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瞧着这一早起来锻炼,可比吃药什么的强,虽折腾些,但跑了几日,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还真舒展了不少。”
这话也虽是宽慰,倒也确实是实情,
王言氏自然也深有体会,每日清晨跑几圈,回头再配着那什么“美容食谱”,他们一家子确确实实都得了不少益处,不说别的,就光瞧面色,自也是红润了许多。
不过,要说他们如此这般纵容王安祈,却也是因为王言氏生他时难产,孩子生下来先天不足,当日谢年华玩笑吐槽王安祈娇柔,其实还真说到点子上了。
其实,这几年还算好的,儿时的王安祈那身子骨,但凡多走几步都能喘出一身的汗来,且常年吃着药,也就十来岁后,身子骨才硬朗起来,但比起其他人,却还是娇柔的很。
也正因为如此,王家上下才格外的骄纵他。
只是骄纵着骄纵着,王安祈便形成了这般傲娇的性格,待其他人发现想要纠正,却发现这熊孩子性子已定,很难再掰过来。
谢云曦的“美容秘法”,美容效果暂且不提,但对身子骨却是真真实实的有效,而且这段时间来,王良夫妇也察觉出王安祈那脾气比原先好了许多,虽还总是言语傲慢难听,但却也懂得关心家人,明白了仆人的不易
当然,最为可喜的,还是王安祈沉迷锻炼、美容,再加上课业之类,他便再没时间去外头招摇,给家里招惹麻烦了。
“我真是不知道是该谢那谢家三郎呢,还是该气他一气。”
王言氏真心诚意,发自内心的感谢着谢云曦给自家儿子带来的变化,但偏偏——“哎,夫君啊,怎么就送了祈儿这么个……铜拔呢,这也实在是太吵了些,我这耳朵哟!”
王良瞧着那铜拔自也是极为忧愁,偏他家二郎却特别喜欢。
每日清晨,雷打不动的,净爱拿着那东西“咚咚”的乱敲,说是叫醒他们,好去跑步,可他瞧着,就是这熊孩子自己爱玩——叫醒人的方式多了去了,怎么就偏要同铜拔呢。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夫人啊,看开点。”
王安祈等了一会,见他爹他娘絮絮叨叨的不知说些什么,手上洗漱的动作也不见快,便也没耐心干等着,“爹,娘,你们动作太慢了,等会儿我在老地方汇合,我先去叫大哥和大嫂起床。”
话音刚落,人却已出院子,眼看遍是往他长兄的住所去的。
这风风火火,一溜烟跑没了影,王良瞧着即无奈又欣慰,“性子倒是越发没形了,不过……罢了,身体健康,平平安安的,也就随他吧。”
“是啊,健康,平安就好。”
王言氏刚一说完,隔壁院子便又响起那震耳欲聋的“咚咚咚咚”的连击声来,时不时的还能听到王安祈中气十足的嚷嚷声。
“大哥,大嫂,起床了,起来跑步了,再不起床,我就叫人去你们床边敲铜拔了。”
王良和王言氏当即闭了嘴,面面相觑之余,两人又握了握发痒的拳头——果然,还是应该先揍一顿,反正身子骨硬朗许多,想来是不会打坏的。
此时,王安祈他大哥和他大嫂也恰好有此想法。
扰人清梦者,罪大恶极,其罪该揍也。
至于,送“凶器”的帮凶——人家谢三郎本也是为了他们家孩子好,感谢还来不及呢,什么帮凶,都是王安祈这熊孩子自个太熊,太欠揍。
——嗯,谢家三郎,绝世之友,人美,心善,吾儿得此良友,实乃万幸也。
第51章
小暑匆匆而过, 转眼便入了大暑。
小暑小热,大暑才是正真的三伏高温, 眼见这天热的连墙角的蟋蟀都耐不住日间的炽热, 纷纷躲进各家的床柜下,纳起了阴凉。
而世家大族们也都迁至各处的避暑别庄,躲起了高温。
小暑末后, 谢家上下均已前往琅琊湖畔的水天别院。
琅琊郡一带, 世家大族大多都爱在琅琊湖畔建避暑别庄,故而琅琊湖畔处, 每到盛夏便显得格外热闹。
谢云曦前些年去过几次, 便今年却是打死都不乐意去了。
琅琊湖畔, 世家云集, 又是极为空闲的度假时节, 各家长辈倒没什么, 只各家的小辈们却总会被推出来参加各种宴会,美其名曰:加强交流,增长学问。
学问交流效果如何, 暂且不说, 只是这好好的避暑假期, 不是诗文清谈宴, 就是赏湖赏花赏随便什么的宴会, 总归是每日不得安生, 实在恼人的很。
作为一条咸鱼, 谢云曦只想安安静静的赖在桃花居里,跷着二郎腿,穿着大裤衩, 头顶清凉丸子头, 手里再抱一寒瓜,一边拿勺挖红瓜果肉,一边躲阴凉吹轻风。
如此这般,再配上寒冰小扇,绿荫竹水,蝉鸣阵阵的,自是再好不过的逍遥。
炎炎夏日啊,悠然吃瓜它不香嘛,什么文会诗宴,赏着赏那的,真是自讨麻烦。
反正爱谁谁去,他是不乐意折腾的。
“哎哎哎,谢三郎,挪挪位置,没瞧见本姑奶奶过来了嘛。”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谢云曦头都懒得回,只无奈往旁边的位置挪了挪,空出榻上正中间的“黄金席位”。
当然。抱怨还是要抱怨的,“二姐啊,你怎么就不去别院避暑呢,大热的,非要住我这山上。”
谢年华一屁股坐下,手上同样抱着切开的另一半的寒瓜,且瓜上头还插着一小木勺子。
待她调整好位置,双脚一盘,寒瓜往腿上一放,这才挖着瓜肉,挑眉道:“怎么,莫不是你嫌弃我在这儿打扰你清静了。”
谢云曦点头,十分耿直,“可不就是嫌弃你嘛,没想到二姐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谢年华嘴里咬着寒瓜不便说话,只眼神一瞪,伸出一脚来,意思意思喘了他一脚。
谢云曦护着手上的瓜,自也是不客气的伸脚踹了回去。
两姐弟打打闹闹了一会,待玩累了,这才各自盘起腿来,继续抱瓜拿勺,有一口每一口的吃着。
清甜凉爽的瓜肉下肚,瞬间便觉身心舒爽。
此时,院中树荫婆娑,风吹沙沙,两人吃瓜赏景,自是宁静和谐。
待谢文清从卧室换了一身短袖短裤出来,因是第一次穿这衣服,他还颇为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袖,裤腿。
别扭的步入前厅,一眼看去,他便瞧谢云曦和谢年华两人正盘腿吃瓜,衣着姿态自是极为“不端”。
谢文清正要开口唠叨,话到嘴边,却又想起自己这一身“不成体统”的大裤衩来,当即便把到嘴的话给咽了下去。
作为一个端庄自持的君子,他向来奉行以身作则,如今他却是“其身不正”,自然也不好说他人的不是。
“大郎君。”厅内众仆人见礼。
谢云曦和谢年华听到动静,自是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来,定睛一瞧,待看清来人此刻的模样,两人竟是齐齐抱肚,笑趴在榻上。
看惯了自家大哥一身华服,端正自持的样子,炸一瞧这一身大裤衩子的休闲装来,本就不大习惯,偏谢文清短袖裤衩子穿都穿了,却还硬端着姿态。
所谓穿最休闲的衣服,做最正经的仪态。
——这反差来的太大,谢云曦和谢年华一时没忍住,自是肆意的笑了个肚子疼。
谢文清瞧着塌上打滚的两人,脑门一突,“谢年华,谢云曦!”
一听这懊恼的,都直呼其名了。
谢云曦赶紧收敛起来,咳咳两声,稍缓了下笑意,“大哥,那什么,你穿这身挺好,特俊朗,特好看。”
为表诚意,他还指了指自己那双闪亮的大眼,“您瞧瞧,这多真诚的眼神啊!”
谢文清低头打量了下自己的大裤衩,当即挑眉冷哼,自是半点不信他的“花言巧语”。
谢年华这会儿也缓过笑来,识相的附和,“大哥,三郎虽总是爱说瞎话,但这次倒格外实诚,您这身……嗯,那是相当的适合您呢。”
随即又安抚道,“这大热天的,桃花居就咱们自己人,你每天穿那一层又一层的文人长袍,你不热,我都瞧热了,如今这般多凉快啊。”
众所周知,谢文清是一个形象包袱极为重的世家才子,重到什么地步呢?
重到三伏天都要穿全套的长袍,里外加起来最少三层的那种。
这不,他这次也难的想躲清闲,陪着谢年华和谢云曦两人留在了桃花居里,虽说没湖边别院凉快,但桃花居绿植环绕,后院不远又有山泉汇聚的溪流,故而也算的上夏日避暑的好去处。
只是再怎么凉快,这毕竟是夏日最热的时候。
谢云曦瞧他每日裹着三层长袍,当真是看也看热了,偏他这大哥死要仪态活受罪,每天那汗,纵然不动,都要来回换去好几身衣裳,换下的内衣,身前身后还都是满满的汗液。
谢云曦看了两日便打起了坏主意。
这不,今儿趁空,便伙同谢年华及仆人们,把谢文清房里,所有长袍都给藏了起来,只单单给他留了几件新做的短袖裤衩。
在其他衣服全然消失的情况下,谢文清要不就只穿内裤,要不就只能穿他们装备的衣裳。
在裸奔和穿裤衩之间,谢文清终还是妥协穿上了这一身“不成体统”的短袖裤衩。
还别说,凉快是真凉快,舒服也是真舒服。
但是——
谢文清冷哼一声,摆出一正经严肃的姿态。
瞧他那脸色,谢云曦和谢年华瞬间乖巧端坐,面上更是挂上了一副等着挨批的,可怜巴巴的表情。
但凡做了坏事被抓包,两人便总爱做出这么一副假模假样的姿态。
谢文清对此自是再熟悉不过——同样的招数,他们难道以为能用一辈子吗!
“哼!”
没好气的瞪了俩人一眼,当即便决定这次必定要好好的给这俩人一点教训。
“你们两……”
谢云曦和谢年华眨眨眼,端是一派无辜可人的模样。
绝不姑息的谢文清顿了下,“……咳,下不为例。”
警报解除,谢云曦和谢年华立马放松脊背,恢复吊儿郎当的姿态。
谢文清一瞧,太阳穴自又是突突突的跳。
然而,还没等他酝酿出火气来,谢云曦便已上前拉人,唤他坐到榻上后,又硬塞了一切半的寒瓜放他手上,且还热情推销着,“大哥,这寒瓜比去年的甜了许多,你且尝尝,没冰镇的,就一早放井水里泡着,如今吃正好。”
井水浸泡的寒瓜,即清凉,又不会太寒伤了肠胃。
夏日炎炎,来这么一甜爽的寒瓜,拿着小勺挖着吃,自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不过,此间吃寒瓜的人却是极少,这寒瓜本不是天启的作物,不过是外域传来的野果,且时下的寒瓜个小,汁水虽多,但甜味不足,也没专门种植的。
前先年,谢云曦在一外域商人手上偶尔得了些,回头挖了籽,自个在山腰上种了一亩。
到如今,已培育种植了两个年头,这才有了现下稍大、稍甜的寒瓜。
寒瓜在谢云曦前世,其实便是夏日最常吃的西瓜。
都说没有西瓜的夏天是不完整的,而为了今日这一口瓜,过去两年来,谢云曦前前后后可花去了不少人力财力。
虽说现在的寒瓜品质还不是特别的优良,但从无到有,谢云曦已是格外的满足。
谢年华抱着自个的瓜,边吃边附和,“对啊,大哥,三郎今年种的这些寒瓜味还挺甜,若你还觉不够,我这儿还有磨好的细盐呢。”
寒瓜撒盐,可增加甜味,不过谢云曦并不爱这种吃法,他更喜欢原汁原味的切半挖着吃,而谢年华却同他相反,似乎更喜欢撒盐的寒瓜。
谢文清被左右两边安利着,叽叽喳喳的,一时也忘了计较仪容的事来。
待他拿了木勺,学着谢云曦吃瓜的方式,小小挖下一半圆,轻放入口中,细品咀嚼起来。
红润多汁的瓜肉触感便是清凉,待咀嚼时,寒瓜的汁液顺着舌齿浸没开来,清爽甘甜的滋味,瞬间便俘获了舌尖味蕾,叫人欲罢不能。
“大哥,味道如何?”
“嗯,很……咳,尚可吧。”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口是心非呢。
谢云曦见他说这“尚可”,偏又一连几口,吃的满脸愉悦。
当即无奈耸肩,同谢年华隔空对视一眼,自是心照不宣,齐齐瞥了瞥嘴。
察觉到身边两人眉来眼去,暗通款曲似的,谢文清抬头,左右一瞧,却只见两人瞬间乖巧,低头吃瓜。
他自狐疑道:“你们俩又背着我做什么坏事呢?”
谢云曦立马摇头,做乖巧状,“没有没有,大哥你且快吃瓜。”
谢年华同款乖巧脸,“对啊 ,大哥,您多吃点,可消暑了。”
两人一唱一和的,必是有鬼。
正当谢文清想开口拷问时,光线却突然暗了下来,院中风拂过脸颊,似带起了几分凉意。
众人不觉抬头,只见原本碧蓝的晴空竟已乌云密布,黑厚的云层瞬间笼罩琅琊山,没一会儿,云中电闪起雷鸣,院中风起,树叶沙沙。
不知院中谁唤了声,“打雷,收衣服咯。”
话音刚落,雷雨便倾盆落下。
谢云曦等人往厅内挪了挪,避开外间飘进的雨水,便又继续吃瓜闲聊。
院内,雨打乔木,一阵凉爽。
谢云曦瞧着,突然想起山脚不远处的荷花池来。
“这雨估计一刻两刻便会散去,我瞧着时辰还早,不如等雨停了,我们便去山下荷花池里采摘些食材来,正好,今夜的晚膳和夜宵都有着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