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现在正是战事吃紧的时刻,突然倒下了一个重要的将军,风嘉澜大动肝火也是正常,可何必拿一个傻子来撒气?
见他已经扶起了柯云楚,不远处的风嘉祺将微微伸出的手收了回去。
柯云楚被司暮和半抱着,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好像下一秒就要晕倒过去。
“是我错了......我害了容夏哥哥......我是个害人精......”
司暮和又跟他说了什么,可是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能怔怔地看着军医将自己的血喂入祁容夏的口中,在内心暗暗祈祷。
突然,有人在帐外喊了一声报告。
“殿下!下毒的人已经找到了。”
风嘉澜沉声道:“带进来!”
进来的却只有那侍卫一人,一脸难色地低头回答道,“属下无能......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服毒自尽了......那人是承元国派过来的奸细,伪装成了风隋的一枚小兵,听周围的士兵反映,那个奸细似乎与太子妃相交不错,恐怕是借太子妃之手给将军下的毒。”
柯云楚听到侍卫的话,原本就白的脸色更加苍白。
没想到他真心实意的对待小丁,把小丁当成了好朋友,可他却利用自己给容夏哥哥下毒......
所以真的是因为自己,才会害容夏哥哥中毒的......
听了侍卫的话,司暮和也有些震惊,握着柯云楚的肩膀的手也松了松:“云楚,你......”
柯云楚苍白无力地道:“我不知道里面有毒......”
早知道他就应该自己先尝一尝......
可是他先吃了也没有用。
他是一个百毒不侵的怪物啊......
风嘉澜听着汇报,目光死死地锁在的柯云楚的脸上,这个恬不知耻的人竟然还靠在别的男人身上,一脸的无辜,像个待宰的温顺绵阳。
他就是用这样一副无害的面孔,骗得祁容夏心甘情愿为他咽下剧毒的吗?
柯云楚难以承受这好像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的目光,缩了缩脖子,不敢和他对视。
幸好这时军医惊喜的声音传来:“祁小将军的脉象平稳了一些!”
风嘉澜紧绷的表情稍微松了松,却又听军医语气突然一转:“不对......祁小将军现在虽然恢复了一些脉象,但......”
“恕卑职直言......祁小将军如今也不过是勉强吊住了一条命......那剧毒的毒素已经侵入了肺腑。要彻底解毒,没有这么容易。”
风嘉澜一愣:“可是本宫之前的确有用过他的血解毒。”
军医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柯云楚。
如今祁容夏还在床上躺着,风嘉澜的心里本来就烦躁,见军医还这么啰啰嗦嗦的,沉下一口气,冷声道,“大夫有话直说。”
军医仍旧是犹犹豫豫的模样:“刚才卑职误以为太子妃是药人,但如今看来,太子妃还不算是药人,只是用来炼制药人的绝佳容器......一般的毒,容器之血可解,但这般的剧毒,只能.........卑职不敢说啊!”
军医的话说的很明白了,无非就是要在柯云楚的身上做文章,风嘉澜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身边脸色苍白的柯云楚,眼睛里全都是冷漠,道,“只能将他炼成药人?”
军医点了点头:“如今只有这个法子了......若是将太子妃殿下做成药人,尚还可以救将军一命。”
风嘉澜没有片刻犹豫地问:“药人要怎么做?”
军医有些不忍心地看了一眼也在关切地看着这边的柯云楚,回答道:“要炼制药人,必须将太子妃的手脚筋脉都挑断,每九天在特制的药汤里浸泡,半年之后,便可以将太子妃做成药人,到时候太子妃身上的药人之血便能够解将军身上的毒。但炼药人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很多容器在炼到一半的时候,便无法忍受自我了断了。”
这样残忍的炼制过程,连帐里最为平静的风嘉祺脸上都不由出现了表情波动。
但是风嘉澜仍然十分冷静地分析着军医的话,“你说药人要半年才能练成,那祁小将军现在体内的毒能拖到半年吗?”
军医道,“太子妃殿下百毒不侵,他的血可以暂时压制住将军身上的毒,只不过需要定时取血......不知道太子妃殿下能不能受得住。”
“他受得住。”
风嘉澜斩钉截铁地开口,没有看一眼脸色苍白如纸的柯云楚。
柯云楚只感觉浑身发冷,虚汗爬满了全身。
他虚弱地开口:“大夫......做药人,会不会影响肚子里的宝宝呀?”
他这一开口,便又震惊了在场除风嘉澜外的所有人。
军医:“太子妃,您......”
柯云楚努力站直了身体,眼前有些发黑,摇摇晃晃地走到军医的面前,伸出好不容易凝了血的手腕,“是、是真的......你可以摸一摸......”
军医在风嘉澜默许的目光中,将信将疑地替柯云楚把了把脉,顿时惊愕得半晌说不出话,“太子殿下,太子妃确有龙胎了!”
风嘉澜无视了周围的人震惊的申请,面无表情地问:“炼制药人是否会有影响?”
“炼制药人的药汤可以说是至烈至毒......倘若要炼制药人,龙胎恐怕是保不住。”
这话一出,柯云楚突然发了疯一般地拉着风嘉澜手臂,
“嘉澜哥哥......我,我不想做药人了......能不能不要让我做药人......求求你......”
风嘉澜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眼神冷凉地看着他,不带一丝温度,唇边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没有权利拒绝。这是你欠他的。”
他的声音低沉动听,却仿若一记重拳,将柯云楚的世界碎成粉末。
第81章 你就算死一万次也弥补不了
柯云楚不灵光的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只有一个念头:他要保护宝宝。
他看着不远处的帐门,心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催促着他:
逃跑吧!快逃!
他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了一股力量,猛地爬起身朝帐门跑去。
然而他不过刚跑了两步,就被风嘉澜抓着后领甩在地上,后脑在桌脚上重重地磕了一下。
眼前突然漆黑一片,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他呆呆地坐在地上,好一会才恢复了视力和听力。
“还想逃跑?真该让他睁开眼睛看一看,这就是他全心全意信任的傻子!”
风嘉澜拉着柯云楚的前襟,将他推到祁容夏的床前:“好好看一看!他变成这样都是谁害的?!你还有什么脸面逃跑?”
柯云楚怔怔地看着床上的祁容夏。
他喜欢摸自己的头,说话很温柔,脸上总是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可是现在他双眸紧闭,眼下和嘴唇都是骇人的乌紫色,不会再温柔地摸他的头,也不会温柔地叫他楚楚。
他会变成这样,都是自己这个害人精害的......
“看清楚了?如果不是你,他现在还好好地在研究军情,而不是变成这样躺在这里,生死未卜!”
柯云楚默默听着,泪水爬了满面。
他知道自己应该承担责任,可是肚子里的宝宝是无辜的......
倘若只有自己,他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可是他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呀......
他跪在床边,眼泪不停地滚落,抬手企图去拉风嘉澜的手,“能不能......能不能想别的办法,嘉澜哥哥,我求求你了......他也是你的孩子呀......”
“那又如何?你知道祁容夏这条命有多重要吗?没有他会给军队带来多少损失,你就算死一万次也弥补不了!”
柯云楚一愣。
是啊。
容夏哥哥不仅是他亲切的一位大哥,更是一位将军。
他听过别人对他的评价。
“风隋最年轻的将军。”
“虎父无犬子,日后肯定又是一代战神!”
少了这样一个杰出的将领,对军队来说是一个致命伤,会有很多人为他难过。
而少了自己,少了肚子里这个除了自己根本没有人期待的孩子,应该没有多少人会为自己难过......
所以,就算被做成药人,就算死了......也没关系吧......
司暮和站在一旁,虽知这事柯云楚的确有错,可终究还是不忍心看着这么一个单纯的小孩儿承受那样的痛苦。
他忍不住上前求情道,“挑断手脚筋......就算是一个铁血男儿都受不了,更何况从小没有吃过苦的太子妃呢......大夫,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军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风嘉澜的神情没有一丝松动,对军医道:“需要什么,现在就下去准备吧,本宫要亲自看着。”
军医道:“报告太子殿下,现在还缺少一些药材......”
“需要什么全部让人去买,买不到的就派人去找!”
“是!”
风嘉澜背对着柯云楚,吩咐道:“把他关起来,看管好,没有本宫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去看他!”
“你......”
司暮和还想说什么,却听柯云楚开口说道:
“暮和哥哥,谢谢你......不用为我求情啦,是我做错了......先生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会努力弥补我的错的。”
他抬起脸来,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可眼神变得坚毅起来,短短的时间内,他似乎突然成长了许多。
对司暮和说完,他又转头看向风嘉澜:“嘉澜哥哥......你放心,我不会再逃跑了,我一定会努力变成药人,救容夏哥哥的!”
风嘉澜冷声道:“最好是这样。”
司暮和心里憋闷得慌,小傻子这一番话让他听得抓肝挠肺,可风嘉澜仍旧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让他不由在内心感叹,自古帝王多薄情,果真如此。
这小傻子终究是真情错付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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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云楚被关在了关押敌国重犯的地牢里。
他住的这间牢房只有他一个人,环境比起别的牢房里的要好。
就是稻草睡起来有些硬,也不够暖和,隔音效果也不好,他总能听见隔壁牢房的两个人在争吵谁是老大。
半夜还会有老鼠在他身边爬来爬去,但他不怕老鼠。
他醒来的时候,抓住了那只大肥鼠,拎着它的尾巴,把它倒吊着,和它的小眼睛对视着,问:“大肥鼠,你上哪偷吃啦?怎么吃的这么胖?”
大肥鼠张着四肢不断挣扎,嘴里“吱吱”乱叫。
柯云楚觉得它有点像在嘉澜哥哥面前求他放过他的自己,于是松开了抓着它的尾巴的手。
那大肥鼠呲溜一下跳进墙角的洞不知道到哪去了,后来也没再出现过。
柯云楚觉得很寂寞,可是也没有人来看他。
后来好不容易逮着了一个巡逻的守卫,恳求他帮他去拿他还未缝制完的布料针线给他。
守卫犹豫再三,柯云楚道:“过几天我的手就要废了,就织不了啦,你帮帮我吧......”
守卫只好去请示风嘉澜,风嘉澜手顿了顿,挥手示意准了。
拿到布料和针线,以及已经是半成品的小外袍的时候,柯云楚没有记着完成那半成品,而是开始缝制锦囊。
这是他答应过四皇子要给他做的。
他本来想着,先把给宝宝的外袍做完了再绣锦囊也不迟,可没想到他就快没时间了。
他不能言而无信,所以几乎两夜未合眼,才将那锦囊做好,递给守卫:“可以帮我拿给四皇子吗?”
“你要给本殿下什么?”
他话音刚落,便见他话中的主人公,四皇子走了进来。
柯云楚有些惊喜,然后把那个刚绣好的锦囊给他,笑呵呵地说道:“四皇子,给你的锦囊修好啦!我还担心绣不完,没想到我太厉害啦!接下来还有点时间绣小外袍......”
风嘉祺站在牢房外听着他絮絮叨叨,没有伸手接,而是凝视他脸上的笑。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为什么被那样伤害过后还可以笑得这么天真无邪?
为什么面对着没有出一言帮助他的自己,他还可以毫无芥蒂地给自己绣锦囊?
“四皇子......?”见风嘉祺不接,柯云楚有些局促地想缩回手:“是我做的太丑了吗?我也觉得做得还不够好......”
风嘉祺一把夺过了那个锦囊,“本殿下又没有说不要......”
他低头看了一眼,嘴角抽了抽:“你这傻子,谁告诉你本殿下是这个‘奇’?你倒是很会偷工减料。”
“啊......绣错了吗?”柯云楚不好意思地咧嘴傻笑了一下:“可是只能做这一个了,不够时间重做了......四皇子将就一下吧......算了,你还是给我吧,我现在把线拆了重新绣,一个字应该还来得及!”
他无心的话语却让风嘉祺喉头哽了一下,半晌才说道:“本殿下说了要你重做吗?本殿下就喜欢这个奇怎么了?”
柯云楚松了一口气:“原来你喜欢呀,那太好了!”
风嘉祺从袖口里拿出了那天买的搪瓷娃娃,抱着鲤鱼的那只已经被他捏碎了,但丸子头的那只还是完好的。
柯云楚眼睛一亮:“真好看!”
风嘉祺微微勾唇:“你不觉得有些眼熟?”
见柯云楚一副迷茫神色,他唇边的笑意又敛了下去,恶声恶气地道:“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