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澈!”千悦喜出望外,他的心在急速跳动着,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激动和欣喜所致。
“别怕,我在。”
噔!
叛军首领猛然回身一劈,轩辕澈不慌不忙地抬手抵挡,只用了五成功力,此人的武功比之公飞翼还要差一些,不是他的对手。
没有了内力也不影响千悦观战看高下,他是懂行的,自然也能看出轩辕澈不尽全力便可与之相抗,顿时安心许多。
左手背到身后,轩辕澈气定神闲地与之过招。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很简单,但偏偏贼首就是赢不了他。
贼首对战越战越吃力,千悦则越看越心惊,轩辕澈不过比他大了一岁,竟然已经到了大道至简的地步,要知道西黎最厉害的将军尉迟刃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也不过才刚刚悟道几分,而轩辕澈现在却已经能运用自如了。
龙渊剑以游龙之势灵巧游走却又兼具力量,不击名门,但每三招必要在贼首身上划出一道伤口或刺出一个窟窿。
轩辕澈是在故意折磨他。
“卑鄙的阳宁人,要杀便杀,耍这些花样做什么!”贼首恼羞成怒地大喊。
轩辕澈眸光凛冽,淡然道:“胆敢伤我妻儿,焉能轻易让你赴死。”
贼首瞪大眼睛喘着粗气,突然朝千悦猛冲,轩辕澈见状立时纵身越过他去保护千悦。
“啊——”
千悦原本就在边沿附近,见贼首向自己冲过来下意识地后退,一脚踩空便毫无征兆地落了下去……
龙渊剑脱手而出,正中贼首后心,剑刃从他的胸腔穿出,剑柄几乎贴在了他的后背上,由此可见轩辕澈力道之大。
顾不得贼首是否还剩最后一口气,轩辕澈跃下屋顶,自下往上朝飞檐翘角蹬了一脚,借力使自己能追上千悦。
一阵头晕目眩过后,千悦忽觉自己已经稳稳落在地上,而抱着自己的正是心心念念的轩辕澈。
“可有受伤?”
“没有。”千悦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眸光明亮,其中似乎承载着银河八百里。
未来得及温存片刻,轩辕澈忽然抱住他旋身半周,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响声,刚好就是他方才站着的位置。
一时间,叛军们和禁军们愣在了原地,纷纷不约而同地往那物体看去。
松开千悦,改用左手拉着他,轩辕澈走到那具尸体身边拔出龙渊剑,朗声道:“贼首已经被诛杀,你们还要负隅顽抗吗?”
叛军们面面相觑,有不少人把手中兵器往下压了压,他们是想投降的,但没人敢做第一个。
“放下手中兵器投降,免于一死。”轩辕澈再次劝降。
气氛僵持一会儿,叛军中冒出这样的声音:“你是个什么官啊?说的话能算数吗?”
“好像是肃亲王殿下……”有禁军不是很确定地猜测。
先前三年轩辕澈一直带着金面具,人们看不到他的表情也分辨不出他的容貌,城外的守军自然是认得这副金面具的,但城内的禁军一向由宇文天纵亲自掌控,除了轩辕澈进宫上朝时远远看上一眼再无其他接触,因而此时相见不甚确信。
轩辕澈拿出肃亲王令牌,傲然道:“自然算数。”
噔噔噔……兵器被弃掷于地的声音不断响起,一刻钟后,叛乱彻底平定。
轩辕澈把千悦安置在了承乾殿,并且派了许多暗卫守在这里。
“夜深了,你且在这里好生歇息,我晚点回来陪你。”摸了摸千悦的脑袋,轩辕澈抽身退出床帘。
“我今夜……给你添了好多麻烦。”半张脸闷进被子,千悦后悔自己今夜的任性了。
轩辕澈不用猜都知道接下来他要说“对不起”这三个字了,于是连忙止住话头,柔声宽慰道:“你想去哪里都是你的自由,而保护你是我的责任。”
他特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尽量让千悦释怀。
先前他抓捕了不少西黎暗卫,在得知千悦的真实身份后他连夜去天牢提审那些暗卫,其中有千悦曾经的同僚。
暗卫们平时都带面具,就算轩辕澈画幅千悦的肖像让他们认他们也认不出来的,但一说是数月前被派出来的他们立马就知道了。
武功好、话少、经常会在房顶上对着月亮发呆,睡觉时手里总攥着一支银簪和一半玉玦,而且很奇怪的一点是总躲着去皇帝、皇后和太子那里守夜的差事。
这便是暗卫们对他的形容了,还有一些消息关于他怎么在暗卫营活下来的。
【作者有话说:就像是流浪狗找到了家之后,变得粘人……千悦知道有些时候乖乖待在家里才是最好的,但他还是想要跟着轩辕澈,然后就开始纠结……】
第158章 君臣携手
在西黎,千悦只能靠自己,而现在他有了轩辕澈可以依靠,时时刻刻都想黏着他可谓是人之常情,轩辕澈倒是觉得理所应当,只是千悦自己没办法对给他造成的困扰心安理得,因此便陷入了矛盾的漩涡中。
即便说清楚了一切,现在的千悦还是没办法对轩辕澈保有十足的安全感,轩辕澈清楚地知道他还需要时间慢慢适应自己的爱,而他也可以慢慢等。
隔着被褥,轩辕澈在千悦肩上轻拍几下,而后转身离去,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处理,但千悦该好好休息了,要不然只要千悦还想跟着他,他就一定带着千悦。
承乾殿温暖整洁,轩辕澈走后,千悦抱着明月玦睡得安稳舒坦,但这一夜注定有人无法安眠。
其实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若是从头讲起,那么起点在哪里呢?
暂且从赤玄讲起吧。
公飞翼甫一入主东宫,野心便显露无疑。放眼天下,唯西黎势弱,可供宰割蚕食,但强攻太费力还容易招来天璃和阳宁的觊觎,所以他在国内选了数名美女舞姬赠予西黎皇帝,让美人日日在西黎皇帝身边吹耳旁风,使得他疏远皇后,早日臣服归降。
岁月不败美人,能留存的是内在美;岁月是把杀猪刀,摧残了外在美。
在成为丽皇后之前,她是名动天下的丽公主,是倾城一笑便能令三国君主出兵征伐、伏尸百万也在所不惜的天下第一美人。
她有才,不曾为岁月摧残,但西黎皇帝看重的偏偏是她被岁月刻上了一道道皱痕的外在。
美姬当真是名副其实的美姬,加之丽皇后年老色衰之后她的霸道在西黎皇帝眼中从娇惯变成了恶毒善妒,因此,美姬一来便夺走了西黎皇帝的宠爱。
这些年母族衰落,如今的丽皇后除了太子安玉泉和皇后的名头已经一无所有。
美姬本就是出身不高的女子,得了皇帝的宠爱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自然得意忘形,恃宠而骄,几乎漠视了丽皇后,那般情形如此无异于寻常权贵家里宠妾灭妻。
皇后终究是皇后,她命人暗中给美姬们下避子药,想着大不了就忍忍吧,来日安玉泉登基便再也没有人能骑在她头上。
但美姬们按照公飞翼的授意向西黎皇帝谏言,将太子安玉泉送去赤玄为质子以示两国邦交友好。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试问天下哪个母亲能忍得了旁人算计到自己的孩子头上?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拜见西黎皇帝,但得到的结果却是西黎皇帝毫不犹豫的同意和美姬们的嗤嘲。
她死心了,欣然同意,没有在他们面前露出半点不自在。
来到西黎暗卫营,她指明要与安玉泉年纪相仿的暗卫里武功最好的那个,并且命令他代替安玉泉前往赤玄刺杀太子公飞翼。
巧的是这个人是当年被她从冷宫丢进暗卫营的孩子——安千悦。
还有另外一样东西吸引了她的目光——一半明月玦,那东西的成色极好,便是翻遍整个西黎皇宫都难找出能与之媲美的,这样的宝贝可不该出现在这个贱婢的孩子身上。
指尖描摹过玉玦背后的轩辕图腾,在千悦说出玉玦来历之后她便猜到了玉玦主人为谁。
她留下了明月玦,理由是怕千悦一去不回,等他完成任务回来之时自然会交还给他,而且这样劣质的翡翠她还看不上眼。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悄悄掉包了千悦和安玉泉之后,她让安玉泉带上明月玦前往阳宁投靠轩辕澈,自己则在西黎宫中暗自筹谋,等千悦干掉赤玄太子公飞翼,两国必定势如水火,而西黎……呵,怎会是赤玄的对手呢?
没错,她要毁掉西黎,这便是一个绝望女人的狠毒。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千悦被轩辕澈半道劫杀,安玉泉被公飞翼控制利用。
还有吴国公,他***钱款私自在边境蓄养兵力,企图谋反,公飞翼抓到了他的把柄,坦诚利弊,将他拉到了自己的阵营。
以谋反成功后分一杯羹换更大的成功几率,这笔交易很划算,而不合作的后果是公飞翼将他谋反的罪证以礼物的形式呈交宇文天纵,所以吴国公和公飞翼一拍即合。
吴国公做着***的美梦,万万没想到宇文天纵突然开始查账了,无奈之下他让房俊明用赈灾款暂时填补空缺,想要蒙混过关。
要命的是,关关难过,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是会在大海里乘风破浪还是会在阴沟里翻船。
刚填完空缺,轩辕澈就到了江南,一查账,得,完蛋了。
虽然放过了房俊明,但下狱、抄家、流放三部曲蔡忻一个也没落下,尤其抄家这一步让国库充盈许多,当时轩辕澈还对户部官员打趣说往后缺钱就让吏部上书检举***污吏,一抄一个赚,准保国库富得流油。
结果,宇文天纵正好听见,回了一句:“肃亲王教训的是,赶明儿朕就派人抄了肃亲王府。”
玩笑归玩笑,吴国公明面上成空架子了,但他蓄养的军队还在,公飞翼联合端王宇文锐将其收入囊中。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用的时候不要钱,养的时候很要钱,太子王爷的正经俸禄带人家送礼的外快加起来也养不了他们几天,于是乎在一边倒卖私藏一边省钱依然杯水车薪的窘境下,公飞翼不得不加快离间轩辕澈和宇文天纵的步伐。
他派了安玉泉去文王宇文汲那里当细作,以明月玦蒙骗千悦算计轩辕澈,但显而易见,他的计划没有得逞。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也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罢,总归是轩辕澈和宇文天纵技高一筹。
最后的最后,他二人携手破解了京城危局,其彼此之间的信任一如当年的宇文天纵和轩辕武。
何所谓强国?何所谓兴邦?何所谓君臣?
明君为治,忠臣为辅,赳赳阳宁,如日方升。
朝阳自东方升起之时,轩辕澈轻手轻脚地回到承乾殿,在千悦身边躺下拥着他进入梦乡,睡眠和爱将会洗去他一身疲惫。
第159章 害喜
成王败寇。
千悦有心饶安玉泉一命,轩辕澈向宇文天纵谏言将其暂且关押于天牢。
吴国公房氏三族诛杀,所有家产充入国库,三族以外的远亲男子流放边疆,女子入教坊司为奴,其余凡是参与谋逆造反的人员一律由大理寺从重量刑处置。
外人是极好处置的,英明的帝王不会心软,但虎毒不食子,即便大皇子宇文锐谋逆的罪证确凿无疑,但最终宇文天纵还是只以领兵不力的缘由罚他三年俸禄,幽禁府中面壁思过。
机会已经给了,这是帝王身为人父的慈悲,至于那人是否会迷途知返那便是后话了。
对外,派遣使者出使赤玄商讨公飞翼的问题,路边摊做买卖似的来回讲价许多回最红以边境二十城的价位成交。交易的地点定在了两国边境,莫先生和容景亲自带着公飞翼去的,直到赤玄从二十城撤兵,阳宁的焚天焰旗帜插遍城楼,公飞翼才得以回归赤玄。
赤玄方面本来就没指望能一举拿下阳宁,只是想以此次兵变损伤阳宁元气,分裂阳宁的权力中心罢了,但如今阳宁不仅没有分裂,宇文天纵和轩辕澈反倒是更加相互信任了,这便也罢了,偏偏自己的太子还被活捉去,用了整整二十城才得以换回,不可谓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赔了夫人又折兵。
站在城楼上望着自远处渐行渐近的队伍,容景和莫先生的身影在视野中越发清晰,宇文天纵似是感慨地打趣道:“该罚的都罚了,接下来便该是论功行赏。可你这个位居首功的已经贵为亲王,封无可封了,要不然你来做朕的位子,朕去做个太上皇逍遥吧。”
轩辕澈眼眸微眯,轻蔑道:“不稀罕。”
宇文天纵无话可说,只得无奈摇了摇头,嘴角一丝苦笑不知道是在嘲笑谁。
“臣倒是想辞官归隐了。”轩辕澈不无疲倦地说出这句话,宇文天纵微惊,扭头看向他,便听得他继续道:“肃亲王是阳宁的肃亲王,只要在这个王位上一日,轩辕澈便一日不会独属于安千悦。若是此后天下长安,四国止戈,还请陛下允我辞官归隐,携妻长居龙首山。”
“此事,容朕从长计议吧。”明知自己亏欠这个孩子许多,宇文天纵还是不能成全他这个心愿。
曾经领兵三十万的吴国公通敌叛国,即将身首异处;统领淮南二十万水军的皇长子宇文锐忤逆谋反,幽禁王府;如今,也就一个轩辕澈一个刚刚有点名副其实的南境统帅能顶起半边天了。
作为不称职的生父,他恨不得将余生所有偏爱都给这个孩子,然而作为阳宁国君,他却不能放任肃亲王天高海阔。
轩辕澈的无奈又何尝不是他的无奈,只要在帝位上一日,他就一日不能毫无保留地做自己孩子的父亲。