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现在开始对自己不闻不问,甚至开始疏离了?
恐怕还是因为自己明明答应好早些回来,却没有做到吧!
他的小陛下是个娇气包,平日里稍稍不如意就要皱眉头的。
裴確跟上去,抓住他的胳膊,"陛下一一"
"不要叫我陛下!"
被拉住的人定在原地,像小兽一样嘶吼出声,声音凄厉。
他回过头来,一张粉脸布满泪水,双唇紧紧抿住,瞪着他。
裴確心里慌了慌,伸手想去擦拭对方脸颊上滚落的泪珠。
可惜还没碰到,就被一只手狠狠打下去了。
小皇帝对他挥了挥拳头,"不要叫我陛下!"
"你嘴上叫我陛下,心里在叫我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傻子?"
裴確蹙了蹙眉,"你到底怎么了?"
他上前一步,想要走近一点,把人抱进怀里哄哄,就见对方踉踉跄跄地后退,"你别过来!"
只见小皇帝手指指着他,眼眶里全是泪水。
裴確见他这个样子,知道自己肯定是哪里做错了,他心疼地站在原地,"我不过去,你告诉我,我究竟怎么了?我哪里错了?"
见对方这个死不承认的样子,慕容纾心底又酸又苦。
他要自己回来,自己就听话地回来!
他要自己在承乾殿等着,自己就老老实实在承乾殿等着!
自己那么信任他啊!
换来了什么?
自己从延英殿回来,他去见那个要杀自己的舞姬!
自己在承乾殿里眼巴巴地等着他,他或许正将那舞姬抱在怀里细声安慰!
自己剖出来一颗真心给他,换来了什么啊?
可笑……
可怜......
怪不得人家能位极人臣,自己却是个被人支配的傀儡皇帝......
论心机论计谋,谁能比得过他?
站在对面的裴確,见小皇帝怔怔站在原地,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什么话也不说的样子,心里疼的一揪一揪的。
他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你别哭,我一一"
"晔啦"一声,慕容纾抓过一只花瓶摔在两人中间,一声脆响,碎片遍地。
门外注意着动静的李文忠推门而入,"陛下"
与此同时,小皇帝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别过来!别碰我!别用你那个抱了别人的手碰我!"
"脏!"
裴確看了眼地上的碎片,又看了眼几步之隔的小皇帝,终于回过些味儿来。
裴颜的事,恐怕他知道了,也误会了。
"千岁爷哎一一"李文忠对他行了个礼,"您就先出去吧!让我们陛下先静一静吧!"
"出去!"
李文忠"暖"了一声,连忙给他让了道,别挡着千岁爷出去!
就见裴確蹙着眉,极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我让你出去!"
"啊?"
李文忠看着裴確,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来人!"
他心烦意乱地高喊了一声,殿外进来了两个侍卫,衣袖密密得绣着金线,对裴確行了个礼,而后走到李文忠身边。
"李总管,请吧!"
李文忠被扯住胳膊往外走,他扭头不放心地看向身后,"陛下!"
小皇帝擦了擦眼泪,声音因长时间的哭泣变得沙哑。
"裴確,不装了?"
"李公公作为承乾殿的总管,你一句话就把人拽下去,多威风啊!"
他冷冷地盯着裴確,看着对方一步一步逼近自己。
他扬起头,一张小脸全是泪痕,"怎么,现在轮到我了?"
裴確抬起了手,慕容纾瑟瑟两下,最后红着眼睛瞪着对方,"现在不装了?是不是要弑君了?"
裴確叹了口气,指腹擦掉他颊边的泪水,声音软了又软,"不哭了。"
慕容纾见状想躲开,又往后面退了退,可紧挨着大腿的就是龙榻了,他往后一撤步子,硬是坐到了床上。
裴確弯了弯身子,轻轻吻了下他的额头。
"再哭嗓子都哑了,承乾殿晚上又热,明天一早起来,又要吵着嗓子冒烟了。"
慕容纾躲掉他进一步的动作,抬手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额头,语气恶狠狠的:"离朕远点儿!"
裴確被他这个凶巴巴的语气逗笑了,"陛下,你总得听臣解释啊......"
"北地水患贪污案这么大的罪名,还有个案子重审的机会。臣只不过是犯了一点儿小小的错误,陛下总不能把臣一棍子打死吧!"
"犯了点儿小小的错误?"
小皇帝按着对方的胸膛往外推,"我们的千岁大人还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呢!"
"什么万花丛中过?"
裴確原本觉得他应该是知道了什么,现在又不确定对方究竟知道了什么!
他真想掰开对方那个小脑袋壳,看看他究竟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
"带着你这一身的脂粉味儿离朕远点儿!"
小皇帝松了手,扯过帕子狠狠擦拭自己的掌心,像是遇到了什么脏东西。
裴確这才拧了拧眉毛,低头闻了闻自己衣领,确实有一股香气一一估计是裴颜抱着自己哭的时候留下的。
他一只手不方便,只好将这只胳膊撑起来,用另一只手绕过去解了腰封,又随手将外衣脱掉,"晔啦"一声扔到地上。
他穿着一身素白中衣,弯腰的时候能从松散的交领处瞥见起伏的胸膛。
慕容纾睁圆了眼睛,指着他的指尖抖了抖,"禽兽!禽兽!"
裴確掀了掀眼皮,笑得格外邪气,"陛下,这就禽兽了?"
第64章 陛下是臣的心肝宝贝儿
他对着小皇帝意犹未尽的绽出一个笑容,"那陛下看看,说不定臣这里,还有更禽兽的呢!"
"裴確!"
小皇帝怒吼一声,又看到对方又脱了一件儿,同样扔到地上。
"陛下......"他说着一步步走了过来。
小皇帝见状不好,转身就往床上爬,可惜他动作快,对方走的更快。
刚爬了一半,就被身后的人拽着脚踝给拽了回去。
"裴確你个禽兽!"
"畜牲!"
"淫贼!"
"狗贼!"
他单手拎着小皇帝的领子把人拎回来,眼中带笑,"陛下骂完了?"
小皇帝双手抱住自己的前胸,"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既然陛下骂完了,那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轮到臣了?"
"别碰我......"小皇帝挣扎着,想从他手里逃出去,嘴里嘀咕着,"别碰我......"
裴確将人按在自己胸口,胳膊铁壁一样将对方禁锢其中,让他不得动弹。
"陛下再闻闻一一"裴確笑了笑,胸腔共呜,不断起伏,"闻闻还有没有那个让你讨厌的脂粉味?"
听着他的话,怀里的人动作小了一些,他低头看见怀中人定了一瞬,然后听话的凑近自己的衣领处,小心闻了闻。
闻完之后又不罢休,拽着他的袖子直起身子,又往他肩膀处闻了闻,然后脸上的阴云才少了些。
好像还在生气,又听见他皱起鼻子小小的"哼"了一声。
裴確抱着他坐下,主动认错,"臣错了,不该瞒着陛下。"
小皇帝态度稍微软和了些,也只是任他抱着,并不看他,也不和他说话。
"刺客抓到了。"
听到这句话,慕容纾的睫毛抖了抖,又听见对方继续说,"本来是不打算告诉陛下的......"
"臣这一天,也并没有在外面拈花惹草,是真的在处理一件棘手的事情一一"
"裴颜找到了!"
怀中人抬了抬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带着些许困惑,"裴颜?"
"裴颜。"
裴確重复了一下,"臣那个妹妹,和陛下同年出生的,叫裴颜。"
"她不是......"小皇帝张了张嘴,没有说出那句,死在了裴府谋反当年的话。
"她还活着。"裴確下巴抵在他头顶,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对方的头发。
"当年被护院带了出去,这些年,我一直派人在外面找,没有找到,谁料今天自己出现了。"
"是哪个刺客?"
裴確点了点头,"我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再见她。"
"差点让她酿成大错。"
慕容纾靠在他怀里,思忖着他这句话的真假。
"十年了,亲兄妹相见,难免有些失态......"
裴確手臂紧了紧,"说了说这些年的遭遇,她过的并不如意,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臣觉得对她有亏欠。"
"这么些年,让她一个女孩子流落在外面......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她......"
他低头吻了吻怀中人的长发,"突然见面,臣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只听见怀里的人语气发酸,"自己的亲妹妹都来了,怪不得不回来见我!"
像是又冷哼了一声,又听见他继续说:"你们两个去抱头痛哭,去叙旧闲聊不就好了!"
他推了推抱着自己的人,"既然兄妹相见,还来见我这个外人干什么?"
对方却将他抱的更紧,"陛下怎么能是外人?"
他手指捏起对方的下巴,亲了亲他哭到泛红的眼睛,"陛下是臣的心肝宝贝儿,是臣放在心尖尖上记挂着的内人一一"
嘴巴突然被人捂住,"谁是你的内人!"
"胡言乱语!大逆不道!"
"是臣胡言乱语!"裴確抓着他的手腕拉下来,"反正陛下早就骂过了一一"
"怎么说的来着......"他眼眸含笑,"禽兽?狗贼?淫贼?"
他似笑非笑的盯住他,凑过去看着对方的眼睛,"陛下要不要看看,臣这个淫贼还有更禽兽的!"
"裴確!"
慕容纾瞳仁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打断了他的话,"你快放开朕!"
他扭着身子要从对方怀里挤出去,"少在这花言巧语!朕不吃你这一套!"
裴確将他困在怀中,就是不放开,试着和他商量,"那陛下吃哪一套?"
"这一套不行,臣再换一套?"
"裴確狗贼!"
小皇帝额头上都沁出一层薄汗,衣襟因为拉扯扯散了,还是没能从对方的禁锢中逃出去。
"少来!"
"陛下......"裴確哄着他,"你不顾忌臣,也总得顾忌顾忌臣为您挡刀受伤的这只手......"
他将缠满绷带的手掌往对方眼前放了放,"很疼的!"
"陛下再挣扎几下,伤口又要裂开了......"
一只小手摸上他的手腕,很快又放开了。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算计好的一一"他话没经过脑子,刚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抬眼一看,裴確脸上的笑意淡了淡,他拧了拧眉心,显出几许难以置信,神情是一眼就能看得到的受伤,"陛下不信我?陛下还是不信我??"
握着慕容纾肩头的手掌松了松,"陛下觉得,臣是故意的?"
他举着的那只手晃了晃,不堪重负一般,连话都像是一个又一个费劲地从嘴里吐出来的。
"所以......你知道刺客被我带走后才生气了!"
"怪不得!"
他松开禁锢着小皇帝的手臂,淡淡的看着对方,语气沉了沉,"怪不得你这么生气......"
他吸了口气,咽下要冲进鼻腔的酸涩,摇了摇头。
第一次喊出了他的名字,"慕容纾,你从来不会信我!"
"不管我怎么疼你,怎么爱你,哪怕连自己的命都不在意一一"
"你知不知道今天宴席上我看着那把刀刺向你,我连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
他闭了闭眼睛,轻笑一声,带着无边苦涩。
"如果我能再快一点儿,哪怕挡在你身前我都愿意!"
"你要权,我就交出去;你要爱,我也都给你......"
"可是,陛下……"
他轻轻叫着对方的名字,"你有没有想过,我要什么?"
"我有的东西,你全部可以拿走......"
他睁开双眼,透出一缕仓惶,"那你会不会也想一想,我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又想要什么?"
慕容纾垂了垂眼睫,他心里抖动了一下,羽睫也跟着扇动了一次。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小小的,"你要什么?"
"我要你!"
一只手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直视着对方。
他小心的看了对方的眼睛一瞬,却又在看到那双眼睛里的失落痛苦时不忍心一般闭上了双眼。
"裴確......"
他张了张嘴,几次酝酿,终于问出了那句盘旋在心底的话,"我父皇的死,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
"你那瓶药,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
殿内的气氛骤然凝滞起来,纵使他紧闭双眼,也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在自己面上逡巡。
良久,捏着他下巴的手紧了紧,而后是一声凉薄的冷笑。
"陛下想问这句话,不是一天了吧!"
被人捏着的下巴猛的一松,对方更贴近了他一步,压迫感暴风骤雨般袭来。
"陛下觉得先帝的死和我有关系?还是就认为是我下的手?"
裴確怒极反笑,"慕容纾,你到底有没有心?"
他脸庞一片冷漠,眼底波澜不惊,只有紧紧抿着的嘴唇透露着他的怨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