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云后[古代架空]——BY:观乎

作者:观乎  录入:09-26

  “徐兄。”清朗的声线在他背后响起,徐阳转过头去,看见少年只穿了一身单衣,额头上渗出了不少汗水。
  季别云说了一声早,便往屋里去了。
  “大清早的,这是去练武了?”即使习武之人大多有每日练武的习惯,但徐阳难得见到如此积极的,时辰还早竟然已经都回来了。
  少年把住门扉,要关不关的,却将徐阳进屋的步伐挡住了。
  “是。不过我要更衣,徐兄就别进来了吧?”少年笑了笑,不待他回答就将房门关上了。
  徐阳吃了个闭门羹,在院子里怔愣了片刻。
  嘿,这小子,都是大男人有什么见不得的?倒显得他像是居心不良的采花贼,被大家闺秀给堵在了门外。
  片刻之后季别云清清爽爽地打开了门,望了一眼面色奇怪的徐阳,他照常笑着走了过去,“不是说要带我逛逛宸京吗,徐兄,请吧?”
  徐阳摇了摇头,带着他绕着王府的幽径走出了西南偏门。
  出了西南角门便离外城不远,他们走了一段路之后来到一片早市,许多挑着担子卖早点的商贩聚在附近,街道两侧的店铺也飘出阵阵食物香气。
  季别云早起到现在只喝了几口茶水,腹中饥饿感愈发明显。徐阳带他在一个不大的摊位坐下,要了两碗面片汤。
  “这一家我常吃,味道不错,最重要的是量大管饱。你也知道,咱们习武之人吃东西就像饕餮过境,这肚子啊是永远装不满的。”徐阳一边说着,一边给他递了一双干净筷子。
  这话说得坦坦荡荡,季别云听得好笑,不愿拂了对方的面子,故而点点头表示应和。
  其实他每餐都吃得不多,却不是因为食量小,而是这四年多来已经习惯了。
  不多时,两碗冒着热气的面片汤就端了上来。季别云低下脑袋,便沉入了一片雾气蒸腾的烟火世界,熨帖得他心口微微发烫。
  他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听徐阳絮絮叨叨地给他介绍宸京。
  “我呢不是宸京人,也是同你差不多大的年纪来了京城。和很多人比起来算是运气好的了,一路走到现在也没吃多少苦。”
  徐阳捧起碗来,喝了几大口面汤才又道:“不过我得给你几句过来人的忠告,宸京有多热闹就有多危险,毕竟人多嘛,事儿也多。何况这城内有许多都不是一般人,他们的事情就更多了。”
  季别云点点头,“谢过徐兄,我记下了。”
  “诶,你要记的东西可多着呢,慢慢学。”徐阳摆了摆手,转头叫了冲着街对面卖烤饼的摊主喊了一声,让他拿一份烤饼过来。摊主将烫手的烤饼用油纸包了给他送给来,徐阳给了两枚铜钱之后,拿着烤饼张嘴就啃了一大口。
  他坐在桌对面,看得一愣一愣的,心想这人没撒谎,吃饭时果然如同饕餮过境。
  等他吃好时,徐阳也将烤饼吃了个干净,起身时瞥了一眼他的碗,摇摇头道:“这么一小碗都吃不完,怪不得身板这么薄。”
  说罢将五枚铜钱拍在桌上,带头走出了小摊。
  季别云瞥了一眼,虽然只有几枚铜钱,但徐阳的身影顿时在他心中高大了几分。
  又一个善人。
  天色已经完全亮了,暖洋洋的晨光中,来来往往的除了百姓与商贩,还有许多书生打扮之人。
  他问道:“这附近有书院或者是国子监吗?”
  “非也非也。”徐阳被氛围所感染,也拽了一句文绉绉的话,继而答道,“春闱快到了,这些都是各地前来赶考的举人,你看见的这些应该都是住在附近那几家客栈里的。”
  季别云点了点头。
  他小时候也被父母安排好了科举求仕的路,不过没读几年书家里就出了变故。以前背的书虽然已经刻在了脑子里,他却再也没想过要考科举。
  这些士人年纪各异,不过大多都比较年轻,怀里抱着书筒,有些人身后还跟着书童。在朝阳映照之下,还真有些国之栋梁的意味。
  不知是因为春闱在即,还是宸京本就戒备森严,街道上有士兵穿甲佩刀地巡逻,每过几个街口还能看见有士兵值守。
  起初季别云只粗略扫了他们一眼,在走到下一个街口时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那几位士兵的腰间。
  他们的佩刀……太眼熟了。
  虽然这种形状的刀并不罕见,各地都尉府的兵器也有类似制式,就连一些山匪都会锻造出差不多的刀来用,但终究是有细微差别的。季别云对兵器很敏锐,这些士兵的佩刀正好是刺杀他之人用过的。无论是刀鞘、刀柄还是刀身的形状,都与他记忆中的十分吻合。
  更何况他在打斗中曾抢来亲手用过,那手感他到现在还铭记于心,季别云可以肯定,这两种佩刀一模一样。
  在那几位士兵察觉之前,季别云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面上装得风轻云淡,实则内心已经掀起惊涛巨浪,思索着前因后果。
  那些要杀他之人用的刀怎么会和京城官刀一样……京城南北军一共数万人,再者能用官刀的不仅是军队中的人,他又要如何去找?
  走远之后,他才朝着身侧的徐阳拐弯抹角地问道:“徐兄,那些官兵的佩刀好威风,应该不轻吧?”
  徐阳不疑有他,以为他只是好奇,便道:“那是自然,宸京南北军的佩刀都一样,故意做得比前朝的厚一些也沉一些。就算不出鞘,只用刀身敲人,都能把人脑袋开条缝。对了,你待会儿跟我去一趟军器监吧,领一把趁手的兵器。”
  季别云还在想佩刀的事情,就见徐阳停下脚步,好奇地问他:“你用什么兵器?等等,让我先猜一猜……你反应与出手都快,身形也轻而灵巧,应该是用剑吧?”
  他愣了愣,一脸无辜道:“我用刀比较顺手。”
  徐阳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又上下打量他两眼,“你竟然用刀?别骗你徐兄啊,你真耍得动?”
  他眨巴两下眼睛,心说他是该点头还是摇头啊。
  徐阳看起来没有恶意,也不像是轻蔑的模样,那他是该像在戍骨城时一样藏拙避祸,还是索性大大方方承认?
  “我……”话到嘴边变得模棱两可,“应该耍得动吧,不然待会儿试试?”
  “好!试试!”徐阳这人爽快,听了他的话反而笑了起来,又走在前头去了。
  季别云在原地站了片刻,摸了摸自己后颈。
  是他与世隔绝太久,已经不习惯世俗了吗?怎么感觉自己偶尔太过防备了反而弄巧成拙,显得很傻,仿佛脑子转不过来似的。
  他反思片刻后又跟了上去。
  一路上他们遇到不少士人,纷纷朝一个方向走去,听路人议论说贡院就在那个方向,举子们先去看看考试地点,以免之后的会试出岔子。
  不过贡院正好与军器监一个方向,他们便顺其自然地夹在读书人的人堆里往前走。
  季别云无意中听到那些举子的交谈,左一个明经,右一个诗赋,牵扯起他被先生折磨的痛苦回忆。
  那时候父母觉得他体弱又未开蒙,便给他请了两位老师,一位教他拳脚功夫,另一位教他四书五经。他每日就在两位老师的教导之中度过,很难有机会出去玩。不过就算功课再紧也磨灭不了他渴望自由的心,他还是忙里偷闲,得了空就往书房外面跑,有时候是在自家花园里瞎逛,有时候也会去灵东寺找慧知。
  现在想来,那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只有拳脚功夫还残存在身体中,变成了本能反应。
  到了军器监之后,或许是看他们是贤亲王府的人,兵器竟然有的挑。
  季别云视线率先落在一把九环刀上,这种刀不仅刀身宽,刀背处还嵌了九个环,使得刀身更重。虽然笨重,一旦抡起来却极其威风,杀伤力也强,用来砍劈是最为得力的。
  徐阳站在一旁冲他挑了挑眉毛,“试试?”
  季别云随口答了声“好”,双手握住刀柄,将十多斤重的大刀拎了起来。九个环与刀身碰撞,发出叮铃脆响,他将刀柄挪到右手中,用略显单薄的身躯将九环刀舞了起来。
  少年身形灵巧,以身体的重量带动手臂,借势挽了个刀花。笨重的九环刀被他耍得也多了几分轻盈,挥动之间风声猎猎作响,徐阳站在一旁看得连连摇头。
  像季别云这样连九环刀也能耍得漂亮的,确实不多见。如今少年看起来还有些病态,若是以后身子养好了,耍起刀来或许会更加好看。
  徐阳甚至还想看少年舞剑,不过季别云挽了个刀花之后便收了势,将刀放了回去。
  “九环刀不太适合日常用,依我看,”季别云的手掌在一排兵器前拂过,最后停在了一把环首刀上,“这把挺好的,就它吧。”
  环首刀的刀柄略细,与窄长的刀身相连,线条凌厉漂亮。他甫一握住环首形状的刀柄,就已经爱不释手了。
  徐阳见他满意,便与一旁守着的士兵定了下来。二人走出军器监,却见道路上的举子们纷纷站到了两旁,似乎在为什么人让路。
  季别云正好将刀收进刀鞘,一抬头便看到远处驶来一架马车,前面还有侍卫专门开道,其中几人的佩刀也和他在灵州见到的一样。
  “排场不小,谁啊?”
  他喃喃自语一句,却被旁边的徐阳听见,答道:“应该是礼部的人,科考归礼部管,尚书大人不会为了这么小的事情前来,马车里的应该是礼部侍郎郑大人。”
  姓郑?季别云下意识警觉起来。但片刻后意识到这也不算多生僻的姓,朝中官员这么多,有几个同姓的也是常事。
  他注视着马车渐渐靠近,低声问道:“不知是哪位郑大人?”
  徐阳瞥了他一眼,神情有些意外,似乎在怀疑他有攀龙附凤之心。
  “姓郑名禹,前些年从地方上调上来的。不过我也记不太清了,似乎是哪个地方的刺史,不知是辰州还是灵州。”顿了顿,压低声音又道,“见你年纪小我才提醒你,少去了解官场上的事情,这不是你我能够掺和的。除非你真的打算入右卫,日后在军队里一步步升上去,不然少打听。”
  季别云笑了笑,“谢徐兄提醒,我只是好奇罢了。”
  他当然不只是因为好奇。
  四年前,在灵州的都尉之职仍姓柳时,灵州刺史便是一位名叫郑禹的。
  郑禹与他父亲柳洪吉同在灵州为官,相识多年,于公于私都常有来往。虽不算挚交,却也相处得风平浪静。他也曾怀疑过郑禹,但实在找不出郑禹害他父亲的动机。
  柳家遭难之前,他父亲曾收到过一封密信。然而事情进展得太快,不过几日他父亲就被斩首,那封密信的来历直到如今季别云也不知晓。他只知那封信就如同一副催命的符咒,将整个柳家全毁了。
  所以……会是郑禹吗?
  作者有话说:
  都看到这里了,真的不打算点个收藏吗
  _(:з」∠)_


第7章 逼问
  郑禹下了朝就往贡院去了。
  礼部如今受新皇重视,尚书又年事已高,科考一事便落在了他肩上。他盘算着将春闱组织好了,不久后的殿试一过,等陛下挑出几个好苗子来,他的官运或许也能跟着沾沾光。
  他看过今年一些举子的乡试考卷,没几个出彩的。故而只将几个朝臣门生挑了出来,加倍注意着,尤其是丞相独子也参与了科考,可万万不能怠慢。
  郑禹在心中盘算了一番,到了贡院之后也没费太多心神,手底下的人早已将一切都布置好,不需要他再来安排。
  回府之后,他迫不及待地叫来下人,再次询问南边的动静。这一次的结果仍然给他添堵,柳家剩下来的那小子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背后的助力也隐形了。
  “那边大人可有什么要交代的?”走回北厢的路上,他又问道。
  “回主子,并无。”
  眼见着那位都不急,他焦虑的心情也缓解了不少。毕竟只是一个十多岁的罪臣之子,没权没势又无依无靠的,能翻出多大风浪来?何况在戍骨城那鬼地方待了四年的人,就算勉强活下来也早就废了,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死在了某座荒山里。
  郑禹放下心来,走到北厢同妻子用了晚膳,之后在书房待了一会儿,便回到卧房准备休息。
  宸京的热闹不分白天黑夜,即使到了夜里也多得是集市。但郑禹当初故意挑了个远离闹市的宅子,白日里就一片幽静,入夜后更是悄无人声。
  他躺下没多久便沉入了睡梦之中。
  **
  在郑宅一处无人注意的角落,少年身着夜行衣越过围墙,轻轻巧巧地落了地。
  他避开值守的郑宅下人,进入了北边的院落,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书房。
  房内一片漆黑,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凑到面前一吹,火光霎时间就跃了出来。他害怕光线太亮引人注意,用手掌挡住些火光,走到了书架旁。
  四年过去,他不确定当年的事会留下书面痕迹,但也不愿意就此放弃。他在书房内翻找了一通,甚至在一方隐秘的锦盒中找到了一沓银票和地契,却也没有翻出丝毫与柳家之案有关的线索。
  也是,如果真的与郑禹有关,对方也不会把指证自己的证据留下来。
  季别云熄灭了火折子。既然找不到物证,那就去问问当事人。
  卧房中,平缓的呼吸声极为明显。季别云走到床边,适应了黑暗之后勉强能看清外侧躺着的中年男人,然而里侧还躺着郑禹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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