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寒山疑惑道:“家主这是?”
萧炎天道:“他不吃蛇。”
玉寒山道:“山上除了蛇,没有其他可吃的,蛇在苗疆就像云岚的小麦一样普遍,人人都吃,这位家主……”
萧炎天道:“没事,不用管他。”
蓝洵玉胃里翻江倒海,又饿得头晕眼花,心中后悔万分,早知道先在山上弄些干粮再上山来,听他漠不关心,心中酸涩,但又想想他和自己原本没有什么交情,贪恋自己的美色,如今为了阔宅连他的美色也不贪恋了。
一股说不清的酸泡泡冒出来,蓝洵玉咬着后槽牙,憋着气闷声恨道:“哼!”
不一会儿,肉香喷鼻,玉寒山邀了萧炎天,两人一边吃一边说话。
蓝洵玉呕得胆都吐出来了,等他们吃完了才进去。
玉寒山道:“我听我爷爷说,像巫蛊山这样的地方,原本是不应该住人的,或者说,玉菱关以南都不应该住人的。”
萧炎天道:“兄台此话怎讲?”
玉寒山笑道:“叫我小山便好。”
萧炎天道:“小山。”
蓝洵玉冷哼一声,心中越发不畅快,暗骂道:“三心二意的老流氓混蛋。”
玉寒山叹了一口气,拿着一根木柴拨着火堆道:“玉菱关以南到处是瘴气毒花毒虫,长年不见日月,风雪大,当初先太王被郎狄英父子追杀带着国人躲避在这里,爷爷说,人应该住在有山有水,阳光明媚,月光普华的天地里。”
萧炎天道:“江南二十六城不是被苗王攻下,为什么不迁都?”
玉寒山黯然道:“为了活下来,应对这里的毒物,几乎每个人身体里都有蛊虫,连苗王身上也有,蛊虫寄养在人的身体里,人必须吃蓝欲花,以含欲的花血饲养。”
萧炎天道:“如此说来,江南二十六城中的苗人需要每过一段时间回到玉菱关以南食蓝欲花。”
玉寒山道:“是的,我们可能要一辈子生活在这种鬼地方。”
蓝洵玉道:“要是找到蛊王就好了,解了天生的心残疾,再利用蛊王号令蛊虫离开普通人的身体,我们就可以向北迁徙到江南,江南山清水秀,日月光辉,皆时养兵蓄锐,过落日古道,从边阳城攻向启封。”
玉寒山惊喜道:“两位竟是来寻王蛊的?”
蓝洵玉点头道:“嗯,我现在知道的只有一个王蛊,若想整个苗疆人迁徙,必须找到千余个王蛊才可以。”
玉寒山兴奋道:“若能如此,我们便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太阳下生活。”
两人开始激烈兴奋地讨论起来,萧炎天在一边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半夜里,蓝洵玉饿得心慌,睡也睡不着。
他看了看萧炎天,道:“喂!”
萧炎天嗯了一声。
蓝洵玉道:“你会帮我找到王蛊的,对吗?”
萧炎天凤眸微闭,斜靠着柱子,不答反问道:“你很想攻入启封?”
蓝洵玉道:“是,我要帮阙儿打下云岚,等迁都到江南稳定下来后,我们便与边沙国南北夹击,占领中原。”
萧炎天合上眼道:“野心不小。”
蓝洵玉笑着凑过来在萧炎天耳边轻声道:“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人,你帮我,到时候我保你做国师怎么样?”
萧炎天沉默一会儿,道:“你知道吗?你很坏。”
蓝洵玉笑道:“我很坏,你很色,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看着我像饿狗见了骨头一样,直愣愣地,说,是不是暗恋本亲王很久了?”
眉眼弯弯,桃花眸子里水润荧光,在火光映照下像黑色发光的宝石一样闪耀,讨好的笑里带着奸诈。
似引诱一般。
唇微微张开几近挨着萧炎天的耳边,轻轻咬一下。
萧炎天睫羽掀开,凝神望着蓝洵玉,挑起冷峻的眉,伸手掐着他的下巴,端详片刻,道:“你胆子真大,既然知道我对你有想法还来招惹我,不怕我做了你?”
蓝洵玉挑衅道:“你敢吗?”
萧炎天没有说话,从怀里掏出一块绿色柔软的糕点塞在蓝洵玉的嘴里道:“你就使劲憋坏,早晚有一天,我把你关起来,让你这辈子哪里也去不了。”
蓝洵玉正待反驳,最里一阵香甜酥软,糕点入口即化,香气萦在唇齿间,整个人神魂舒爽。
太太太太好吃了。
还是温热的。
蓝洵玉吃完一块,砸砸嘴,馋得流口水,道:“还有吗?”
萧炎天合着眼帘不搭理他。
蓝洵玉也不客气,伸手去掏,掏出一包。
纸包打开看,有十几块,立即狼吞虎咽起来,不一会儿,全吃完了,肚子撑得浑圆还想吃。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找。
最后找到一处。
坏笑道:“大晚上的,挺精神的。”
“殿下,你在玩火。”
蓝洵玉笑道:“玩火又怎样?”指了指玉寒山,道:“有人在旁边,我还怕你不成?”
就在蓝洵玉得意坏笑地乱倒腾之极。
哐当一声。
一脚伸过来,蓝洵玉像块团一样,被踢出门外,摔在雪里。
蓝洵玉气得跳脚,从雪地里爬起来,奶凶奶凶地回到屋里,拽着人的领子,怒道:“你敢对我动粗?”
萧炎天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枕着胳膊,躺在草芥上,不一会儿睡着了。
蓝洵玉揉了揉腰,盯着睡熟的人看了片刻,手揭开面皮,看着那冷俊无双的脸,怎么看怎么入眼。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让人看着,浑身舒坦。
心像春风里盛开的花朵一样,柔软而安稳,还有软软的糕点,就像归巢的鸟儿回到窝里一样舒服香甜。
要不是这人憋着劲地想搞他,真想一直带在身边养着呢。
蓝洵玉伸出手,戳了戳脸,捏捏鼻子,揉揉耳朵,目光最后停留在两瓣薄唇上,唇形在光下柔和又带着棱角,唇色浅淡,很好看。
吻上去也很软。
昨夜的吻。
蓝洵玉想着摸了摸唇边。
自己真是俗不可耐。
为了一张脸,一块糕点,生出这样的旎想。
太没出息了。
随即躺下,头枕胳膊,一会儿睡着了。
睡梦中,漫山红叶流弹,一个少年青衫墨发,风流俊俏,眉眼带笑,捏着一块绿色松软的糕点,一边吃,一边笑,道:“师父,这是什么甜点,这么好吃?”
白衣胜雪的人眉如远山俊逸,目如白雪清明,虽然看着有些冷,但望向那少年时目光柔和如三月春风,嘴角浅浅勾起,笑道:“云香糕,玉儿喜欢吗?”
少年点点头,笑道:“喜欢。”
青年长身玉立,负手在后,俊美无涛。
海棠花随风落下。
满园的繁华似锦不在他眼里,
只那名少年在廊下的身影映在他琥珀色的眸子中。
好英俊孤冷的人。
好美的少年。
梦很长很长,醒来时,篝火熄灭,剩下几块火炭星火,玉寒山又在烤蛇,那人在一边打下手,两个人说说笑笑。
蓝洵玉心头一闷,回想昨夜的梦,始终想不起梦里人的模样。
正欲找吃的,一包东西正在手边。
拆开来看,绿色柔软的酥糕,和昨天晚上吃的一样。
瞄着那高大冷俊的人,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来,心中十分得意:小样儿,脸上再怎么装淡,还是贪恋你小爷我的色相。
昨夜一夜风大雪小,晨起消融,虽然有些泥泞,但山上枯枝落叶覆盖厚厚一层,踩上去刚刚好。
三人沿着一条十寸宽的崎岖小道向山上走,还没有行几步,蓝洵玉停下脚步,神色惊变道:“看那里!”
蓝洵玉,萧炎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堆积如山的骷颅头,无数的乌鸦停留在上面捉食。
玉寒山道:“没什么,云岚人的尸骨,十五年前,郎狄英父子和谢云棠父子带着十三万人马,全死在此处。”
蓝洵玉道:“玉菱之战吗?”
玉寒山道:“是的,当时的大巫容景带着苗疆三万人马全部壮烈牺牲。至今,没有人知道那场仗怎么打的。”
萧炎天道:“容景姓容。”
玉寒山道:“是。”
萧炎天道:“他有儿子吗?”
玉寒山道:“听说有一个儿子,好像叫容月,这么多年来,容家的人一直在找,但都没有消息。”
第183章 动心
翻越过一道陡峭的栈道,灰白幽深的密林里出现一个白色的宫殿,远远地看着阴森诡异,走近了,蓝洵玉一阵狂呕,萧炎天和玉寒脸色惊变。
原来这座宫殿是由白森森头骨堆砌而成,每一个头骨两眼深陷处有萤火般大小的绿色微弱泛光。
点点的光芒照亮灰白朦胧山雾,飞檐下吊着一串串紫色水晶风铃。
宽阔鎏金印字,门匾上曰:皇蛊宫。
门口站着两排身着轻甲铠衣的卫兵,卫兵头上带着盔帽,帽尖上垂着红缨,皮肤呈现病态的白皙血管都清晰可见,五官周正,样貌俊美,但双目吊白瞳,如石塑雕刻一样,立着一动不动,要不是他们鼻子间有热气呼出,蓝洵玉真以为他们是死人。
玉寒山惊讶道:“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从前上山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
蓝洵玉随手捡起一块石子扔过去。
这些卫兵没有任何反应。
玉寒山道:“聋子?”
萧炎天道:“嗯。”
不一会儿绿色的大门被打开,出来两个八九岁的童子含,头上挽着小髻,髻上垂落两个绿璎珞,眉目清秀,身着大红的万字不到头红喜服,男童在左,女童在右,笑盈盈提着红灯笼,嬉道:“贵客不远万里而来,宫主有请。”
萧炎天走向前,道:“有劳引路。”
三人跟随两童儿踏过门槛,沉重厚实的大门自动关上,满院蓝色的花瓣纷纷扬扬从十几丈如天盖的树下飘落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香甜的气息,越往里走,气息越浓。
蓝洵玉打了个喷嚏道:“呛鼻。”
玉寒山道:“好多蓝欲花。”
穿过第一个庭院的拱门,视野瞬间开阔,平整光洁的青石地板,穿越云霄的蓝欲花树,白色的大理石圆桌,镂空石凳,石凳上浮雕游龙飞凤。
八角亭,亭子旁边一道三丈高的假山,山下一道溪水流淌,溪水清澈见底。
左边八间房,右边八间房,每一人房间门口守着两个卫兵。
房门大开。
蓝洵玉暗暗惊叹道:“这里比阙儿的王宫还要繁华!什么人住在这里?”
玉寒山道:“好奢华的宫殿,刚才在外边看以为是个阴森恐怖的地方,想不到里面别有洞天,只是门楣房屋建筑风格怎么不像我们建房的穹顶,而像是书上看到了云岚的房子的样子。”
蓝洵玉附声道:“是,史书上云岚高墙深宅的宅院风格。”
蓝色的蝴蝶翩翩起舞,驻足在花丛间,翅膀上沾泛着点点微弱的荧光。
“好美。”
几只蝴蝶绕着蓝洵玉,蓝洵玉伸出手,一只蝴蝶停在他的指尖扇动着薄薄的翅膀,翩翩飞舞。
玉寒山指着屋里,叫道:“看,有神像!”
蓝洵玉踏入门内,惊奇道:“玉帝神像?”
玉寒山道:“什么是玉帝神像?咱们不是只供奉历来的大祭司吗?它穿的衣服也好奇怪,是云岚皇帝穿的龙袍吗?”
每一间屋子里都供奉着一座神。
萧炎天越看眉头越紧,到了最后一间屋子的时候,门匾上梅花篆字写着:太庙。
推开房门,烛火燃烧,最上面一副威严的帝王像。
九珠冕旒,五爪衮服,腰间天子剑,威仪四方,立于银纱灯下。
朱红雕花供桌上摆着瓜果肉食,一杯金樽玉酒,两盏红烛高烧。
萧炎天看那画像脸色煞白,神色大变,心魂动荡,踉跄间站立不住,栽倒下去,玉寒山从后边扶着他道:“你怎么了?”
蓝洵玉环顾四周,厉声道:“谁敢在这里祭祀供奉云岚帝王?”
愤怒之极,抽出长鞋中的短刀便要刺画像。
萧炎天道:“别动!”
蓝洵玉哪里会听他的。
蓝洵玉手中的匕刃一动,一道凛然的白光从墙上劈下来,萧炎天一个转身将蓝洵玉抱在怀里躲开,再看,原来是一枚三寸长的银钉从墙里射出来,擦着蓝洵玉的耳边,直刺门上。
三人环顾屋内,三面墙上挂满了历代帝王的画像,从云岚的开国始皇云昌帝到武昭帝王,一共十二位皇帝,最上面一副是霁光帝,最近的一副是武昭帝。
蓝洵玉气得浑身哆嗦。
玉寒山语气极冷道:“好大胆的狂徒,敢在这里设云岚太庙。”
两个提着灯笼的小童笑嘻嘻道:“二位不必激动,请。”
原来两个童子自从刚才进了院子之后便站在太庙门边不动,等着他们转到此处,打着登录继续引路。
萧炎天道:“你家主人姓什么?”
男童笑道:“贵客不妨猜猜看。”
女童微转头,手捂着嘴,咯咯笑道:“猜三次,猜错了,会罚的喔。”
萧炎天道:“姓狄?姓谢,还是姓月?”
女童笑道:“不对不对喔。”
语毕,蓝洵玉惨叫一声,刚刚被蝴蝶停驻的地方肿起来,皮破,血外流,一堆蓝色的蝴蝶集在一起在伤口上砸砸吸血,怎么赶也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