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和卓夏阳纷纷转身盯向他,然后又扭过头,面对面倒吸了一口凉气。
“完了,肯定就考这篇了。”
“果然,绝对要考这一句。”
“别管了,这篇都背吧,时间来不及了。”
余燃:......
“基于你四次语文小测压错默写,六次数学压偏题型,五次生物压反重点的辉煌战绩,你的预感已经成为避雷针了。”沈迟一面翻着笔记一面进行现场解说。
这话属实是太过伤人,余燃气愤地给了沈迟大腿一拳:“好啊沈迟,你居然不相信我?枉我倾尽毕生绝学教你做题,你居然站他们那边。”
沈迟不背这锅,他笑意盈盈地看向余燃,无奈地反问:“我哪里不相信你了?”
“我可把你说的这篇都背熟了,这是身体力行地在支持你。”
*
晚自习结束。
自行车平稳地在余燃家门口停下,余燃翻身下车,刚掏出钥匙,就听见沈迟站在身后提醒到:“明天可能要下雨,早上只能等公交车了,我提前五分钟喊你。”
“可以啊。”余燃摆摆手,“提前十分钟都行,我下雨天醒得早。”
至于为什么醒得早,原因不可言宣。
握在车把上的手突然捏紧了,沈迟的声音沙哑了一下:“行,记得早点休息,晚安。”
“你也是,晚安。”余燃没发现沈迟的异样,同往常一样道了晚安。
天气预报很准,凌晨四点多的时候,窗外就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余燃很快从睡梦中惊醒,他粗喘着气,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脖子。
雨下得急,屋内的温度也降了下来,现在已经完全不需要空调了。
五点钟,余燃又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后睡意全无,想着今天有考试,就坐在书桌前看了会儿题。
五点二十,大门忽然被敲响。
这个点被敲门无非两种情况,一是有鬼,二是有沈迟。
余燃打开门,毫不意外,是第二种情况。
沈迟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一把深蓝色的雨伞。
“我看你房间的灯是亮的,就猜你已经醒了。”
“这么早?进来吧。”余燃给他让开了位置。
沈迟身上透着微凉的湿气,余燃动着鼻尖嗅了嗅,依稀能闻见夹杂着泥土与植物的雨水气息。
看来在外面待了不短的时间。
沈迟一边换鞋,余燃一边打量着他,眼神忽然瞟见了他裤脚处的一处泥斑,像是被车轮溅起的泥水染上的。
沈迟去了哪儿?
这个疑问几十秒后就被解答了。
沈迟把书包放在椅子上,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了两碗打包好的,热气腾腾的汤面。
“我刚刚去买的,趁热吃吧。”
余燃呆呆地盯着那两碗面,胸口忽然窒闷了一瞬,不是难受,仿佛像是心跳紊乱了一秒。
这一刻好奇妙。余燃想,他突然就很想抱一下沈迟。
但是这样做会不会太矫情了。
余燃抬起视线,目光突然定在了沈迟脸颊一侧,那里有一滴很小很小的水珠,不仔细看完全发现不了,看样子是刚刚溅上去的。
“你别动。”余燃忽然开口。
他感觉自己的反应很奇怪,但是仔细一想又认为很合理,如果有任何理由能解释他现在的行为,尽管荒诞,他都会欣然接受。
余燃抬起手,用拇指慢慢把那一小滴水珠抹匀开来。
沈迟的脸颊有一点凉,但他感觉自己的手指滚烫得要燃烧起来了。
越来越奇怪了。
他倏然收回手,移开目光看向桌上的面:“谢谢,不过下次可以喊我一起去。”
沈迟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不敢回答,怕一开口,那些多到藏不下的情绪就通通暴露了出来。
“行了,吃吧。”余燃一边掀开盖子一边低声说:“你买的,味道肯定很好。”
五点五十,余燃和沈迟准时乘上了公交。
一切都很正常,车上空荡荡的,他们两个是唯二的乘客。
但又很不正常,两人之间的气氛在某一刻变得有些古怪,从刚才开始,谁也没有再说过话。
余燃靠着窗,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滑进耳里,此时此刻他和沈迟紧挨着肩膀。
或许是公交车行驶得太平缓,一股汹涌的困意忽然袭来,余燃渐渐眯起眼,安稳地陷入黑暗。
沈迟的肩窝被打盹的余燃占领了,那毛茸茸又温热的触感一下一下的撩拨着沈迟的思绪。
他淡淡地扫了眼周围,唇抿成了一条线,紧接着他缓慢抬手,轻轻捂住了余燃的耳朵。
雨声被隔绝在温暖的掌心外,余燃微蹙的眉心也渐渐舒展开……
——但隔绝的似乎不止是雨声。
沈迟垂着眼,目光温和平静。他慢慢地眨了一下眼,这一瞬间,周遭的所有都仿佛被按下了慢速键,雨丝在窗外连成了密密的线,似乎欲将两人缠绕在一起。
沈迟的声音微弱到几不可闻,但语气却是万分的郑重:
“余燃,你对我,是不是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喜欢?”
他的声音融进雨声里,很快消散不见,如同一丝细雨洇入干旱的大地,无声无息。
没有人听见,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证实。
但今天是十月七日,车上显示的时间是六点零三分,窗外正下着大雨。
沈迟记得。
会永远记得。
--------------------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细写感情线就会害怕写得矫情,也很害怕写崩。希望写得合格吧,如果之后发现问题可能会修改,因为现在凌晨两点我脑袋有点不清醒呜呜呜。
第35章
“考试开始,请开始答题。”
一班仍旧在旁边的空教室考试,座位也没变,只换了监考老师。
第一场监考语文的是一名年轻男教师,黑瘦黑瘦的,穿着蓝条纹polo衫,发卷之前秦可还偷偷和余燃打赌,说这老师一定是教物理的。
试卷传到了余燃手里,但他第一件事不是写姓名班级,而是翻了个面,瞄了眼后面的默写。
“呵。”余燃冷笑一声,又翻了回去。
尼玛,又没押对。
考场很安静,笔尖摩挲纸面的沙沙声似乎有平静心绪的魔力。
余燃停笔是在十点,此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十分钟,等待结束铃声响起的这段时间最难熬,余燃只能撑着脸颊,望着窗外发呆。
他真的很讨厌下雨,因为这个天气揽括了他所有的不幸。
但现在他猜自己可能转运了。
和沈迟重逢的那天下了雨,搬家的那天也是雨天,还有今天——
一个很好的日子。
余燃的思绪飘散着,等他回过神时,脑袋已经不自觉地换了一个方向。
他支着下颌,视线缠绕上正在写题的沈迟,从头顶看到脚尖,甚至连后脑勺那一小撮翘起的碎发,余燃也仔细观赏了两秒。
他下意识地捻了捻食指,好像有股麻痒沿着指腹爬进了心里,突然就很想挠点什么。
......等一等,他在想什么,现在还在考试啊。
余燃下意识抬眼,和监考老师对上了视线。
有点不妙。
“角落的那个,你一直盯着你右边的男生做什么?人家作文都快被你瞄完了。”监考老师微愠地瞪着余燃。
几乎是下一秒,全班人的目光唰唰地投向余燃,且无一例外,眼神里全是八卦。
还好余燃扭头够快,要不然和沈迟面对面,简直比社死还要痛苦。
余燃还没从尴尬中缓过来,监考老师又点着讲台继续发话:“你别考了,把答题卡交上来。”
太谢谢你了,好人买polo衫必打折。
余燃跟逃似地飞快交卷,一步不停地溜出了考场。
是谁说转运来着?这他妈纯纯就是错觉。
但逃避没有任何用处,只会把社死的战线拉得更长。
交卷铃声响起的时候,余燃觉得这就是在催他命。
但他想好了,卓夏阳问他,他就反问语文考得怎么样,秦可开口,他立马就把前三题答案倒着念,反正到最后谁也别想好过。
至于沈迟问他......
怎么会呢?沈迟怎么可能会在意这种小事,哈哈哈。
“燃哥!”
秦可第一个冲进教室,这纯属意料之中。
他一溜烟跑到余燃跟前,一屁股坐上沈迟的位置,眼睛里写满了牛逼两个大字。
“你老实交代,迟哥唬人的技术是不是跟你学的。”
?
这和他预料的不太一样。
“刚才收卷的时候,那监考老师说你的语文成绩要被取消。”
“哦。”
“但是迟哥帮你把分数捡回来了。”
余燃怔怔地“啊”了一声。
秦可一边说一边感慨地摇头:“当时迟哥一听你成绩作废,立马上前和监考老师解释。”
“他说他考试时背着监考老师找你借了2B铅笔,但他填完答题卡后忘记还给你了,说你盯着他看可能是想要回铅笔改答题卡选项。”
秦可话音刚落,沈迟就走到了座位旁边,他立马起身蹿回了自己座位。
余燃侧坐着,双手搭在膝盖上,仰着脑袋望着沈迟,姿势很乖巧。
上一次沈迟看见他这副模样还是在六年级的时候,余燃打翻了他自己忘了拧盖的保温杯,热水洒了他整张桌面,收好的作业和课本大部分都被浸湿了。
那时候余燃就是这么坐着,眼睛里还噙着泪花,满满都是愧疚。
不过此刻的余燃眼睛没红,耳根红了。
他像是想岔开话题,眼睛滴溜了一圈,问到:“你说的那些,老师真的信了?”
“没信。”沈迟坐了下来,转身和余燃面对面,手腕搭在对方的椅背上。
“那他还没取消我考试成绩。”余燃赶到疑惑。
“我说你是从北城中学转来的,他就信了。”
“……”时至今日,他的名字还是能救他狗命啊。
“不过……”沈迟忽然开口,余燃心里那种不详的预感又猛然袭来。
“你考试时候为什么要盯着我看?”
沈迟的声音像钩子,把余燃的心脏钩得七上八下,他偏眼看着沈迟搭在自己身侧的手腕,后知后觉对方这个姿势好像把他困在了死角处。
想跑也跑不掉。
余燃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沈迟忽然笑了一下,动了动手指,似乎是想把手从余燃臂边的椅背上收回去。
刹那间,余燃却突然抬手,覆在了沈迟的手背上,狠狠制住了他的动作。
“看你长得好看嘛。”余燃挑唇微笑,尖尖的犬齿咬在下唇上,唇角笑得露了梨涡,像蘸了蜜一般。
墨黑的眉眼浓郁如画,形如桃花瓣的眼睛半眯起,透着一种蛊人心魄的魅力。
沈迟的脑海空了一瞬,余燃随即扭转了局势,他的声音掺了几分黏意,韵尾被拉长,送进耳里恍如滴进了蜜,沿着血液淌进了心口。
“沈迟哥长得那么好看?我难道不能看吗?”
余燃说出这句话的那一瞬,他心头忽然一轻,像是有什么沉沉压着的东西终于被挪开了。
余燃觉得自己完蛋了。
他从来没觉得一个男生好看过,但是对着沈迟,他横看竖看,怎么看都觉得他好好看,哪里都好看,连头发丝都干净漂亮。
其实他很久以前就这么觉得了,只是现在才能沉下心,把这种特殊情况拎出来细细琢磨。
他只是有点直男,但他情商可是和智商一样高。
经过他平静慎重的思索过后,余燃得出了那个让他完蛋的结论。
他弯了。
还是朝沈迟弯的。
*
两人最终的拉扯由秦可一刀结束,没办法,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秦可打断了他们:“我还是比较相信燃哥你是为了抄沈迟的答案。”
余燃缓缓地闭了闭眼,低声念了一句:
“秦可。”
“啊?怎么了?”秦可的大眼睛一下下地眨巴着。
“语文试卷选择题前三题是ABB。”
秦可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狰狞,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大声驳斥:“不可能,燃哥你骗我!我不信!我死也不信!”
余燃的奸计没有得逞,但突然,秦可隔壁的卓夏阳却开心地蹦了起来,兴奋地吼了一声:“卧槽!我前三题就选的ABB!我居然全对!”
秦可一听这话,瞬间瘫坐在椅子上,眼睛里失去了光。
“卧槽,老天爷你不如一道雷劈死我吧。”
余燃:……
为了避免乌龙事件持续扩大,余燃只能说出了真相:“啊不,其实我前三题答案是BBA。”
秦可垂死病中惊坐起:“噢耶!我就知道!”
卓夏阳:“……”
卓夏阳:“燃哥,我是有哪个地方得罪你了吗?你为什么给予我希望后又让我绝望。”
沈迟闻言轻笑了一声,手顺着余燃的胳膊往上,捏了一下他的耳垂:“捣蛋鬼。”
“对不起。”余燃拿起沈迟桌上的书挡住卓夏阳悲痛的眼神,脑袋躲进了沈迟胳膊肘里,“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卓夏阳还没□□完,语文课代表就在黑板上写起了正确的选择题答案。
“不是!说好考一门忘一门的呢?”卓夏阳捂住眼睛,“我不看,我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