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不急着走,他总能找到他的太阳。
……
另一头的迟曜并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他为了确保能堵到冯路易,破天荒地提前下班,赶往聚会的饭店,两人就这么正好错过了。
聚会现场气氛倒还算和谐,可能是文月莱提前打过了招呼,没人不识趣地问起迟曜当年突然消失是去哪了。
迟曜随便找了个位置,然而刚坐下,旁边的人就猛然站起。
是在学校时他最忠心的跟班,邱哲。
迟曜平静道:“怎么了?”
“没事,迟哥,你吃你的。”邱哲尴尬地笑了笑,眼睛不经意地瞄过迟曜的手腕。
迟曜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但也没琢磨太久。
毕竟他来这里是为了见冯路易的。
可惜等到聚会散场,也没如愿。
迟曜满心不甘地出了饭店。
好在紧张的工作安排并没有给他太多生闷气的时间,一连两周都忙得脚不沾地。
好不容易结束旅程,社长却又说为了犒劳大家,今晚找个地方放松放松。
迟曜本以为,他指的放松是去唱唱K、泡泡温泉什么的,直到看见Revive的招牌和二楼那不变的暧昧灯光。
原来是这个放松。
正要找个借口开溜,迟曜却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是两周前同学会爽约的冯路易。
他刚到,还没来得及换上制服,正站在门口,低头检查顾客的入场手环,身影和九年前在Revive打工时的模样逐渐重合。
迟曜足足愣在原地几分钟也没缓过神。
冯路易不是出国深造了么,怎么又回到这里工作了?
一时间,心中的怨恨都消淡了几分,更多的是诧异和怒其不争。
该死,好歹背弃了自己,怎么可以只混成这个模样。
更可恨的是,尽管失望,可看到那张脸的瞬间,九年里做过的桃色梦境,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闪烁。
连心事都发酵出酒味的泡沫,不断上浮,迟曜脚步一轻,已然跟上了同事的队伍。
于是,冯路易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只肤色格外白皙的手。
他眼睫颤动,抬头与迟曜四目相对,周遭的空气仿佛都静止下来。
唯一的感知,来自指间传来的对方的脉搏,像蝴蝶振翅一般,纤细脆弱,稍稍用力,就会破碎。
冯路易没有忘记这些日子的心理建设,压抑住心头涌上的酸涩感,强作云淡风轻道:“迟哥。”
“嗯。”迟曜看了他一眼,飞快抽回了被他攥红的手,低声道:“到一边去说。”
日光节约
迟曜:我以为他还是很穷
冯路易:我以为他还是很有钱
第43章 过期罐头
他们穿过人群,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墙角,还未站定,冯路易就率先开口道:“迟哥,那些人是你在旅行社的同事么?你为什么想起到这行工作了了?”
迟曜冷冷地别过头,不去看他。“工作当然是为了钱,难道还为了爱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还以为你会去迟氏集团。”
这句话深深刺激了迟曜,他没忍住一拳挥过去,“明知故问!”
拳头离脸颊仅仅两寸时,被一只大掌牢牢握住,冯路易轻声道,“迟哥,你的手劲没有从前大了。”
语气是惋惜的,但在迟曜听来是挑衅,另一只拳头也招呼了上去。
结果就被对方将双手都按住,整个人都抵在了墙上,面朝着冯路易。
那双幽深的眼睛里,仍然有不加掩饰的痴迷,但也多了别的东西,让他不再能轻易看透内里的心事。
冯路易垂首埋在他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粗硬的发茬扎得迟曜耳根发痒。
如果是在梦里,他早就放任本能与其抵死缠绵了。
但在现实里,他只觉得窘迫难堪。
昨晚才赶行程开了半宿的车,身上速溶咖啡和廉价香烟的味道还未散去,混合着淡淡的汗味,以及出发前欲盖弥彰喷上的香水,绝对称得上诡异。
让他觉得自己像一盒变味的水果罐头,被人强行打开品尝,就连铝盖上的果汁都被舌尖急不可耐地卷走。
迟曜扭动着肩膀,想让人从自己身上起来,冯路易却贴得更紧了,修长的手指还执意顶开紧攥的掌心,与他十指相扣。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绿宝石中央的黑色瞳仁像一道会呼吸的裂缝,急剧收缩。
阔别九年,居然再次闻到了魂牵梦萦的青柠味,虽然藏在其他鱼龙混杂的味道下,但还是被冯路易敏锐地捕捉到了。
问题是,迟曜不是做过移植手术了么?
他分不清到底是信息素还是香水。
一声突兀的轻咳声响起,两人同时转过头,看到了洪祺。
他其实站了好一会儿,一直不见两人分开,才只好开口。
“那什么,你同事在找你呢。”他看着迟曜道,“说是包厢已经订好了,让你打电话告诉社长具体定位。”
迟曜终于被放开,他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顾不上搭理冯路易,就急忙开始打电话,对面的语气很不爽,埋怨迟曜动作太慢,害他照着大众点评上的定位开车在附近都绕了好几圈了。
迟像所有卑微社畜一样对着无理取闹的上司道歉,一句对不起要连说三遍。
那些长篇大论的指责他并没有听进去,只是觉得再找一份新工作很麻烦而已。
放下电话后,他后知后觉旁边有老熟人,而且不止一个。
冯路易定定地看着迟曜,目光里情绪复杂。
他没想到再次重逢时,会看到这样的迟曜。
腺体的疤痕又开始幻痛,才吸食过柠檬香,心里的空洞却像被撕裂得更大了,唯有将眼前人紧紧拥住,才能止痛。
可迟曜刻意站得离他很远,脸上满是难堪,辩解道:“只是体验生活罢了。”
他眼睛看着洪祺,话却是对冯路易说的。
其他人都无所谓,他唯独不想被冯路易怜悯。
洪祺眨了眨眼睛,然后笑了,“这不巧了吗,又是一个体验生活的。”
迟曜问:“又?”
“没什么。”他摆摆手,笑道,“反正都来体验了,干脆体验个全套服务呗。”
迟曜一口回绝,“我对MB没兴趣,你去问其他人吧。”
“他们都安排好了,就差你了。”洪祺顿了顿,瞟了一眼冯路易。“而且我觉得你很需要。”
“别耍我了。”迟曜并不买账,“你们保安还做兼职呢?”
“缺人手嘛,没办法,总不能浪费小路易这张脸。”洪祺随手把一边窝在墙角的夏子葳也拖了出来,和冯路易站在一起,很随意地取了两个类似娜娜的叠字花名。“介绍一下,这是LuLu和ViVi,我们店的新组合,简称LV。”
迟曜被他的白烂话整无语了,生硬地吐出一句:“哦,是挺驴的。”
冯路易还没说什么,夏子葳先不干了,拉着洪祺到了一边去,低声说:“你在胡说什么呢祺哥?我都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配合一下,咱们这是帮小路易把握住机会。”洪祺的语气很是胸有成竹。
做这行久了,阅人无数,逮着一个看两眼,大概就知道圈子阶层和消费水平,所以谁才是体验生活,一目了然。
他对冯路易远远使了个眼色,对方也是摸爬滚打了几年的角色,心领神会。
冯路易直觉,包括腺体在内,他们二人之间,似乎存在不少谜团,需要搞清楚才行。
但迟曜状态很不好,倘若直接告知他身份的逆转,一定会让他觉得,自己在看他笑话。
上次文月莱没有直说迟曜的情况,大概也是考虑到这点。
只能顺坡下驴了。
于是他微微点头,算是默认了洪祺的话。
迟曜这才开始从头到脚打量冯路易,他身上衣服虽然款式简约,但细微处体现着考究的设计,确实不是当保安能消费得起的。
“靠,你真做了MB?”
冯路易还来不及回答,迟曜再次质问道:“你怎么能做这档子事呢?就算为了钱也不能——”
“迟哥,声音太大了,楼上包厢会听到。”
迟曜收了声,但胸膛仍在剧烈起伏,冯路易还在会所打工已经够让他生气了,现在又说是MB,给钱谁都能睡的MB。
那他整整九年的念念不忘算什么?
真是天大的笑话。
迟曜咬着牙,恨恨道:“既然这样,和我试试也没什么吧?”
冯路易没料到事情会一路发展成这样,“什么?”
“我出钱买你,就这么简单。”迟曜干脆地做了决定。“反正我们信息素匹配度高,你不吃亏。”
冯路易试探着说道:“我没有腺体了。“
“编谎话也不编个像样的。”迟曜不信,只当他在找借口,“就算你没有腺体,是个Beta,那吃亏的不是我这个买家吗,横竖得给我打个折。”
他理直气壮,冯路易低头沉默。
半晌,青年再抬眼时,已褪去了眸中的汹涌暗流,轻声道:“都听你的,迟哥。”
温顺内敛,仿佛还带着少年时的影子,迟曜情绪稍稍缓和了些。“走吧,去包厢。”
“嗯。”冯路易跟在他身后,不动声色给助理发了条短信。
【查一查2012年被查封的那些移植腺体的医院,负责人现在都在哪。】
第44章 企业文化
两人耽搁了这么一阵子,再来到包厢时,所有人几乎都到齐了,包括社长。
迟曜刚坐下,他就将面前的酒杯往前一推,随意道:“小迟啊,怎么到得比我还晚?罚酒一杯。”
迟曜也没扫兴,干脆地一饮而尽。
然而刚放下空杯,手里又被塞了一个酒瓶。
迟曜蹙起眉头,这才发现桌上点的酒完全超出了所有人能喝的量,都价值不菲。
一抬头,男人脸上仍挂着笑,但眼神里的不怀好意已不能再明显。
“社长,我酒量不行,喝不了那么多。”
“瞧你说的,你才26岁,又不是62岁,年轻人不要总是一派老头子的作风。”社长微微低头,让旁边的MB给自己点了支烟,故作为难道,“酒点都点了,总不能退回去吧?”
迟曜看着他掸落在西服裤上的一块小烟灰,心里并没有很愤怒,更多的是鄙夷,鄙夷他恶俗又低劣的手段。
就像那块冷烟灰,不足以烫出洞,但碍眼得很。
其实刚入职时,他还对男人心存感激,毕竟一连碰壁了很多家公司,才碰到这么个愿意聘用自己的。
然而在多次被明里暗里地骚扰后,他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并直截了当地拒绝。
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
只是迟曜高估了对方的人品,他并不怕被刁难、被穿小鞋,但没想到社长竟然泄露隐私,把他档案里的前科也说了出去。
以前的迟曜压根不在乎被人觊觎,如今落魄了,才知道皮相上的优势也会带来麻烦。
同事们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相叶今天病假没来,连个帮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还是像平时一样忍气吞声么?
迟曜内心在挣扎,双手松了又紧,玻璃酒瓶上印出水汽的指痕。
有人先他一步做了决定。
冯路易夺过酒瓶,站起身来,走向社长,高大的身影将男人笼罩得彻底,眼神晦暗不明。
社长莫名紧张起来,咬着烟蒂的牙齿忍不住打颤,不知对方想做什么。
年近四十的男人,往往生理状态已开始走下坡路,自尊心却没有停止膨胀,来会所这种地方,自然是为了从年轻的肉体身上寻求慰藉。
但眼前的MB太过奇怪,他根本不像伺候人的,从跟着迟曜进来开始,就一言不发,打量着每个与迟曜有眼神交接的人。
要说他俩关系亲密吧,可当着其他人的面,又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社长有些摸不清状况,但依然还想找回点面子,便轻咳了一声,道:“叫你经理过来。”
冯路易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淡淡道:“不必了,我只是想帮迟哥开酒。”
迟曜舒了口气,他差点以为冯路易要拿酒瓶砸人,便连忙把桌上的开瓶器递给他。
冯路易接过,眼睛眨也不眨,唇角的弧度像在笑。“迟哥,你知道吗?我留学的时候,有学到一个不用开瓶器就能打开酒的方法。”
说着,他拔走了社长的烟头,仔细地烫着瓶口边缘,金属做的盖子受热膨胀,似乎有了点松动的迹象。
但没人看清楚,冯路易就在众人毫无准备之时,抓住社长的手,就着烟头拧开了滚烫的瓶盖,隐约还能闻到手掌皮肉上淡淡焦糊味,伤疤是凸起的品牌广告语,很是滑稽。
男人反应了两秒,才嚎叫着抽回了手,往洗手间冲,冯路易看也不看他一眼,顶着数道惊诧的目光,平静喝了一口打开的酒,把开瓶器随手扔给一个MB。“剩下的酒也开了吧,算在我账上就行,大家玩好喝好。”
“冯路易你做什么?”迟曜还没从震撼里脱离出来,“你知道这酒多少钱吗就记你账上?”
对方答非所问道:“迟哥,你这份工作做得一点都不开心。”
迟曜翻了个白眼,其他同事已经去洗手间看社长的情况了,他也决定跟去。
冯路易却铁了心要跟他对着干,单手抓住迟曜就把人往楼上房间拖,然后反锁了门。
两人力量相比九年前更为悬殊,即便没闻到冯路易的信息素味,纯粹来自体格上的压迫感却更让人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