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承戟却毫不在意,“快去,只跑一圈。”
李长勇兴奋的跑了。
江言清这时候才从最初的惊吓中回过神来,扭着头问:“你怎么过来了,忙完了?”
楚承戟垂下眸,看了他半晌,意味不明的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江言清缓缓的把头扭回来,被握住的手动了动,磨蹭着楚承戟的掌心,“我不会骑马,你不会瞧不起我吧?”
或许是他的小动作让楚承戟受用了,他的语气缓和了不少,“不会。”
顿了下,楚承戟又道:“你不要只想着操控它,你骑上它的时候,它就是你的腿,是你的臂膀,是你武器。”
楚承戟的声音就响在江言清耳边,刺激着他的耳膜。
“你要和它心意相通,感受它的情绪,也让它知道你的意图。”楚承戟的紧贴着江言清的耳郭,“你拍拍它的头,用心。”
江言清把手从楚承戟的手心里抽出来,然后学着刚才楚承戟的样子,轻轻的拍了拍枣红马的脖子。
枣红马感受到他的轻抚,打了个响鼻。
江言清惊喜的回头看楚承戟。
楚承戟看着他亮晶晶的一双眼,情不自禁的低头在他的眉骨上吻了下。
“王爷!”李长勇骑着马从马厩赶了过来,迫不及待道:“王爷,现在开始吗?”
楚承戟拉着缰绳,和李长勇一起站在赛马道起点。
江言清这一次没有最初的惊惧,全程靠在楚承戟怀里,体会骑射比赛的刺激和畅快。
一圈跑完,楚承戟毫无悬念的赢了李长勇。江言清看着每一个正中红心的箭靶,心中对楚承戟的爱慕不禁有多了几分。
楚承戟天生就属于军营,就属于战场。骑着马拉弓射箭的楚承戟,一身霸王之气让所有人禁不住想要卑躬屈膝。
江言清也臣服在他的气魄之下。
楚承戟朝李长勇道:“不错,你下去吧。”
等着被教导的李长勇一愣,“王爷,小的自知还有许多不足,希望王爷能指点一二。”
楚承戟翻身下马,摸了摸枣红马的头,淡淡道:“我没什么能指点你的。”
江言清看着李长勇愣愣的,像是兴致勃勃向老师请教的学生,却吃了个闭门羹一样,又懵又委屈。
楚承戟却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江言清看着浑身都散发着不爽气息的楚承戟,心思转了转,俯下身也去摸枣红马的头,状似无意的拍了下楚承戟还放在马头上的手背。
江言清小声道:“承戟,你骑术真棒,你就指点一下他吧?”
他声音虽小,但李长勇耳聪目明,将这一声亲昵的称呼听得一清二楚,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竟然敢知乎王爷的姓名,王妃的胆子这么大吗?
被直呼其名楚承戟撩起眼皮,江言清朝他眨了眨眼睛,握着他的手轻轻的捏了捏。
楚承戟无奈,“他骑射精湛,只是过于僵硬,不甚变通。”
江言清听不太懂,“那该怎么办?”
楚承戟目光移到李长勇脸上,发现他也是一脸愣怔,平时机灵的劲全没了。楚承戟皱眉道:“多上几次战场便可。回去吧。”
李长勇叩谢,牵着马下去了。
江言清看着李长勇清瘦的少年身影,刚才的兴奋渐渐冷却下来。
“看什么?”楚承戟问。
“哦。”江言清松开楚承戟的手,抓着缰绳道:“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有吃有喝,有学上,生活安稳,还整天悲春伤秋,想离家出走。”
江言清的语气有点自嘲,又有点失落。
楚承戟忽然道:“我当年,已经有战功了。”
江言清停下了回忆,悄悄瞅了一眼楚承戟,然后嗅了嗅鼻子,“王爷,我好像闻见酸味了。”
楚承戟侧目,警告的瞥了他一眼。
江言清的唇角勾了起来。
楚承戟松开缰绳,“你自己试试?”
江言清跃跃欲试,“我可以吗?”
楚承戟后退了一步,双手背在身后。他肩背宽阔,身材挺拔,莫名的令人心安。
江言清忐忑的拉着缰绳,摸了摸枣红马的脖子,心想,马儿啊,你一定要给面子啊,你要是再一动不动,我恐怕这辈子会对学骑马有阴影了。
他试探的拉了下缰绳,枣红马打了个响鼻,慢慢的向前溜达着走了几步。
这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飞跃,江言清惊喜的看着楚承戟。
楚承戟目光温柔,“腰挺直,双腿夹紧马腹。放松,别太僵硬……”
楚承戟不停的在一旁指点,经过一番努力,江言清竟然已经能骑着马闲庭信步了。
天色已经黑了,江言清的兴奋感过去,肚子咕噜噜的叫唤,浑身的疲惫涌了上来。
他踩着马镫下马,脚刚沾地,腿一软就要摔在地上。楚承戟眼疾手快的扶住他,“怎么样?”
江言清抓着楚承戟的手臂借力,慢慢的向前挪动,“有点麻。”
楚承戟了然,“回去泡个热水澡,不然明早还有得难受。”
江言清艰难的活动着酸麻的双腿,“这里能洗澡?”
“当然。”楚承戟环过他的肩膀,将人半搂着,“出征前一天,全体沐浴、饱食。行军路上风餐露宿,不会再有此机会。”
江言清想起他下午回来的时候,李长勇就换上的那一身便服,恍然:“长勇换了衣服,是想去洗澡。那我拉着他教我骑马,是不是耽误他洗澡了?”
真个军营此时炊烟袅袅,江言清担忧道:“他现在回去,会不会没热水了?要不让他……”
忽然想到楚承戟别扭吃醋的性格,一起洗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江言清又生生的吞了回去,改口道:“要不给他送点热水去吧。”
楚承戟皱眉,弯腰下,手臂穿过他的腿弯,将人横抱起,淡淡道:“这么关心他?”
江言清一开始还羞赧的想要挣扎,听到这句醋意浓重的话,犹豫了片刻,缓缓的伸手揽住了楚承戟的脖子。
“他还是个孩子。”
“那你找他教你骑马?”
江言清把头靠进楚承戟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那你愿意教我吗?”
楚承戟低下头,漆黑的眸子映出江言清微红的脸庞。
江言清忍着脸热,仰头凑上去在楚承戟的下巴上亲了下。
“以后你教我。我不会的有很多,你都教给我,好不好?”
第43章 将在外
尽管前一天晚上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第二天江言清还是苦不堪言。
他站立不动还好,一旦走动,就会两腿酸软,迈不开步,尤其双腿之间,大腿内侧的软肉摩挲布料,都会引来阵阵刺痛。
奉旨监军的吏部侍郎徐庆频频看向苦着脸强颜欢笑的江言清,忍不住问道:“王妃这是……身体不适?”
忽然被点名的江言清努力扯了扯嘴角,“啊,那个啊,就是昨天锻炼的时候不留神抻着腿了,没事不严重的。”
徐庆年近四十,比楚承戟年长一轮,说话不打官腔,像是个兄长般,看向江言清的眼神瞬间变得深奥起来,“没有大碍就好。皇上还特意嘱咐老臣,一路上要照顾好王妃呢。”
江言清干笑几声,转头去看登上点将台的皇帝苍瑾钰。
大奖出征,皇帝都会亲自前来送行。大营里战旗猎猎,身着龙袍的苍瑾钰环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天子为威严令全场肃穆。
“诸位将士,你们知道朕今天要你们出征去哪里吗?是去燕川,和西凌国相邻的燕川!有数十万亩良田的燕川!我政渊国全国人吃的粮食,包括你们每天吃的每一粒米,几乎都来自燕川!那朕为什么要让你们去燕川,因为西凌国觊觎我们燕川的良田,他们要抢我们的粮食!我们要是守不住我们的良田,就没有粮食!那你们、你们的家人、全国的百姓、包括朕,都要挨饿!”
风鼓动着苍瑾钰身上的龙袍,显出他单薄的身躯来。但是他岿然不动,说话掷地有声、鼓舞军心。
“你们是朕最勇猛的士兵!是政渊国最可靠的军队!朕将守护燕川、打败西凌的任务交给你们,朕放心!全国的百姓也放心!朕相信你们,此次出征,必胜!”
所有的将士举起手中的长矛,喊声震天:“必胜!必胜!必胜!”
苍瑾钰威严的看着士气高涨的军队,大声道:“等你们凯旋,朕全部封赏!”
全体将士跪了下去,江言清愣怔了下,被楚承戟按着后颈也跪了下去。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太监高声喊道:“时辰到!出征!”
有士兵牵来战马,楚承戟拉过缰绳,他没有上马,而是扭头去看江言清。
江言清身旁同样有士兵给他牵了匹战马,是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比昨天的枣红马壮硕了一圈,又高又大。白马打了个响鼻,一双乌黑的大眼瞪着江言清。江言清心里有点怕,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
“月白。”楚承戟低声道。
江言清无措的目光看向楚承戟。
“它的名字。”楚承戟鼓励道:“你可以叫它。”
全军都在等楚承戟这边上马先走,他们不动,大军不能前行。江言清觉得有无数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包括点将台上的苍瑾钰。
他没时间犹豫,只能试探的唤了一声,“月白?”
月白打了个响鼻,眨了下眼。
江言清想着昨天楚承戟说的,要和马去交流。他伸出手,轻轻抚摸月白的脖子。
月白晃了晃头,前蹄刨地,竟然歪头拱了下他的胳膊。江言清被这示好的动作惊喜得睁大了双眼,胆子也大了,他摸了摸马头,凑到月白的耳边轻声说:“月白,我很喜欢你,你一会儿千万别把我摔下来,我偷楚承戟那匹马的马草给你吃好不好?”
听的一清二楚的楚承戟:“……”
楚承戟牵过月白的缰绳,沉声道:“上马。”
江言清脚踩马镫,攀着马脖子,使唤着酸软的双腿,费力的爬上马背。
楚承戟手上的缰绳没松,翻身上了自己的战马,双腿一夹马腹,两匹马撒开蹄子,向前跑去。
身后的将士们挥舞着旗帜跟上,一时间周围全都是马蹄声、脚步声、已经步兵跑路是身上铠甲发出的叮当碰撞的声音。
因为月白比昨天的枣红马高大许多,因此江言清也比昨天更加有意气风发之感。但是马蹄没跑一步,他的大腿就和马鞍摩擦一下,越发的苦不堪言。
行军不能停,就算停了,他的腿也不可能立刻就好了,更不可能坐到楚承戟的马上去,是在太不像话。江言清只好咬牙忍着。
跑了半日,临近正午,日头逐渐大了起来。邱石快马从最后方赶了上来。
“王爷,要不要歇一会儿?”
楚承戟拉住缰绳,他胯下的马连同月白一同停下。他回过头,看到身后气喘吁吁的士兵们,抬了抬手,“传令,原地休息半个时辰。”
江言清闻言松了口气,抱着月白的脖子,从马背上爬了下来,拖着酸得已经没知觉的双腿,朝旁边的一棵树走了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双手将两条腿伸直,后背靠在树干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楚承戟递了个水囊给他。
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口清水,江言清才觉得好受了不少。
他累得不想说话,楚承戟也没说什么。邱石左看看右看看,对楚承戟道:“王爷,要不等会儿我走前面,你和王妃在后方?”
楚承戟沉吟片刻,“好。前面是横关,叫王南快马去递通关文书,日落之前争取到金水河。”
邱石应了,去找王南。
半个时辰后,王南一记快马先行,邱石在队伍前方,军队开拔。
江言清站在一旁,抚摸着月白的鬃毛,侧头问楚承戟:“我们去后面,没问题吗?”
楚承戟面无表情的看着从眼前行过的士兵,“至少要十日方能到燕川,前两日挨过去,就好了。”
江言清低下头,轻声道:“对不起,我给你拖后腿了。”
楚承戟看向江言清,“没有。”
在坚持两天,他就能习惯了吗?江言清不是很确定,但是如果这种状态要持续十天,那他恐怕也很难坚持下来。
说到底,还是没吃过苦。
楚承戟翻身上马,朝江言清伸出手,“来。”
江言清犹豫,“要不我还是再坚持一下吧。”
让士兵们看见了,实在有伤风化。而且他也不想被看不起,更不想因此影响了楚承戟在军中的威严。
“上来。”楚承戟又道。
江言清看着那毅然不动的手臂,只得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楚承戟将人拉倒了自己的马背上。
江言清没有跨坐,而是像是女孩子般,侧坐在楚承戟的马背上。
这个姿势虽然对他的双腿来说很舒服,但是实在没什么安全感。江言清搂着楚承戟腰,跟着走到了队伍最后。
原本就跟在队伍最后的徐庆投来疑问的目光。
“邱石在前面。”楚承戟骑着马和徐庆并肩,言简意赅的解释道:“言清不善骑术,腿不舒服。”
徐庆了然,一副过来人的表情,“辛苦王妃了。”
徐庆身为吏部侍郎,拳脚功夫也是有的,骑射也算精通。能做监军,就代表他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默默的走了一会儿,徐庆忍不住劝道:“有句话下官不当讲,但徐某虚长王爷几岁,不得不提醒王爷一句,新婚夫夫,难免情难自禁,但毕竟行军事大,若是太过放纵,只怕误事。况无随行大夫,药草单一,若是伤了王妃,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