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看了半天,见沈承安往地上呕了口血,还死死地护着身下的人,顿时皱紧了眉头。
男人喊了一声:“停手吧,别打了。”
抡着棍子的人才终于停了手,男人嫌恶地看了眼沈承安,说:“把他们一起带走,把这洋杂种打死了我们不好交差。”
男人便没再执意要处理盛霜序,只叫人夺走了他的背包,口袋里的手机也被翻了出来,好在屏幕已经熄灭了,电话也没持续打,便没被发现他按过紧急呼救,那人直接把他的手机丢到地上,一脚踩烂,二人就被五花大绑地塞进了汽车的后座上。
盛霜序只有手受了伤,惊吓过度之后精神高度紧绷,脑袋相当清醒,而沈承安就受苦得多,他受了一下午的冻,又挨了顿毒打,刚一坐在座位上,就虚软地倒在了盛霜序肩膀上,脸颊滚烫,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盛霜序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焦急得很,直怕他这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但他们的嘴巴也被裹了条胶布,他想问问沈承安的情况,此时都说不出话来。
开车的人一路都没说话,副驾的男人也不说话,只摆弄着他的手枪,整个车内都弥漫着诡异的沉默,盛霜序看着窗外高速闪过的建筑,大气都不敢喘。
等到天蒙蒙亮的的时候,盛霜序依旧因恐惧和紧张精神得很,开入了一片荒地中时,汽车才终于停了下来,沈承安依旧晕晕乎乎地枕着盛霜序的肩膀,随着刹车的动作猛地往前一倒,差点一头戳到前方的靠背去。
沈承安这才艰难地张开了眼睛,他的脸色很不好,几乎白的没了血色,他虚弱地向盛霜序身边凑了凑,温顺地用额头抵了抵盛霜序的脸颊。
在这种时刻,盛霜序也情不自禁地垂下了脸,压住了沈承安的发旋。
他们真的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这种地方了吗?盛霜序想,果然沈承安总会给他带来各种灾祸,这下连沈承安自己都要被搭进去了。
前一刻盛霜序还恨沈承安入骨,边吵架边恨不得再也不见他,下一秒俩人就变得相依为命,开始抱团取暖,真是何等讽刺。
盛霜序根本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心中只觉得绝望。
跟着这辆车的汽车也相继停下,围攻他们的人也陆续走了出来,将盛霜序与沈承安从车上拖下,拽着他们往荒地深处走。
这片土地已生长了许多低矮而杂乱的野草,还有不少垃圾,半截塑料袋被埋进土里,剩下露在空中的,就随着风缓慢地飘动。
他们往前走了一会儿,便在破旧的建筑前停住脚步,盛霜序听见涓涓的水声由远及近,抬头看了眼,大门上方的牌匾断了一截不知去向,还悬在上面的就只剩下“造纸厂”三个字,这建筑墙壁破损、门窗也掉了漆,显然是已经很久没维修过的废弃工厂,工厂背靠着一条河流,正源源不断地流淌着。
盛霜序和沈承安就被直接关进工厂的里间中,关押他们的房间狭窄拥挤,门被加固过,看守就守在门口。
只有门正对着的墙壁上有一扇小窗,窗边铁质的栏杆早已锈满,窗外就是流淌的河水,盛霜序靠在墙边,流水声听得很清楚。
外面的人应该很自信他们跑不了,这小房间也容不下第三个人坐进来,他们便就锁了门,没有派人进来面对面地看守。
说话声隐隐约约从外面传了进来。
工厂内部全是堆积的灰尘,盛霜序坐在地上后,只动了动脚,就震得尘土乱飞,眼镜都蒙了层厚厚的灰。
沈承安神智倒还算清醒,他侧过脸盯着盛霜序看了看,就硬忍着背上的疼痛,艰难地弯下腰,把嘴上的胶布凑到盛霜序手边。
湿热的呼吸喷洒在盛霜序的掌心,沈承安缓慢地挪动了下身体,用鼻尖拱了拱盛霜序的手指。
作者有话说:
从这章开始正式虐攻了
第83章 工厂(中)
盛霜序很快就明白了,沈承安这是要他把自己嘴上的胶布给扯下来。
盛霜序有只手被打了一棍,使不上力气,那绑手的绳子又勒得太紧,勒得他血液不畅通,整只手又麻又僵又冷,光是弯起手指,就废了好大的力气。
盛霜序艰难地勾起手指,指甲刮住胶布的边缘,一点点往里抠,他的手指没有力气,只能试图把抠开的边角捻进两指之间。
期间滑落了好几回,他才终于把胶布逐渐从沈承安嘴上扯了下来。
胶布在盛霜序手指粘成一团,甩都甩不开。
沈承安用手臂撑住地面,费力直起身子,靠近盛霜序身边。
他转过头,附在盛霜序耳边轻声说:“老师,你会游泳吗?”
沈承安的嗓子很哑,只能虚弱地挤出几道气音。
盛霜序一愣,顿时想起了工厂后的那条湍急的河水。
沈承安想从上头的窗户跳出去。
盛霜序会游泳,但他并不确定那窗子的铁栏杆能不能掰开,便先点了点头。
恰在此时,门板后传来钥匙插进锁扣的声音,沈承安猛地一躺倒,这屋子太窄,他伸不开腿,两条长腿就蜷缩在胸前,头枕在盛霜序大腿上,脸也紧紧埋进了盛霜序的小腹处。
盛霜序背着手,把胶带藏进身后。
沈承安发了高烧,明明隔着一层裤子,他脸部的温度却几乎要把盛霜序的皮肤灼烧。
推门进来的人见沈承安倒在盛霜序腿上瑟瑟发抖,便并没有再走近。
那人进来踹了踹沈承安的肩膀,问:“你们要去厕所吗?”
沈承安没说话。
随着他的开门,门外人交谈的声音更加清晰地涌了进来。
一人说:“钱什么时候能打过来?”
又一人说:“那女人说还得筹,叫我们宽限宽限。”
“哼,老外都一个个鬼精得很,”那男的说,“你回复那洋娘们,宽限一天,我们就砍她儿子一根手指。”
盛霜序听得心惊胆战,他摇摇头,示意自己不去。
盛霜序本以为是沈承安家里的仇家,但听他们这样说,仿佛又不太像,这群绑匪更像是为了勒索钱财而绑架。
盛霜序不去厕所,沈承安又装了一副昏迷的模样,那人也不多做停留,屋门便砰地一声又合上了,门板直撞得门框嗡嗡打颤,门锁转动的声音再度响起,外头人的说话声便又开始不真切起来。
沈承安想要坐起身,但他的手臂已因病症不大使得上力气了,他才支起身子,往上抬了一点,手臂一软,便又重重跌落,他的呼吸越来越重,胸部剧烈地上下起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气喘吁吁地坐起身,人靠在墙壁上,下颚又搭到了盛霜序的颈窝处。
沈承安全身的体重便都压在盛霜序的肩头,压得盛霜序肩膀有些酸痛。
沈承安说:“老师,你……你头靠我近一些。”
盛霜序歪过头,沈承安便用嘴叼住了盛霜序耳边的眼镜腿,他滚烫的的舌头舔过盛霜序的耳廓,往上勾起舌尖,湿润柔软的触感布满整只耳朵,引得盛霜序一个激灵。
沈承安意识到他要躲,赶忙说:“不要躲。”
盛霜序不知道他此举为何,但都到了这时候,沈承安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疯,便硬着头皮让他舔舐自己的耳侧。
沈承安的舌尖终于勾到了眼镜腿。
他的头往侧边一动,把眼镜腿勾起,逐渐含进嘴里,再猛地一甩头,直接把盛霜序的眼镜给拽了下来。
盛霜序眼前瞬间一片模糊。
他的度数很高,眼镜一摘,便连近在咫尺的沈承安的脸都看不清了。
盛霜序说不了话,只能顺着模糊的方向,诧异地瞪着沈承安。
沈承安叼着眼镜,往地上一吐,眼镜啪嗒一声落到他手边,镜片顿时甩出了道裂纹。
盛霜序的眼镜是最便宜的眼镜,故而质量也不怎么好,沈承安抓住眼镜腿,使力往身后的墙壁磕了又磕,终于把眼镜的其中一只镜片磕碎,他大拇指往镜框里一捅,徒手掰出一块碎镜片。
沈承安的手指瞬间被碎渣割破,鲜血直流,但他已管不了那么多,抓着碎镜片磨自己手上的绳子,等到绳索被他割断时,他的手指已被扎满了细小的伤口,整只手看着血肉淋漓。
沈承安的手能自由活动,又有镜片可以切割,他很快就解开了盛霜序手上的绳子。
盛霜序的两只白皙的手腕被捆出了青紫的勒痕,随着血液逐渐流转,盛霜序受伤的那只手痛觉恢复,虽然一触即痛,但至少有了活动的力气。
盛霜序也把嘴上的胶布撕了下来。
沈承安压低嗓子说:“老师,那窗子的栏杆已经被铁锈蛀得很坏了,你踩在我肩膀上,掰一下试试。”
“我发烧了,手有些用不上力气。”
盛霜序被绑了太久,腿都是软的,但他好歹人没生病,可以试着做些力气活。
他便小心翼翼地踩在了沈承安的肩膀上。
沈承安之前被木棍殴打过肩背,盛霜序脚踩上去的时候,正压中他伤口,直逼得他疼得倒吸了口冷气。
盛霜序听他吃痛,下意识想要收回脚,就被沈承安抓住了脚腕。
沈承安苍白的额头上接连不断地往下淌冷汗,冷汗已湿透了他的睡衣,勾勒出健硕的肌肉,和不断起伏的胸膛。
沈承安咬牙说:“你只管往上踩,能逃出去的话,这点痛不算什么。”
盛霜序咬咬牙,就踩着他去够窗边的栏杆,沈承安的体温隔着鞋底钻进他脚心,烫得他全身发慌。
他好害怕,沈承安的体温叫他害怕,现在这紧张的环境叫他害怕——可他这时候最不能害怕,他要冷静下来,爬过那个窗户,再伸手把沈承安拽上来。
门外人说话的声音一直没断过,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就像直接往盛霜序心脏上砸。
他抓住了生锈的铁栏杆。
外面的风混杂着铁锈的腥味扑面而来。
这窗子是通风口,没装玻璃,中间就只装了一道栏杆,他们只要卸下这铁栏杆,就能从窗口钻出去。
或许是靠着河流太过湿润的缘故,这栏杆锈得很厉害,原本连接窗框的螺钉已经锈坏了,盛霜序用力一掰,扭曲的螺钉直接断裂,栏杆便从窗框上脱落下来。
盛霜序刚将整块栏杆拿到手中,正不知怎么处理,钥匙插入门锁的声音忽地响起。
门外的男人边开锁边说:“我说沈公子,你醒了吗?”
第84章 工厂(下)
盛霜序大惊失色,登时腿脚发软,险些从沈承安肩膀上摔下去,沈承安猛地抓住他的脚腕,咬牙道:“老师,你快走!”
盛霜序顾不上太多,他将手里的铁栏杆横着塞出窗户,铁块扑通一声落了水,声音隔着墙壁钝钝地传了过来。
在极度的恐惧中,盛霜序的力气猛地爆发出来,他双手撑住窗沿,踩住沈承安的背直接爬了上去,他一条腿跨在窗外,赶忙伸手去抓沈承安。
门锁转动了一半,窸窸窣窣声音越来越大,沈承安站起身,哑着喉咙说:“……你快走。”
盛霜序全身止不住地发抖,他的手在半空中挥了挥,想去抓沈承安的肩膀。
之前的恩怨暂且不论,盛霜序骨子里的善良与责任心不允许他抛下沈承安不管。
一码事归一码,他不能看着沈承安为了他死在这里。
随着门锁的转动声越来越大,盛霜序止不住慌张地去看即将要被推开的门,眼睛在门与沈承安之间游移,骂道:“你发什么疯?我拉你上去!”
沈承安却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前,他转过身,后背重重地抵住门板,压低声音说:“老师,他们为了钱,是不会杀我的……你不一样,你快点走。”
外头推不开门,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门板发出几声钝钝的敲击声,沈承安肌肉鼓起,竭力地挡住不住颤动的门板,人也跟着一起颤抖,他脸色白的吓人,病症使得他已是强弩之末,他气若游丝地说:“我就算跑也跑不动的,我马上就顶不住了,你快些……快些出去报警……”
沈承安的判断是对的,盛霜序不是该犹豫的时候。
盛霜序心中五味陈杂,他只能硬着头皮从窗口翻了出去,从高处直接跳进了河中。
他要快些离开这里,只有他跑得越快,才能越快地把沈承安救出来。
盛霜序随着重力一头扎进冰冷的河水中,现在的季节还不算暖和,河水瞬间冰住了他的皮肤,寒冷一点点渗入盛霜序的骨髓,冻得他全身发痛、继而逐渐麻木僵硬,身上的衣服也都吸满了水,坠着他往下落。
盛霜序直接从高处摔下来,水又这样冷,他在河底挣扎了许久,才终于抬起僵硬的胳膊,慢慢往上游。
盛霜序爬上岸后,也不知该去哪,就一股脑地往远离工厂的方向跑,不知为何,工厂里的人并没有出来追他,他跑着跑着,很快就看到了公路。
一辆又一辆的警车极速从马路上驶过,疲惫这时才仿佛从盛霜序体内唤醒,他累得再也走不动一步,只能伸出手臂不住地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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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承安瘫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墙才勉强支撑住身体,他全身都钻心的疼,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了,眼前一片血红。
气急败坏的男人手持一支木棍,重重地落在沈承安头上,打得沈承安当即翻到在地,血殷殷地从后脑淌了出来,浸湿了整片水泥地。
男人泄愤过后,才抬脚踢了踢沈承安的脸,这下沾了一脚尖的血,沈承安已是失去了意识,他一动不动,呼吸几乎微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