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淮顿了一下,仔细一想好像确实祁航直要比他更为难。
祁航直没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而是看着他若有所思地说:“你生日挺小的,现在才正式满十七。”
“说得你比我大多少似的。”易淮嘀咕道。
祁航直点了点头:“确实没大多少,也就不到半年,不过叫我一声哥哥也没委屈你。”
易淮跟祁航直是第二节 晚自习上到一半的时候回班的,别人或许没看出什么来,程柯却觉得易淮的表情有些恍惚。
他没等下课就迫不及待地问易淮道:“哎,班长跟你去实验室做什么了?”
“去实验室还能做什么,做实验呗。”易淮说。
“我还以为他会趁这时候祝你生日快乐呢……”程柯忽然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收了声。
易淮瞥了他一眼:“行了,我都知道了,不就是你去跟他说的吗。”
“那他送你什么没?”程柯两眼放光地问。
易淮迟疑了一下:“……烟花。”
“烟花?”程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了,“你说班长带你去实验室放烟花了?这么浪漫的吗?”
虽然易淮心里不得不承认祁航直的玫瑰烟花确实还挺有气氛的,但嘴上还是不服软:“哎,是不是祁航直做什么你们都夸啊,如果今天他在实验室摔了个杯子,你是不是也得说浪漫?”
没想到程柯居然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严肃地说:“难道不是吗?摔烧杯博你一笑,不浪漫吗?”
易淮彻底没话说了,真不愧是祁航直当主角的小说,祁航直坐在这教室里当学霸都屈才了,他应该去立个教派,说不定明天就称霸世界了。
因为五中的基础设施在远川市的中学里数一数二,所以化学实验比赛就在他们的礼堂举办,到了比赛那天,易淮跟着祁航直卡着报到时间过去,沿着外侧的楼梯走到后台签到,然后领了挂牌去候场区候场。
他们在后台看到了不少其他学校的参赛选手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人家一般组里的两个人都是互帮互助的,这会儿基本都在对流程,易淮一路看下来,发现好像只有他和祁航直是水平相差悬殊的组合,他别说跟祁航直对流程了,到现在连他们的实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都弄不明白,就知道最后是个铝热反应。
说起来祁航直一个人就能迅速搞定那套高难度的连锁反应装置,他也就是假模假式地验验气密性再打磨打磨镁条,最后祁航直看他太闲了,怕在合理分工这一项上扣分,又给他加了个递枪的任务,易淮每次递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特别像港片里大哥的小弟。
廖正一去看过他们练习,听易淮这么说的时候摇了摇头:“不对,你是要当大哥的男人。”
易淮没发现这句话还有另一种断句方式,单纯地以为廖正一是在夸他。
祁航直和易淮到了之后没多久,他们的化学老师就过来了,一巴掌拍在易淮肩上:“主场作战,可别紧张啊。”
“您放心,我就是给班长打个没技术含量的下手,紧张了也不影响。”易淮嘻嘻哈哈道。
“那行,那我就去观众席坐着了,期待你们的精彩表演,别忘了答应我要拿第一的啊。”化学老师说。
他走了以后,祁航直抬眼打量一下周围的几组参赛选手,目光又在易淮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含了点揶揄的笑意。
易淮能看明白他的意思:“你是不是羡慕他们的助手都比我强啊?”
祁航直气定神闲地清点实验器材,一边摆弄一边说:“这可不是我说的。”
易淮提醒他:“不过也没办法,谁让你当时主动要跟我搭档呢。”
祁航直忍着笑说:“嗯,是我对你主动的,我主动捡了条小狗儿。”
易淮叹了口气:“你说你怎么不捡个好的呢?”
“好的别人不扔。”祁航直轻描淡写道。
第48章 坐我腿上
易淮在暗戳戳跟祁航直打嘴仗这件事上基本是屡战屡败,他一般奉行说不过就拉倒的原则,反正还有无数个下次。
实验装置是要待会儿上台现场组装的,离他们上场还有一段时间,祁航直清点完器材就找了把椅子懒洋洋地坐下了,易淮也想坐,然而他们这桌只有那一把椅子,可能另一把被其他学校来得早的参赛选手给拿走了。
祁航直从上到下地打量易淮一番:“没地儿坐了?”
易淮还以为他要大发善心把椅子让给自己,立马点了点头。
“那你站着吧,”祁航直顿了顿,放轻了声音,“或者坐我腿上。”
易淮哪怕坐废液桶都不愿意坐祁航直,他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太沉了。”
“有多沉?”祁航直问。
易淮往夸张里说:“能把你给坐塌。”
祁航直看了两眼易淮校服下面瘦削的肩背和紧绷的腰线,停了一会儿之后轻描淡写道:“那你可以试试。”
易淮不知为什么,觉得祁航直刚才那个眼神,是真的想把自己拽过去试试。
他原本是不紧张的,反正万事有祁航直,然而随着陆续有选手下场进到后台,不少人都在议论今天评委特别严格,有一点儿失误都要扣分,他想起自己这个水平,顿时有些忧虑。
过了不久易淮旁边那桌的选手就退场回来收拾东西了,他们说话的声音特别大,让易淮听了个一清二楚——
“就我们前一组,实验中学的嘛,他们搞了个加强版法老之蛇,结果第二回 倒酒精的时候手快了,之前的还没完全熄灭,这一下直接烧起来了,那个火窜的,差点给那人把手废了,评委脸全黑了……”
“对对对,我还听见他们说后面凡是有搞这种带火花的实验,一律严格观察,让工作人员带灭火器在旁边看着,一旦出岔子就紧急叫停!”
坐在桌子上的易淮咽了口口水,用鞋蹬了一下祁航直的椅子腿。
祁航直抬眸看他。
“你听见他们说的了吗?”易淮紧张地问。
祁航直点点头,端详了一下易淮,戏谑道:“打架都不怕,还怕火窜起来?”
易淮觉得祁航直没了解到位:“不是,这跟打架差大了,打架最坏的结果不就是我进医院对方进派出所吗,你这要是火窜起来,咱们不就拿不了第一了。”
“拿不了就拿不了。”祁航直说得很随意。
易淮闻言控制不住自己又踢了祁航直的凳子一下,拿不了第一他可就得把化学考到八十了,虽说辅导的重任落在祁航直肩上,但他可不信化学老师会惩罚自己的得意门生,最后挨刀的肯定还是他。
然而下一秒他就意识到自己刚才踢对方凳子踢得太用力了,赶紧收回了腿,对祁航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祁航直扬了扬眉:“踹歪了是吧,原本想踹我身上的。”
易淮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哪儿敢呢,我就是觉得你都答应化学老师了,还是得做到,是不是。”
祁航直没接他的话,但还是又检查了一遍实验器材,易淮也有样学样地跟着上手,结果不小心把用报纸包着的那支玫瑰花用阻燃隔板压了一下。
他正想掀开报纸看看,而这时候工作人员扯着嗓子来喊人了:“五中组,五中组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易淮答应一声,顾不得玫瑰花,迅速地把器材一样样放进了箱子里,抱着朝前台的方向走过去,听到祁航直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登台的时候易淮还没走出幕布的遮挡区就看清了台下黑压压的观众,第一排的评委正紧皱眉头在纸上勾画着什么,大概是在给上一组打分。
他抱在器材箱上的手指蜷了一下,突然感觉到头发被人揉了一把。
祁航直沉稳清朗的声音从他耳后传来:“不紧张,小狗儿。”
舞台正中放了一张实验桌,跟他们平时练习用的一样,易淮把器材放到桌上,祁航直拿起麦克风,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各位评委、老师和同学,大家好……”
虽然易淮深信祁航直能凭借优越的长相和学神的气质征服一众评委,然而在祁航直介绍他们的实验内容时,他确确实实地看见坐在第一排中间靠右的那个老头儿皱了一下眉毛,扬手叫来工作人员说了句什么,接着就有人拿着灭火器站到了离他们一米远的地方。
这显然是个会给参赛选手带来心理压力的行为,因为易淮已经听见场下响起了一些窃窃私语,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在议论他们到点火那步会不会被叫停。
祁航直倒是很有大将风范,波澜不惊地介绍完以后便放下了麦克风,俯身组装实验器材。
易淮也按照自己的分工开始忙活,忽然他看到祁航直拆玫瑰花的报纸包装时手顿了一下。
“没事儿吧?那花好像被我压了。”易淮小心翼翼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祁航直没看他,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剪掉花茎之后伸手拿了一张滤纸,折成纸筒撑开玫瑰放了进去。
易淮这才发现那朵花刚才被压得花瓣都朝四面八方散开了,根本盛不了药品,幸好祁航直反应快,不然他俩在台上卡壳,肯定会被扣分。
虽然有这个小插曲,但祁航直还是在两三分钟内组装好了实验器材,他把掌心朝易淮一摊,易淮便将枪放了上去。
祁航直开枪的时候易淮毫不意外地听到了场下女生的尖叫,他怀疑小班长就是想趁这个机会耍帅。
开关启动之后实验装置开始按部就班地运行,火花腾起的一瞬间易淮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他观察着祁航直的脸色来判断实验进行得是否顺利。
好在一切看起来都还顺利,前面的几个连锁反应都完美地发生了,就在火快要烧到金属条上的时候,易淮感觉到祁航直的指关节在桌下抵住了自己的大腿。
对方的声音压得很低:“你是不是没打磨镁条?”
第49章 先搞到手
易淮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他好像还真忘了这事儿了。
“怎么办……”易淮开口的时候有些六神无主,之前练习的时候化学老师特地给他强调过打磨镁条的重要性,说不打磨可能烧不起来。
易淮知道这样的情况下祁航直也是不完全有把握的,因为对方虽然仍旧面不改色,但手的确紧了紧,他能感觉到一股力道传到了自己腿上。
最后的铝热反应可以说是他们实验的压轴部分,如果镁条点不燃哑了火,可想而知台下的评委和观众会是什么反应。
易淮僵硬地站在原地,心脏咚咚地跳了起来。
为了应对突发状况,实验台的抽屉里准备了一些常用的补充药品,祁航直低垂眉眼迅速地扫了一遍,几秒钟之内,易淮听到他松了口气的声音。
一瓶镁粉被祁航直取出来,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还记得实验规范,叠了一个纸槽伸进瓶内取药品。
镁粉像雪纷纷扬扬地飘散,落入玫瑰花中,下一秒金属条带着火焰掉下去,祁航直在桌下捉住易淮的手腕,牵着他向后退了一步。
一刹那间烟火飞溅,昏暗的礼堂被火树银花所照亮,易淮看到嫣红的玫瑰在火光中颤动,淡淡的化学药品味道弥漫开来。
实验成功了。
祁航直的手还攥在他的手腕上,触感干燥而暖热,易淮转过脸望向祁航直英挺的轮廓,觉得铝热反应末尾余下的那一点焰火好像烧到了他的神经末梢。
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程柯看着易淮手边那个金灿灿的奖杯,问他道:“那个镁粉下雪是班长设计的吧,太有意境了,最后评委都说你们这个实验是最有美感的,得第一当之无愧。”
易淮看了一眼坐他对面的祁航直,半开玩笑道:“班长,要告诉他真话吗?”
廖正一迫不及待地插嘴:“我能看出来那个是临场发挥,镁粉是祁狗从台上现找的,是吧。”
其实连临场发挥都不算,更准确的说法是惊险救场,易淮老老实实地交代:“是现找的,因为我忘打磨镁条了,班长怕它烧不起来。”
廖正一“操”了一声:“得,祁狗这回可牛逼大发了,丰功伟绩得再加一笔,带着做铝热不打磨镁条的小队友勇夺实验比赛第一名。”
吃完饭以后祁航直跟易淮去文赫办公室送奖杯,文赫正坐在椅子上备课,看见他们以后把椅子转过来道:“挺厉害啊你们,我听化学老师说咱们班搞了个噼里啪啦的实验,一边还有人拿灭火器伺候着,结果最后还得第一了。”
她用的是揶揄的口吻,但没有什么责备的意思,干了这么多年班主任,文赫知道这种比赛想拿好看的名次必定得出奇出新,更何况有祁航直在,这孩子有分寸,捅不出幺蛾子,她放心。
文赫接过奖杯看了看便摆到了旁边的展示柜里,她又对祁航直说:“接下来还有个合唱比赛,之后可就是期中考试了,你回去提醒着点儿咱班同学,别这个月活动多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作业都好好做,该复习复习,该预习预习,别到时候一考试直接现原形,给领航班丢人。”
顿了顿,她又轻描淡写地说:“上次我们开会,校领导说可能会在这次期中考之后试行一下领航班流动管理,具体的标准还没出来,但退步大或者水平差的可能就待不下去了。”
祁航直“嗯”了一声,易淮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对方的目光似乎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
如果真的要落实领航班流动管理制度,那他肯定是第一个待不下去的,明明这样可以离祁航直远远的,让他更安全,但易淮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