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应了声"是",放好匣子后退下了。
那太监伸出手,弯着腰,扶着息太后起来,"娘娘是最内心仁厚的人儿,对下人们再宽厚不过!要是哪个小浪蹄子敢在背后皭舌根儿,奴才第一个不放过她!"
"第一个不放过她?要是懿慈宫的还好说,要是外面的你怎么办?"
息太后将自己的手从他手腕上拿开,语带不屑,"你又不是裴確,你能将人怎么办!"
那太监眼中闪过一丝恶毒,"是奴才没用,给娘娘丢人了。"
息太后也不说话,抚了抚自己的鬓发,"准备着吧,贵客来了!"
第78章 真不知道这姓裴的喜欢他什么!
不多会儿的功夫,他们二人就进了懿慈宫。
慕容纾可以说是少有几次来这里的机会。
他父皇还活着的时候,息太后还不是太后,还没住进懿慈宫,他自然也就没来过。
他父皇仙逝之后,她才搬进了懿慈宫,而自己作为儿子,自然是要来问安的。
只是他们归根到底没有血缘关系,因此也算不上亲厚,礼数到了就好,也就没怎么来过。
懿慈宫环境清幽,是历代太后居住的地方,可越往里走,越发现这儿的奢靡之气越发严重。
冬日的常青树的树叶本是青绿色的,可沿途过来,两边的树叶全都是闪闪的金色,他忍不住放慢脚步走过去一探究竟,揪住一片叶子细细观看着,却发现那原本树枝上的绿色树叶外面,都套上了一层金箔,他翻了翻叶子,随着阳光的照耀,上面一闪一闪的。
裴確看着这一切,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慕容纾轻轻一拽,那被金箔包裹着的树叶子便就掉了下来,他将那金叶子翻来覆去放在手中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随行带路的太监轻声唤了句"陛下",慕容纾抬了抬头,脸上全是欣喜与惊奇,"这是什么好东西!朕还是第一次见!"
那太监被裴確的眼神盯的身上一阵阵的发毛,对着陛下好奇的眼神,他又忍不住显摆。
"这是太后娘娘的主意!绿叶子稀松平常,全然没有这金叶子稀罕,娘娘说,树上冬天挂了金叶子,夏天挂碧玉做成的玉叶子,这就叫一个金玉满堂!好兆头,富贵又吉利!"
慕容纾装作不解的样子,"可是朕看着这树叶却不结实,轻轻一拽就掉了,那要是风大一些,可不是掉的满院子都是!"
那小太监却不以为然,"刮掉了再去捡起来,次日差工匠过来再去弄好就行了!"
他颇为得意地显摆着,"娘娘定的一树是九百九十九片叶子,这些都有人精心打理,少一片都不行的!"
慕容纾点了点头,又像是好奇一般,"金叶子掉在地上捡起来就行了,可若是到了夏天,玉叶子掉在地上,可不是当场就摔碎了?那岂不是难以保持九百九十九片了?"
"我们娘娘说了,碎了就碎了!碎了听个儿响儿,也是好兆头!陛下不知道,夏天若是风大一些,这些玉叶子撞在一起,叮铃作响,可好听了!"
他说着摇了摇头,"就是再打扫的时候难扫,一地的碎片子……"
慕容纾压下心底的怒火,大周建立不过十几年,在父皇的管制下一步步好了起来。
大周未建立之前,遍地的流民和乞儿,他们没有地种,没有家住,没有饭吃,饥肠辘辘,饿的骨头都要从那黄病的躯体里面戳出来。
大周建立之后,安置流民,分配土地,免费提供种子,免了税收...
这才慢慢开始变好,流民少了,有地种,有家住,只要努力,就能吃上米饭和稻谷,自然没有人愿意丢了自己的孩子,让他们去外面讨饭吃。
眼看着百姓的日子一步步的过好,宫里的人却在这一方天地里骄奢淫逸起来。
为了好看?
连懿慈宫的一棵树都披金戴玉?
还金玉满堂?
这究竟是什么劳民伤财的金玉满堂!
这一片金叶子,按外面的市价,买大米都能买五百斤,就按普通的人家,一天吃一斤米饭,还能吃上一年多!
还有那夏天不知道碎了多少的玉叶子!
慕容纾按下心口的怒火,看了裴確一眼。
裴確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示意他继续往里走。
听着外面的动静,息太后挥了挥手,"福顺,你去迎一下。"
那太监闻声,这才赶了出去。
"陛下,千岁爷,太后娘娘正在殿内等着您们二位呢!"
小皇帝点了点头,踏进正殿去,看见一上着镂金丝钮凤凰花纹蜀锦衣,下穿撒花纯面百褶裙的女子,她高高挽着云鬓,螺眉弯弯,唇瓣深红,妩媚十分。
他上前走了几步,"见过母后。"
息太后起身将他扶起来,"我儿不用多礼。多日不见,陛下好像是略丰润了些。"
"朕胖了?"
慕容纾转过身看向裴確,皱了皱小鼻子,"朕胖了?都怪你!"
裴確只是看着他笑,"胖了好看,以前就太瘦了。"
说完正着脸看向息太后,神情淡淡的,既不见尊敬,也不见谦卑,连语调都没有波澜。
"见过太后。"
他说见过太后,和说"今日罢朝"没有区别。
他看息太后的眼神,也和看一只小猫小狗没有区别。
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神又回放到慕容纾身上。
懿慈宫这么大,他的眼里只有他。
除了他的陛下,眼中看不到旁人。
息太后看着那张冷峻的脸,将他挺直的脊背和回到自己身侧微微弯着腰的福顺不自觉地比了比。
同样是太监,为什么人家就比主子还像主子?
他就越看越是个卑贱的太监?
息太后收回眼神,对着慕容纾笑了笑,"哀家看陛下,不仅是胖了,而且还长高了!"
慕容纾弯了弯眼睛,"谢母后,不知道母后进来可安好?"
"一切都好!"
她起身,拉着小皇帝的手拍了拍,"陛下来得正好,怡好到了用膳的点儿,今日就留在母后这里用膳吧!"
慕容纾点了点头,回身望了裴確一眼,"好。"
接着他就被息太后拉着手,一路带到了餐桌前,这是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桌子,看着不大,倒挺雅致。"哀家这里平素里只有自己,所以吃的简单,不知道合不合陛下的口。"
有太监拉开了凳子,为表孝义,慕容纾对着息太后弯了弯眼睛,"母后先坐。"
待息太后坐下,他才就坐。
息太后坐在上首,慕容纾坐她旁边,裴確坐了慕容纾旁边。
这样一来,息太后和裴確就正好对着了。
她侧过脸,对着福顺点了点头,"让他们上菜吧。"
不过片刻功夫,这四四方方的小桌子就摆好了各色佳肴。
炸的金黄的金钱吐丝,下面用翠绿的菜叶垫着,中间放了几颗玲珑有致的樱桃点缀着;鹅黄色的栗子糕看着就软软的,晶莹剔透;酥皮佛手则是用面粉做成的佛手模样,里面鼓鼓的,不知道添了什么馅料;糖醋鱼卷则是用片下来的鱼肉卷成卷儿,又在雪白的鱼肉上浇了橙红色浓郁的糖醋汁……
香气袭来,格外引人胃口大开。
"陛下尝尝。"
慕容纾夹了块儿糖醋鱼卷放在口中,刚入口就是鱼肉本身的滑嫩,接着就是糖醋汁的甜甜酸酸,里面一根刺也没有,细细品味,鲜香爽滑,丝毫没有鱼肉的腥味儿。
"好吃!"
息太后瞧着他的模样笑,"哀家整日居于后宫,别的事情也做不了,只能整日琢磨着点儿吃的啊,玩的啊……"
她拿着帕子掩唇笑了笑,话是对着慕容纾说的,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却飘向裴確的方向。
声音娇媚,"让陛下见笑了!"
"不过既然好吃,陛下就多吃点儿吧!"
慕容纾点了点头,拿着筷子的手举棋不定,纠结着要再吃哪一道菜比较好。
息太后夹了块儿栗子糕,小心的送入口中,以免粘花了口脂,她一边咀皭着,一边眼睛不住的看向裴確。
这姓裴的,怎么越看越好看呢?
她咽下嘴里的栗子糕,若有所思。
除了先帝之外,她的入幕之宾不少,朝臣,太医,甚至是那个登不上台面的奴才……
她和这些人在一起,有的是为了利,有的是为了收拢人心,有的是为了缓解深宫中的寂寞....
那些人有年轻一些的,也有四十多的,拋去床上的功夫不说,单看外表的话,只能算是周正。
可这位裴大人,就不能仅仅说是长得周正了...
长得可真是面如冠玉,仪表堂堂,风神秀逸,萧萧肃肃。
这冷着一张脸的样子,真的是挠的人心里痒痒……
通身的气度,哪里像个太监,简直比男人还男人!
她舔了舔自己唇边的糕屑一一要是能和他好几回,光看着这张脸,那不就得快I活似神仙!
更何况他手里还有权,实打实的权势。
她转了转眼睛,看着一旁一心享用美食的慕容纾,按下心底隐隐的不屑。
这小东西也就是命好,托生到了帝王家,看他那个长相,男不男女不女,让人恶心!
真不知道这姓裴的喜欢他什么!
她一边装作夹糕点的样子,悄悄踢掉了自己的绣鞋,伸出一只腿,伸向自己对面。
穿着袜子的脚碰到了那人穿着一双长靴,冷冰冰的,像他那张不近人情的脸一样。
想到这里,她心尖忍不住抖了抖,感觉自己都要软倒在对方的长靴下了....
她继续伸着腿,脚趾顺着那双长靴往上滑去,一边滑着,一边用脚趾在上面打转。
暖昧和弓II诱,不言自明。
而对面的男人,果然脸色一变一一
第79章 明明是小奶猫一样整天喵喵叫的人
靴子被什么东西碰到了,他以为是哪个人不小心踢到了,也就没在意。
可眼见踢着他的东西没撤开,还一边往上走,一边勾着他的腿打圈。
裴確下意识的就觉得是他的小陛下又不安分,偷偷的在做什么恶作剧。
可转过脸来一看,那小东西吃的正香,正努力地和一只油焖大虾作斗争,哪有一点儿分心的样子。
他再偏了一下头,就瞧见那被称作息太后的女人正媚眼如丝地瞧着他,还对他抛了个媚眼。
裴確心里一阵犯恶心,连刚吃下的饭菜都觉得开始反胃。
他拧了拧眉毛看着对方,希望对方能识相点儿,不要弄的太难看。
结果对面的息太后,见他这个样子,脚上的动作更暖昧了。
裴確黑了脸,但对方是个女人,他总不能对女人动手,一脚踢过去。
他撂下筷子,"怎么这么笨,弄的脏兮兮的?"
说着伸出手,将小皇帝的袖子撸了上去,又拿过手巾,给他擦干净手指。
慕容纾吃的正高兴,他恋恋不舍的看着自己剥了一半儿的大虾,可惜自己两只手都被裴確捉去了,只能眼看着那被剥了漏出一半的白.嫩虾肉,静静躺在盘子上。
以前有父皇,再大些有李文忠,现在有裴確。
他吃的好东西是不少,可是很少有自己动手的乐趣,尤其是这油焖大虾,外壳硬硬的,但若是摘了头,掐了尾巴,再用指甲把腹部的软甲剌开一个口子,虾肉就能轻轻松松的剥出来了。
裴確给他把手擦拭干净,自己拉着凳子和他坐在了一起。
他挽起袖子,露出一双修长的手,十指细长,骨肉均亭,看着这一幕,息太后心里更热了。
他剥虾的时候,手腕会跟着翻动,就连手腕处那里的骨头,都长的恰到好处。
小皇帝被剥夺了玩虾的权利,只好眼巴巴地看着裴確剥。
他的动作极快,干净利索,一拧一拉一扯,虾肉就干干净净地弹出来了。
然后又被放在了他面前的小盘子里。
息太后看着这一幕,心里不是个滋味儿,说不出心里是羡慕还是嫉妒,反正不是个好滋味儿。
如今他们两人紧紧挨在一起,她总不能再伸腿过去。
只好收回了眼睛,夹了块儿东西自己吃。
而这一切的一切,站在息太后身侧的福顺都尽收眼底。
他算不得正经男人,就算他没净身,有机会伺候他们娘娘,那也是天大的福气。
他知道自己只是娘娘身边的一个玩物,当她寂寞难丨耐的时候,才会用得上自己,那他也心甘情愿。尽管她床上来往过不少男人,尽管她放丨荡如斯,她也是自己心里高高在上的娘娘。
只是如今看到她勾引别的男人,他还是觉得自己心里发酸。
那男人也是个太监,不过就是个比他高大,比他有权势的太监......
他上前布菜,装作手滑的样子,不小心打翻了一只琉璃杯。
"请娘娘恕罪。"
说着自己弯下腰去,装作收拾残片的样子,将头钻进餐桌下面,找到他们娘娘的鞋子,然后又跪下,为她整好鞋袜,穿戴得体。
他正准备从餐桌下爬出来,谁料他们娘娘的脚搭在了他肩膀上,隐隐向下按着,不让他出来。
他揣度着他们娘娘的心思,老老实实跪在碎了的琉璃片上,不再起身。
她在惩罚自己,罚自己自作主张,罚自己多管闲事。
她也是在发泄自己的怒火,勾引别人被无视丢人,勾引别人被无视又被自己的奴才尽收眼底更丢人!过了好一会儿,那条腿才放下去,他缓缓退出来,又收好遍地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