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祈祷沈承安不要再找到他,让他能平静地生活下去。
他不想与沈承安有任何牵扯,正是因为知晓玛利亚这对母子有多么难缠,他才会如此谨慎小心。
盛霜序吃过太多苦,每一次苦难都是他积累经验的基石,谨小慎微几乎已成了他规避风险的天性,他必须时刻提防任何可能性背后的危机。
盛霜序向机构也请了几天假,他现在还不能完全舍弃这份工作,他需要观察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后,再回去上班。
盛霜序已尽快去联系新的房子,这时候他已顾不得吝惜存款,只求速度更快一些,但搬家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尽管他的行李不多,等终于能够搬离的时候,已到了第三天的黄昏。
梁烧以为是自己逼走了盛霜序,自打盛霜序提出要走,他的情绪就一直很低沉,但他并没有多问,盛霜序要走,他便也不拦着。
盛霜序本想同他解释清楚,却又怕和他提及到那一晚的事情,盛霜序无论如何都挑不起合适的话头,就最终什么也没说成。
梁烧就送他到打车的地点,等盛霜序坐上车后,他才消减了面对面的紧张与恐慌感,一个字一个字地将他所担忧的事情打到短信里,叫梁烧和小鹿保护好自己。
——不过他已经离开,应当不会连累到他们了。
梁烧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不回复也好,盛霜序反反复复刷新短信的界面,最终悲哀地想,他这样的人本就不应交朋友,他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
囡囡如此,高媛媛如此,梁烧亦是如此。
于盛霜序而言,一切都断舍离都最好不过,只是他已经亏欠了梁烧太多,他不能就这样借着离开的时候,将他亏欠的一笔勾销。
他现在想这些还为时尚早,盛霜序用额头抵住车窗,发起了呆。
他得先躲过这次麻烦再说。
盛霜序想了一路也没想出所以然来,他心事太多,反而还有些晕车,搅得他身心都极其不适,他从车子走下来后,便强打精神先从眼下着手,先去找他租住的房子。
盛霜序的东西不多,他只背着装满了衣物的背包,手里还有一些小鹿塞给他的一包棉花糖——听闻盛霜序要走,小鹿很是难过,把自己的宝贝棉花糖都塞给了盛霜序,盛霜序并不喜欢吃这么甜的东西,但看到小鹿那副可怜的模样,便不好意思拒绝了。
盛霜序挑的房源在机构附近,从小区出门走五分钟的路程,坐一站地铁就能到,这时候天色已有点暗了,街上却没几个人,路灯先昏暗地亮了起来。
盛霜序踏入巷子的时候,恍惚间回到了他原本的家中,设施同样有些老旧,处处都是人们生活过的气息。
他走到路灯与路灯间的阴影中,细长的影子还留在灯影下,盛霜序呼了口气,眼前一片朦胧的白雾。
盛霜序忽然听见了越来越近的、杂乱的脚步声。
下一刻,他的手臂就被人大力抓住,盛霜序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只见沈承安气喘吁吁地攥住了他的手腕,他脸上布满了剧烈运动后的晕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盛霜序看。
沈承安只穿了件深色睡衣,他显然出来的很匆忙,鞋子倒是穿了,脚上的袜子却不是同一个颜色的,现在的气温很低,那只抓着盛霜序的手冻得冰凉,皮肤相接触的地方不住地瑟瑟发抖,寒气一股股地传到盛霜序手臂。
盛霜序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逃离沈承安,此时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他,想都没想就要甩手,沈承安微微皱眉,他手腕一使力,就把盛霜序拽进自己怀里去。
小鹿给他的棉花糖被啪地一声甩落到地上。
“你发什么疯?!”盛霜序的另只手还在试图把沈承安的手指扒开,就被推搡着压在了墙上。
“放开我,疯子!”
作者有话说:
下章直球沈
第81章 冲动
这时凑近了看,盛霜序才发现沈承安右眼布满了血丝,眼底一片漆黑,他胡子也没刮干净,冒着稀疏的青茬。
盛霜序扒不开他的手,转而去推他的胸膛,奈何沈承安的力气很大,无论他怎么推都纹丝不动。
沈承安紧紧抱着他,不顾盛霜序的捶打,附在他耳边说:“盛霜序,你听我说——”
盛霜序连他的声音也不想听,打断道:“我警告你沈承安,你现在赶紧放开我,否则……否则我要报警了。”
他也不知道报警有没有用,但他已被沈承安限制了行动,只能借此试图叫沈承安放开他。
沈承安却根本不听他的威胁,说:“我是真的想和你说话,老师,你不要这样。”
“我怎么样了?我管你想不想和我说话,我就是不想见你!”盛霜序气得发抖,他平时说话总好言好语的,很少有如此凶狠不留情面的时候,“你放开我!”
他才刚从梁烧家里搬出来,甚至还没住到新家里去,他的新生活还没开始就又要被沈承安给毁了!
只恨这时候路上连个行人都没有,沈承安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发疯。
盛霜序的情绪过于激动,沈承安总想和他说话,却一句都钻不进盛霜序的耳朵里。
无论他说什么,盛霜序都觉得他要欺负自己,他就像只被逼急了的兔子,沈承安一凑近他,他就要不管三七二十地踹他一脚。
盛霜序打不过沈承安,又被他压着动不了,做什么都是无用功,就只能用他能想到的最凶巴巴的语气去挣扎着吼他。
但盛霜序毕竟是个温顺的人,他连脏话都不怎么说,只凶了几句,就气得眼泪扑棱棱地往下落。
沈承安就任由盛霜序凶,他静静地盯着他那凶狠的、无论如何都脱不出他怀抱的老师,忽地着魔似的伸手去抹盛霜序眼角的泪。
他好想吻盛霜序。
盛霜序见沈承安的手越靠越近,干脆泄愤似的一口啃住沈承安的手指,盛霜序没留一点力气,就是想要咬的沈承安知难而退,直到铁锈味混着手上的冷气一块传进了盛霜序的口腔——沈承安连躲都不躲,就任由他将手指咬破。
这下盛霜序不敢再继续咬了。
——疯子!连痛都不知道的疯子!
盛霜序刚轻轻松开牙,还在想该用些什么恶毒的词汇说给沈承安听,被他咬破的手就顺势捏住了他的下巴,盛霜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强硬地掰起脸。
沈承安的身体已不受理智的控制,近乎是本能的驱使,他猛地压下头,用炽热的吻堵回了盛霜序所有要说的话。
盛霜序愣住了。
沈承安借着他发愣的空档,舌头就强硬而蛮横地挤进了他的口腔,沈承安的吻技带着野蛮而原始的强烈欲望,就像是要把盛霜序拆吞入腹,他被钉在墙壁与沈承安身体之间,对这样的亲吻毫无招架之力——盛霜序脑袋一片空白,身体却已本能地兴奋起来,双腿直发软。
他的身体告诉他,他喜欢这样的举动,他喜欢男人的亲吻,越粗暴越让他发狂。
盛霜序艰难地抽回神来,对着沈承安的舌尖狠狠地咬了一口。
血腥味在盛霜序口中蔓延,他也分不清是沈承安手掌上的血,还是舌尖的血,沈承安本能地头往后撤了一点,这才终于放开盛霜序饱受蹂躏的嘴唇。
盛霜序人都被他亲软了,嘴上还凶恶地说:“你不觉得恶心吗?神经——”
沈承安见他还要骂,吻又重重地落了下来。
盛霜序才呼吸没几口,就又被沈承安的吻卷走了呼吸,他差点要窒息于如此激烈的亲吻里——这回盛霜序连咬人的力气都没了,等沈承安终于放开他时,他就只能靠在沈承安胸前轻轻地喘。
沈承安手臂微微收紧,把脸埋进盛霜序颈窝里,饥渴地嗅他渴望许久的皂角香气。
虽然是一时冲动,手段也不大高明,但他总算把他的老师给亲的老实些了。
二人都太过激动,过了有一会儿,沈承安才开口说话:“我刚从家里逃出来。”
视频被曝到网络上的当天,玛利亚就带着保镖把沈承安锁在了别墅里,他翻窗逃跑时相当匆忙,衣服也没来得及换。
他不清楚盛霜序住在哪,就先去盛霜序所在的机构附近游荡,总算成功抓住了他的老师。
等情绪平复后,沈承安才觉出天气的寒冷来,他的睡衣很单薄,身体早就没了知觉,他差点就抱不住他的老师了,倘若盛霜序再挣扎的激烈些,沈承安也没有能将盛霜序留在身边说话的信心。
盛霜序就任他抱着,也没了挣扎的力气,他没说话,沉默地听沈承安继续往下说。
沈承安说:“那件事不是我做的。”
他顿了顿,补充说:“宋玲雅的事情不是我做的。”
盛霜序:……
盛霜序根本不信他的说辞,说:“你觉得我会信吗?”
沈承安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因为寒冷,他的声音都在发抖,他的鼻音很重,瓮声瓮气地说:“玛利亚都和你讲了什么?”
盛霜序刚才被沈承安一通乱亲给亲蒙了,这会儿稍稍冷静了一些,他就又想把沈承安推搡开,说:“你先放开我,不要这样抓着我。”
沈承安哪敢放手,纵然手脚没知觉,他也要尽力去搂着他,生怕他的老师就跟前几次那样,头也不回地将他甩走。
沈承安趁着盛霜序还没挣脱开,赶忙说:“我来就是想解释清楚的,我查到了介绍宋玲雅去借贷的人,这一点你能相信吗?”
盛霜序脊背猛地一顿,他反手抓住了沈承安的手臂,急切切地问:“到底是是怎么回事儿?”
沈承安叹了口气,说:“我这几天一直被关在家里,具体是谁放的贷我还不大清楚,小邱说得再继续查一查。”
“不过,找到他就应该容易——”
汽车的车灯刹那间照亮了整个街道,随着嗡嗡的刹车声,车子就停在了他们不远处,车灯太过刺目,引得盛霜序与沈承安都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车上陆续下来了几个男人,在沈承安面前停下。
沈承安立即将盛霜序护在身后,盛霜序往四周望去,只见街道的另一头,同样有几个漆黑的影子走了过来,数量不多,只有两三个。
但他们毕竟手无寸铁,已是退无可退了。
看着像是首领的男人站在车灯正中间,脚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盛霜序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沈公子,久仰大名,”那个男人说,“请你和我们走一趟,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沈:说起来有些下流,一看到哭泣的老师,我就……
第82章 工厂(上)
沈承安不认识这些人,也不晓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被跟上的,他只顾同盛霜序纠缠,等明白状况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被对面的人给包围了。
沈承安绷紧了肌肉,沉着脸问:“你想做什么?”
男人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沈承安,说:“你说呢?”
沈承安面色不动,说:“……我和你走,但不要伤害他。”
男人收回手枪,说:“他可什么都看见了,你觉得我能放了他吗?”
借着沈承安的影子,盛霜序悄悄把手滑进衣兜里,凭借着记忆,单手去按手机侧边紧急呼救的快捷按钮——幸好衣服厚实,屏幕的光没有漏出来,他也不晓得有没有划对,但此时已顾不了那么多了。
街道两侧就是小区的围墙,与里面的居民楼只隔了一层砖瓦,沈承安笃定男人不敢贸然开枪,只是把它端出来威慑人,但对面人不少,沈承安身上又只有件睡衣,恐怕无法以一敌多。
沈承安还试图与他交涉:“你如果想要我的配合,就不要动他,我能给你一切你想要的——”
沈承安话还没说完,那男人冷笑一声,摆了摆手,说:“沈公子,你觉得你还有的选吗?”
男人身边的人看见男人摆手,就都提着木棍一拥而上。
盛霜序吓得腿脚发软,他根本没见过这种场面,也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何会变成这样。
那通电话也不晓得有没有成功拨出去,他就不得不把手抽了出来,盛霜序根本不会打架,只能尽力在木棍落下时用手挡一挡。
木棍却没有落到盛霜序身上去,沈承安一直紧紧贴在他身侧,用手臂硬是接下了一棍——沈承安想兼顾盛霜序的时候尽力反击,但他被冻得太久了,手脚都不算灵活,也使不上力气,只能硬吃下这一击。
沈承安明显有点吃不住力气,手臂剧烈地打起颤来,那人见一击不成,就要抽了木棍挥第二下,沈承安用完好的手抓住了棍头,正想要夺,其他人的木棍又落了下来,他猛地扑到盛霜序身上,将他紧紧护在怀里,棍棒就如雨点似的密集而重重地落在他背上。
血腥味直冲向沈承安的喉咙,叫他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那一瞬间的沈承安压根没想太多,身体就已本能地行动起来——他一声没吭,紧紧攥住了盛霜序的肩膀,随着棍棒落下的动作全身发颤,下唇却已咬出了血。
盛霜序倒吸一口冷气,就算他再恨沈承安,也绝对不能叫他为了自己被活活打死,盛霜序顾不得那些人的围殴,伸手就要把沈承安拽离开。
木棍啪的一声落在了盛霜序护住沈承安后颈的手背,恰好直接击打了他的指骨,钻心的疼痛顿时蔓延开来,盛霜序的手也随之失去了知觉。
盛霜序痛呼一声,连带着手臂都失去挪动的力气,就僵硬地挂在沈承安脖子上,直疼得挤了满眼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