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淮觉得自己就是个被拿捏的命,只得老老实实地问祁航直道:“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打。”
这个点儿食堂人最多,窗口前面的队伍斜着排了长长好几队,易淮挤在里面,嘴里嘀咕着刚才祁航直和方年年点的菜:“清炒秋葵、水煮鱼片……”
虽然刚才方年年说要请他吃饭,但他没有让女生付钱的习惯,最后还是一并刷了自己的饭卡,方年年给他的那张卡拿都没有拿出来。
等食堂阿姨把三份餐盘放在台面上的时候易淮才意识到了问题,他刚才自告奋勇过来打饭的时候压根没想过一个人要怎么端三个盘子,现在倒好,食堂正处于高峰期,后面乌泱泱全是人,他就算喊祁航直或者方年年也没人听得见。
易淮硬着头皮先端了两个,刚一转身就差点被下一个打饭的同学撞个满怀,好不容易才稳住,他现在非常希望自己其实是一只八爪鱼,不仅手多,而且能灵活地挤压自己从人缝里钻出去。
正在为难之际,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点了点。
易淮转过头,看见祁航直站在他身后低下头看他:“盘子给我。”
“方年年呢?”易淮怕三个人走散,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祁航直听到这话脸色一沉,转身就要走。
“哎哎哎,”易淮连忙叫他,“祁航直、班长……祁哥!”
他喊“祁哥”的时候祁航直终于回了头,抱着胳膊看他:“叫我做什么?”
易淮腾不出手来,只得把下巴朝台面上的餐盘抬了抬:“能不能帮我拿一下那个。”
停了停,又小声说:“求你了。”
祁航直本来是想给他长个教训,看他这个样子,喉结滚了滚,最后还是冷着脸过去帮他端了盘子,顺带又从他手里拿走了另一个。
方年年刚才跟祁航直找到了一张空桌子,她本来想让祁航直坐下等,自己去找易淮,没想到话还没说出来,对方就直接撂下一句:“你在这等着。”
于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这位大外甥去找易淮了。
方年年真的不明白那些女生到底喜欢祁航直什么,这小子一点儿都不善解人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易淮有好感,祁航直非但不帮她创造机会,还处处给她添堵。
等易淮和祁航直回来以后,她给每个人分了一双筷子,又从易淮手里接过了自己的饭卡。
易淮本来想坐方年年旁边的,但记起祁航直那个凶神恶煞的样子,怕他以为自己又在打他小姨的主意,便主动跟他坐在了一起。
祁航直瞥了他一眼,觉得他这回表现得还行,脸色缓和了几分。
“你们今天实验做得怎么样?”方年年望着斜对面的易淮问。
易淮想了想:“……感觉自己变年轻了。”
方年年愣了一下:“为什么?”
易淮指了指祁航直:“因为他说我是小学生。”
方年年笑了起来:“你是小学生,那他是什么?”
“他是祁学长呗。”易淮一边说着,一边模仿今天学妹来找祁航直时的样子,先把自己惹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祁航直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
易淮立马正襟危坐,同时补救道:“……不过班长确实挺有学长的样子的,是吧。”
是那种冰山学长,连搭理都不带搭理别人的。
祁航直放下筷子,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说:“那你以后也可以叫我学长。”
易淮:“……”
他错了,不该给自己挖坑的。
化学实验比赛只有一周的准备时间,这期间易淮还要去参加合唱的排练,祁航直有主角光环护体,当然跟没事儿人一样,他作为一个唱歌跑调的学渣就比较痛苦了。
易淮在看实验手册的时候还在哼合唱的曲目,程柯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有点儿精神分裂啊?”
“哟,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易淮没精打采地说。
程柯试图安慰他一下:“其实唱歌跑调是能治好的,你总不可能唱什么都跑调吧,你回忆一下你不跑调的歌是怎么唱的。”
易淮觉得程柯的样子就像在安慰一个得了绝症的病患:“好像没有那种歌。”
程柯努力启发他:“生日歌呢?生日歌你从小唱到现在,应该不会跑调吧。”
“我过生日不唱生日歌。”易淮说。
程柯“哦”了一声,注意力又被另一个问题吸引了:“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过生日呢,咱们应该是一年的吧,你几月份?”
易淮不知道自己穿成的这个原主生日是什么时候,于是把自己原本的生日告诉了程柯。程柯惊讶道:“那不就是这个月吗?这都快月底了,你生日不会已经过了吧。”
“没有,是明天。”易淮说。
他说得很是轻描淡写,因为打心里不太愿意过生日,一是习惯了,小时候他爸工作忙,他妈也不怎么管他,很少有人记得他的生日,二是一过生日就会想起易正臣那次带他去游乐场看烟花的事儿,人都有自我保护机制,他不想太频繁地想到那个人。
程柯不知道这些,兴致勃勃地说:“那要不明天我们晚上出去吃饭吧,再叫上班长和廖正一,你不是跟他们关系很好吗?我们去吃火锅,到时候给你举个灯牌唱生日歌。”
易淮连忙摆手:“别别别,我特怕那种场面,能让我尴尬到明年。”
“这就尴尬啊?我还能想到让你更尴尬的,”程柯一本正经地给易淮描述,“比如在班群里发‘今天是易校霸的生日,祝他生日快乐并转发到五个群,易校霸就会暗中保护你一周’。”
现在比起生日怎么过,易淮更想赶快把眼下这些破事给应付过去,他觉得非常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作为一个炮灰还有这么多任务要做呢?
不过好在祁航直效率还是很高的,第二天易淮就看见这位大学霸在化学课前把实验设计的初稿交给了老师,他不知道内容具体是什么,祁航直没跟他说,他也懒得管,反正是他的脑子想不出来的内容就对了。
这天祁航直在晚自习之前叫易淮去实验室,看他出去的时候拖拖拉拉地在走廊上张望,便问:“要找谁?”
“文老师,”易淮看了看手表,“快上晚自习了,我跟她请个假。”
祁航直漫不经心道:“现在这么乖了?”
然后又说:“不用,我跟她说过,这段时间有空就带你去做实验,她看见你不在就知道了。”
易淮的脑子转得飞快:“也就是说这周我只要跟你在一块儿,做什么都行?”
“你还想做什么?”祁航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特地加重了那个“做”字。
易淮没听出对方的弦外之音,还在自顾自地嘀咕:“那我是不是能去实验室打游戏了……”
这显然不是祁航直想听到的答案,他言简意赅地拒绝了:“不能。”
“为什么不能啊?班主任又不去。”易淮很不理解。
祁航直云淡风轻地说:“因为我人品不好,会打小报告。”
那你的人品确实是挺不好的。易淮默默地打消了摸鱼的念头,乖乖地跟着祁航直下楼。
他们经过了夜色下的操场,树上的叶子被风一吹都落了下来,沙沙的声音像是下雨,易淮伸了个懒腰,心想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从这本书里出去,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了,他总不至于留在这过年吧。
晚上的实验楼空无一人,祁航直走在易淮前面,单手推开大门,从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了化一的钥匙。
化一门板上的玻璃透出亮光,易淮惊讶地发现实验室里是开着灯的,他迟疑着问祁航直:“里面是不是有人啊,要不我们待会儿再进去?”
祁航直握着钥匙,好笑地看着他:“有人你紧张什么,你又不是来偷情的。”
易淮被“偷情”两个字噎了一下,没想到小班长一个好学生,思想还挺复杂。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张口就说:“那、那万一里面有人在偷情呢?”
祁航直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扬了扬眉之后语气松散地解释道:“里面没人,开着灯是因为我去班上找你之前来过。”
他从从容容地开门,边开边说:“不过我建议你最好不要选在这偷情,有钥匙的人多,不安全。”
易淮觉得非常邪门,为什么现在事情演变成了他跟祁航直站在没人的实验楼里讨论偷情?这是死对头该讨论的话题吗?
祁航直看到他一脸纠结的表情,嘴角轻轻勾起来一点,目光中含着几分揶揄味道:“怎么,在想哪里安全?”
易淮回过神来,耳朵有点红:“我没想这个。”
祁航直的眼光掠过了易淮耳垂上的小痣,轻描淡写地又加了一句:“不过如果你喜欢刺激,也不是不可以考虑这里。”
易淮的耳朵更红了,他一句话也没说,抿着嘴迈进了实验室,看见上回他跟祁航直用的那张实验台上已经摆好了一套组装完成的实验器材,器材的结构看起来有些复杂,就像一座用化学仪器搭建起来的城堡,前后两面被玻璃隔板围了起来,器材的起点有一个坚固的机械开关。
更显眼的是器材终点放着一朵鲜红的玫瑰,玫瑰花里面埋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是整套器材的终点。
看来祁航直叫他之前是捣鼓这个去了。
“这是我们要做的实验吗?”易淮问。
祁航直点点头,走过去检查了一遍,确认没问题之后从实验台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易淮看清那是一把黑色的手枪,他瑟缩了一下,不是,这也太离谱了吧,且不说这玩意儿是从哪儿弄来的,祁航直难道要这么突兀地结果了他?
这作者真是越写越粗犷了。
“准备好了么?”祁航直淡淡地问。
“准、准备什么?”易淮试图拖延一下时间,他紧张地往门边看,开始思考自己跑过去需要几秒钟,在这几秒钟内祁航直能不能瞄准他。
祁航直用食指指腹捻了捻扳机,看起来不准备跟他往下废话,只是简简单单地命令道:“把灯关了。”
不是,杀人放火还关灯啊,不怕看不清吗?
易淮咽了口口水,缓缓挪到开关的位置,“啪”一声按下了开关,实验室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他缩回手以后拔腿就要跑,突然听见了什么东西转动的声音。
忽然间易淮反应过来了,那把枪是假的,里面装的是塑料子弹。
祁航直要打的也不是他,是器材的开关。
易淮脚步一顿,转过身看了过去。
祁航直垂下手将枪压在桌上,低下头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实验装置,开关转动的一刹那推动了一枚玻璃珠,玻璃珠挤压滴管,一滴液体落下去,一簇火花顺着化学器材的连接处一路烧过去,来到尽头的时候点燃了一根泛着银光的金属条,金属条掉进玫瑰,不过短短片刻便在黑暗中炸开了一片火树银花,玫瑰在火焰中燃烧,花瓣殷红,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易淮怔怔地望着面前的景象,脑海中浮起的是那年生日易正臣带他去游乐场看烟花的景象。
祁航直抬起头,英俊的面容被火光照亮。
他用漆黑的眼眸看向易淮,张开了轮廓分明的嘴唇,说出了让易淮最意想不到的四个字。
“生日快乐。”
第47章 是我对你主动
如果祁航直不说,易淮都快要忘了今天自己过生日,他愣愣地看着对方,直到烟火寂灭下来,实验室重归黑暗,才喉咙干涩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同桌说的。”祁航直说。
易淮想起程柯那个举灯牌唱生日歌的火锅局就头皮发炸,赶紧问祁航直道:“他还告诉谁了?”
“只告诉我了。”祁航直开口的时候神色有些不自然,不过实验室没开灯,易淮也看不出来。
程柯确实是想给易淮攒个局的,他第一个找的就是祁航直,但祁航直却没让他对别人说。
易淮松了口气:“那就行。”
祁航直没说话,他确实是有私心,想让易淮在五中过的第一个生日只有他参与。
易淮意识到祁航直在盯着自己看,带着侵略性的目光让他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空气变得有些异样,他觉得祁航直似乎想要走过来。
一时间万籁俱寂,唯独窗外有遥远的风声,树影斑斑驳驳地摇晃,落到墙上的化学家画像上。
易淮咳嗽一声,有些慌张地伸手按下了电灯的开关。
电流经过灯管,光亮在下一秒充满了实验室,祁航直回过神来,看到易淮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就好像刚才手足无措小心翼翼的那一面不曾存在过。
“你这个实验挺牛逼的,”易淮想起了什么,“不是说铝热反应危险,老师不给过吗?”
他对实验手册上的那幅插图印象深刻,所以也记住了这个实验。
祁航直“嗯”一声:“所以我加了隔板,而且答应了化学老师一个条件。”
易淮好奇地问:“什么条件啊?”
“比赛拿第一名。”祁航直轻描淡写地说。
易淮呆了呆:“那、那要是拿不了呢?”
祁航直眉毛一挑:“对我这么没信心?”
接着又说:“要是拿不了,我就要辅导你期中考试化学考到八十。”
易淮差点跳起来:“不是,你怎么还拿我打赌呢?”
“易淮同学,”祁航直抱起了胳膊,“你说这个条件,是为难你还是为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