”
“那我看看你家装修再走。”景澄捧着冰淇淋站起来,猛地,身体晃了两下,又砰蹬一屁股坐回去。
坐回去的刹那就被人扶住,好在沙发柔软才没震到屁股,景澄也怪不好意思的,搞得好像自己装柔弱,博取同情。
“你能不能去医院看看?”陆辰看出他不舒服,但是没想到他站起来都能晕回去,“你……万一身体出问题了,芝芝怎么办?”
“没事,可能是低血糖。”景澄掐住眉心,搞不懂眩晕感是从何而来。
陆辰听完后再次摸向他的脉搏,几年不见,景澄成了一个透明的玻璃人,随时随地能碎在眼前。“还是去看看吧,不然……”
景澄就在这时看向了他的腕口,恍惚间还以为他戴着的腕表是自己那一只,仔细看去才发现不是,表盘和表带不一样。也是,自己的那只旧表……恐怕已经扔掉了。
“不然戴爷爷会担心的。”陆辰松开手,站了起来。
戴爷爷,景澄无奈地笑了一声,那年他们没确定关系之前陆辰会叫“戴爷爷”,确定关系之后就叫“爷爷”了,如今生疏感不言而喻。再站起来格外小心,景澄赖了吧唧地四处看,想尽办法拖延时间。
“咦,你家这个开放式厨房装修不错,我看看……”
“这个落地台灯很有设计感,没少花钱吧?”
“窗帘是全自动的?什么牌子啊,我也换一个。”
左看右看,左转右转,他像个准备装修的人在逛家具城,可是那点贼心全然袒露,眼神时不时飘向房主,又无数次将真正想说的话咽回去。
“你到底走不走啊?”最后等景澄看完了客用洗手间,正朝着主卧走去时,陆辰走到他的面前,拦住了他的道路。
“我想看看你卧室里的装修。”景澄渴望地看向那扇门,一步之遥。
“没戏。”陆辰不打算让开,他心结没解,两个人关系不明,“能让你进客厅,没让你进睡房。我的屋子只让喜欢的人进。”
“哦……还挺冷酷。”景澄咬住了食指关节,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光,显然这一刻在绞尽脑汁找借口。他不说话,陆辰也不回应,活像小学生对峙,先画三八线割席,然后看谁突破这一步。两个参加了数学竞赛的人愣是算不出来下一步该怎么运行,学霸懵起来照样智商为零。
“对了,我现在是单身诶。”末了,景澄先开口,结果开口就是王炸。
投射出来的信号代表什么?作为成年人不可能不懂。但是海王总是将“自作多情”的钩子抛给别人,等到别人接住了,被钩伤了手指,他再懵懵懂懂地说我又不是故意的。陆辰现在就是怕他再来这一套,所以绷着下巴的劲儿不给他眼神,况且他也没法对答如流。
如果回应了就证明自己的思路跟着他走了,接下来的节奏完全打乱。
“你别这么紧张。”景澄看出他的急促和破绽,现在陆辰可能都快1米9了,他微微踮脚比了一下身高,“我的意思是,我重新追你好不好?”
陆辰咻地看向了他。
看完之后,后悔不已,自己可能又要上当。
“没和你开玩笑,这次我来追你。”景澄的眼神不能挪开半分,没办法,哪怕这次恋情再有波折他也想奋不顾身,他愿意投身于无法预测的危险里,只因为失去一次太痛苦了,必须要抓住,“我认认真真重新追求你,弥补以前的伤口,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陆辰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呼吸却完全打乱。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说要重新追求自己,一下子将他逼得没有退路了。景澄他太坏,坏得让人失去思考能力,即便他现在面色惨白好似再多走几步就要力竭了,仍旧强势,不可小觑。
他的气质就像是一张白纸,哪怕服软了,纸边仍旧锋利,稍不留神就能在指尖留下痕迹,不流血也足够别人疼一辈子。
“真的,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景澄往前走了两步,右手放在了陆辰的心口处。
“你说追就追啊,我可没答应。”陆辰屏住呼吸,beta没有气味他都不敢闻,可是心房却无比舒爽,这几年淤堵的地方刹那疏通。
“好的,那我明天开始追了啊。”景澄学着他以前的语气开玩笑,这一步自己主动迈出去了,希望可以弥补当年的错误,“那……现在我先回家了,能和你做邻居应该就是前缘未尽吧……”
“谁和你前缘未尽了……”陆辰嘟嘟哝哝,低着头,“你赶紧回去吧,找时间去医院看看。”
话说完了,暂时不宜再近一步。况且自己赖在人家的家里好几个小时,估计一会儿南谨要送芝芝回来。陆辰送他到门口,疯狂的思念涌出心头,涨得发酸,冲得景澄肋骨发疼,呼吸都要使劲才能喘透。一个转身而去,一个轻巧关门,回到家之后景澄靠在15B的门上喘大气,殊不知15A里也是同样一副光景。
他们同时捂住心口,压着里面勃勃跳动的心脏,压不住当年的野梦。
苏芝芝回家时已经晚上9点,和南谨哥哥告别后她悄悄地跑进卧室。爸爸还在床上睡觉,床头柜上多了一个冰淇淋盒,可是已经吃光了。床边的笔记本电脑里正在反复播放一段视频,像是一场大型庆典,但是拍摄角度并不完美,只能隐隐约约看清台上的人。
最明显的就是那个打架子鼓的,上身没穿衣服,头发却染成了粉色。这已经不是苏芝芝第一次发现爸爸看这个视频了,现在她也爱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人,点着小脑袋,心里面打着鼓点。
咚哒,咚咚哒……染发好好看啊,打鼓也好好看,以后一定要学。
第二天,陆辰提前上班,进入电梯时却像被勾了魂,差点按错楼层。
景澄就在15层上班,这是什么缘分?如果世界上真有红娘和月老,自己这是和景澄绑了中国结吧?他收回目光,需要动用忍耐力才能压住嘴角,等到午休时手机一响他立刻拿起,又失望一瞬。
“怎么是你啊?”陆辰起身看向楼下的广场,齐跃明的投诉颇有成效,那群滑板少年消失了。
“什么怎么是我啊,听起来很失望?”苏御这几年憋得够呛,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聊的人就可劲儿唠叨,“你吃饭了吗?晚上约饭啊?”
“别,你不解释清楚景澄的孩子为什么姓苏,我不会和你见面。”陆辰回答。
“陆总,你这是什么怨种行为啊。”苏御一边喝茶一边说,“别整我了,我今天上午都快疯了,接了个差点流产的beta……”
“你不是说beta不易坏么?”陆辰心不在焉地问,他继续扫描楼下,希望看到熟悉的身影。
“不易是不易,没说不能啊,问题是病人和病人家属都不知道,怀孕10周同房。beta的生殖腔原本就浅,受孕后腔口会发生肿胀,变硬,为了保护胎儿而无法入腔,结果他家属也不知道,就给弄伤了……让我臭骂两个小时。”苏御口干舌燥,“你……”
“喂?喂?对不起啊我这边又……信号不好,我一会儿给你打!”陆辰再一次迅速转接,换上低沉的语气。
“喂,有事么?”陆总问。
“有啊。”坐在绒花树下的景澄朝着楼上的方向招招手,也不确定陆辰能不能看到,“约你吃饭,下不下来?”
南谨就坐在景澄旁边,得知景澄要追求陆辰只有担忧。“你真的决定好了啊?”
“决定了啊,不管结局是好是坏我都不想错过了。”景澄放下手机,“晚上的酒会在几点?”
“9点半。”南谨回答,“酒会名单我看过了,好像……有你不愿意见的人,就是你没转学之前疯狂追求你的那个学弟,青华杯被陆辰打了的那个……”
“他啊,没事,我自己能应付。”景澄拍了拍南谨的肩膀,让他放宽心,忽然有个人从眼前走过,手里拎着一份午餐。不知道午餐里的什么味道刺激了景澄的鼻子,他的手迅速收回,捂住了嘴。
“你没事吧!”南谨又紧张了。
半分钟的干呕结束,景澄额头一层小汗珠。“没事……最近身体总是很奇怪,胸闷发烧,时不时想吐,闻什么都恶心。可能还是老毛病吧,饮食障碍……“
“你说什么?”南谨的瞳孔肉眼可见地缩小了。
他这样的表情让景澄发愣,愣了几秒后景澄反问:“干嘛啊?你这么看我干嘛?”
“景总,如果不是知道你和陆辰重逢后零接触,我真要怀疑你怀孕了。”南谨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还好,还好,你们没接触过。”
“什么……”下一秒,轮到景澄瞳孔缩小,双手不由自主地摸向肚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狗狗:疯狂吸收爸比的营养,长肉肉。
苏御:大冤种竟是我自己。
第69章 会不会是诈孕啊
和南谨离得很近, 清淡的雪松味随着风拂面而来,这可能是omega的腺体在彻底休眠前最后两年的释放,可是景澄却仿佛听不懂方才那句话。
景总, 你是不是怀孕了?
你是不是怀孕了?
你怀孕了?
景澄收回视线, 看向自己毫无动静的小腹, 外套和衬衫之间还裹着一件修身的马甲,线条锋利, 严丝合缝地箍着他的腰身,显得身型又单薄又坚韧。可是南谨刚刚说什么?
怀孕了?3个字打通了景澄的任督二脉,将他一个月来的疑问闷堵全然打通。他又回忆起陆辰的信息素, 身体里再次迎接了一次通顺, 想抓住那气味多闻闻。
“南谨。”但景澄也不敢确定, 毕竟beta的受孕率太低, “你去那边的花店,帮我买一束花。”
“怎么忽然要买花?”南谨不解地问。
“买一大束红玫瑰,99朵, 要品质最好的。”景澄已经说不出再多的话,身体和心理都在剧烈动荡。南谨看他这样也不再多问,径直走向广场西侧的花店, 不一会儿捧了一大束热烈鲜艳的红玫瑰回来。
盛放骄阳一般,炙热奔放, 红如鲜血。景澄接过花束将脸埋入其中,长而深地吸着花香,宛如一只久久得不到花蜜的蜂鸟, 在这一刻企图得到拯救和满足。
可是没用。
他再次深呼吸, 花香已然吸入鼻腔,和嗅觉细胞产生反应, 变成信号,大脑也接受了花香的反馈,但内心却生不出一丁点的满足感,甚至更加焦虑。两人肌肤相贴的画面几番闪现,交缠的手臂、相互吸吮的舌头、出汗的背肌……立景大酒店里发生的片段不肯放过他,挤压着他的汗腺。
景澄摸一摸额头,已然薄汗一层,衬衫领口微湿,他再次吸气,氧气混在花香里进出呼吸道,丝毫不能解决他的不安与焦躁。
搞明白了,原来真正让自己舒服的不是玫瑰味香水,而是alpha的信息素。是陆辰的信息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